傍晚時分,云伯敲響了杜云實的房門。
他對著已經(jīng)工作了兩三個小時的杜云實說:“大少爺,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可否出發(fā)去山頂了?”
杜云實揉了揉眉心,“嗯”了一聲,起身換裝。
他換上一身筆挺的正裝,又套上一件深棕色的大衣,走了出來。
李林生已在院子里等候,見了他,小跑著迎上來,為他打開車門,又對著云伯揮揮手:“少爺還是由我來送吧,您請回!”
云伯點點頭,與小六一同站在大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車子又順著山路而上,約莫十五分鐘后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位于山頂中央的大別墅,擁山而建,三面環(huán)山,莊嚴而華美。進了大院,但見內(nèi)里亭臺樓閣、假山園林、抄手游廊、花圃草地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各處,雖應(yīng)有盡有,卻分布合理,絲毫不顯局促擁擠,顯然是經(jīng)過了精心設(shè)計。
此時雖已立春,氣溫卻仍舊十分寒冷,但院里卻花團錦簇、綠意盎然,景色十分美麗。
然而在場的幾人,卻似乎都沒有欣賞美景的雅致。
二人跟著管家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朝著客廳走去,杜云實仍是一臉淡定,李林生卻顯得緊張起來,悄聲道:“老板,您和家人團聚,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我找個地兒歇會兒,哈哈哈哈?!?p> 杜云實扭頭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滾!”
李林生如蒙大赦,在亭臺間穿梭幾回,不見了人影。
又穿過一道爬滿了綠藤的回廊,便來到了杜氏公館的正廳。
遠遠地便見一個人頭發(fā)花白、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太極服倚靠在窗邊的太師椅上品茶看報。
那人正是杜云實的父親杜東言。
他聽見腳步聲,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來人,又垂下眼道:“回來啦,坐吧?!?p> 杜云實淡淡地回了一句:“是的,父親?!北阍诓枳缹γ孀?,也拿起一份報紙看起來。
兩人一時都不再說話,本應(yīng)是最熟悉的人,此刻卻無言以對、陌生且冷淡。
一陣靜默后,杜東言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先開口了:“大過年的,也不知道回家,還得我三請四接。你如今翅膀硬了,家也不要了是么?”
杜云實仍然沒抬頭,只是淡淡地道:“我很忙,公司的事情多?!?p> 杜東言將手里的報紙“啪”一下扔在桌上:“借口!就你那個小公司,有多少事情可忙?家里的企業(yè)也不見你如此上心!”
杜云實抬頭望著父親的眼睛,平靜地道:“公司雖小,也是我一手操辦起來的。家里的企業(yè)再大,也是您的。再說,家里有您幾位操持著,何須我上心?!?p> 杜東言瞇起了眼:“這么說來,你果然是打算離開這個家了?這里的一切,你都不管了、不要了?!”
杜云實的聲音更冷了:“我不過是順應(yīng)您的意思罷了?!?p> 杜東言一拍桌子,眼看就要暴起,突然從偏廳傳來了一陣笑聲。便見一位衣著華貴,妝容精致的婦人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位穿著一身紅色西裝、樣貌英俊卻一臉玩世不恭的青年男子。
那婦人看來只有三十幾歲,其實已年過四十,因保養(yǎng)得當(dāng),顯得十分年輕。
她走到二人面前,含笑道:“云實回來了啦!許久不見,可還是那么英俊瀟灑、風(fēng)度翩翩呢!“
她又輕輕地坐在杜東言的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道:“你看你,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一見面就劍拔駑張的!你就不能遷就遷就他,好好相處嘛?”
又招呼后面的紅衣男子跟哥哥打招呼。
那男子正是杜云實同父異母的弟弟杜云初。
他如今二十三歲,眉眼間與哥哥有幾分相似,生得面若桃花,風(fēng)流倜儻。
他朝著杜云實躬了躬身,笑道:“哥哥,您可回來了,弟弟可想你的緊呢!”
杜云實見了這兩人,臉色一直不好,也并不想搭理。
杜東言皺眉看著他道:“母親和弟弟在跟你打招呼呢,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杜云實冷笑道:“母親?我母親在十八年前就去世了!在您移情于這位女士、背叛婚姻之后!弟弟?我這個好弟弟在三年前搶走了我妻子、破壞了我的婚姻!這些您都忘了?您覺得我應(yīng)該什么態(tài)度?!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笑臉相迎嗎?若是如此,只怕我的親生母親在地下不得安寧!”
杜東言瞬間暴怒,抓起一只茶盅朝著杜云實就砸了過去。
杜云實并不閃躲,那茶盅砸在他肩上,殘留的茶水濺濕了他的衣服。
他的后母裴芝青驚叫一聲,忙拿了帕子奔過去替杜云實擦拭,口中對丈夫嚷道:“怎么能動手呢?怎么能動手呢!”
那邊杜云初卻坐進沙發(fā)里,拿起一只蘋果啃起來,興致盎然地看著這一出。
杜東言怒罵:“逆子!”
裴芝青抹著眼淚對著杜云實道:“橫豎是我不對!要不是我當(dāng)年愛上老爺,也不會讓你家庭破裂,你母親也不會自尋短見,你恨我是應(yīng)該的!但萬萬不能恨老爺,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云初不懂事,與阿雯做了那樣的事,傷了你的心,我已經(jīng)訓(xùn)斥過他了,萬萬請你原諒!”
說罷,靠在杜東言的胸前嗚嗚地哭了起來。
杜東言見愛妻哭得凄慘,更是對大兒子動怒:“你滿意了?讓大家都不好過?我就不該叫你回來!你跟你那個媽一樣,又倔又硬!”
杜云實見事到如今,他不僅仍對母親毫無歉意,竟還詆毀中傷,也是怒不可遏。他冷冷地看著那虛情假意裝柔弱的后母和滿面怒容的父親,對此地再沒有一絲留戀,轉(zhuǎn)身而去。
這邊杜云初見父親一臉怒氣,也不敢再輕浮,端坐在沙發(fā)上,一副乖巧的樣子。
哪知老父親余怒未消,仍需發(fā)泄,指著他罵道:“沒一個讓人省心的!若不是你做出了那樣的事,怎么會有如今的局面!杜氏若是倒了,都是你這逆子給作的!”
杜云初撇了撇嘴,不敢還嘴,只敢腹誹:老爹您做的事可不比我光彩啊!婚內(nèi)出軌、拋妻棄子,縱容情婦逼死原配,大寫的渣男啊!再說,杜氏光景慘淡,是您經(jīng)營不善,關(guān)我什么事嘛!
這杜東言一世精明,兒子這點心思怎瞞得過他,當(dāng)下又對著他大罵:“你勾引誰不好?偏要勾引自己嫂子?若不是你破壞了你大哥的婚姻,我們與丁家仍是兒女親家,強強聯(lián)手,如何不能興旺起來!你害得杜氏損失慘重,竟還不知所謂,簡直是一塊爛木頭!”
杜云初也氣起來:“這種事你情我愿,怎么就只是罵我?是了,我就是個冤種,您也只能罵我!”
裴芝青見他們倆也要吵起來,忙安撫丈夫道:“跟孩子計較什么呢,別氣壞了身子!”
又用眼神支走了兒子,方才扶著丈夫坐到沙發(fā),嘆氣道:“早跟你說了要冷靜,怎么還是一見面就吵起來了呢?這下好了,團圓飯吃不成了,要說的事情也說不成了!”
杜東言疲憊地靠在沙發(fā)靠背上道:“你就不該揣著這樣的心思!阿雯與云實都離婚幾年了,要和好早就和好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云實那性子,跟他母親一樣,決絕得很,不可能回頭的。”
裴芝青道:“我還不是為了杜氏?若是沒有丁氏的合作與資金支持,只怕?lián)尾涣硕嗑昧?!再說,阿雯一直對云實念念不忘,對當(dāng)初的事情也非常后悔,一直想回來與云實重歸于好,央求了我好幾次,要我?guī)退?,我能坐視不理?如今只要他倆和好,一切都好辦了??伞Α?p> 沮喪的嘆息聲又起。
夕陽西下,整個別墅在暮色中沉靜下來,于幽幽群山中,如同一座華麗的墳?zāi)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