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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心上

八十七 遺囑

云在心上 林又安 3705 2023-04-18 15:23:34

  葬禮過后,李林生叫住了安如和方知南,道是呆會兒會公布杜先生的遺囑內(nèi)容,安如是受益人之一,不可缺席。

  “遺囑?”安如錯愕:“他竟留下了遺囑嗎?”

  方知南倒是十分激動:“老杜對你,是真的沒話說,在那個時候還惦記著你!”

  她們渾渾噩噩地被帶進(jìn)一個房間,蘇木擔(dān)心杜家人會為難安如,一直伴隨她左右。隨后到的,還有杜東言夫婦、杜云初,及杜家?guī)孜婚L者。

  裴芝青看到安如,臉色馬上難看起來:“怎么,云實的財產(chǎn)你也有份嗎?季小姐真是好手段,從前把云實迷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恨不能把心都掏給你,臨著死了,還不忘安頓好你吶!”

  她心里本盤算著用那筆遺產(chǎn)填補(bǔ)一些窟隆,如今卻要分別人一杯羹,著實憤懣得緊。

  安如心如死水,全不想與她說半句話,只是在心里構(gòu)想著那時重傷的他在立遺囑時是怎樣的一副場景。在那樣的情形下,他一邊忍受著身體的傷痛、克服對死亡的恐懼,一邊還要殫精竭慮地將身后事處理個大概,該是怎樣凄涼而慘烈!

  思及此間種種,真讓人心碎。

  方知南卻不想慣著她,揚聲說道:“我姐妹一心一意地跟了老杜快兩年,對他可是情深意重!他們的感情可比你想象中的好多了!老杜那樣聰明的人,誰對他好,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的東西不給自己喜歡的、對自己好的人,難道要給不相干的人么?!”

  裴芝青暴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罵道:“你這是什么意思?誰是不相干的人?你搞搞清楚,這里有他的父母、弟弟,家中長輩,都是我杜家人!誰才是不相干的人?今兒這是怎么了,不是家族會議嗎,怎么會混進(jìn)來不相干的貓貓狗狗?”

  說著又想叫人過來轟人,一直冷眼旁觀的杜東言卻發(fā)火了:“今兒這么多親戚熟人在這兒,吵吵嚷嚷成何體統(tǒng)!既是姚律師要求的,咱們配合就成,管那么多做什么!”

  很快,他口中所提的姚律師到了。

  那人身材高挑削瘦,面容冷淡,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身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看起來嚴(yán)肅而干練。他身后跟著一位身材高大的外國人,粉白面皮,一頭茂密的金色卷發(fā),海水藍(lán)的眼睛里透出和善的光,亦身著考究的正裝,徐徐地跟著他走進(jìn)來。

  兩人先是快速地掃視了遍屋內(nèi)諸人,又向杜東言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這才坐上了正中的主位。

  姚律師先是表達(dá)了對逝者的懷念與惋惜,接著向眾人介紹了身旁的外國人:“這位是羅杰安白登先生,是一位優(yōu)秀律師,也是本次遺囑的見證人之一(另一位是我),今天同我一起,為各位宣讀杜先生的遺囑內(nèi)容。”

  安如聽到“安白登”這三個字時忍不住抬起了頭看了過去,恰發(fā)現(xiàn)那人也正在看她,兩人視線交匯,他朝她微不可見地輕輕頷首,目光甚是親切。

  當(dāng)初她們找不到杜云實時,正是此人第一時間帶來了準(zhǔn)確消息,并從頭到尾陪在傷者身邊,上下打點,最終幫助他處理了身后事。

  想到這兒,她對他不由生出一分親近感激之情。

  只聽姚律師已讀完逝者的個人信息,開始了遺產(chǎn)分配環(huán)節(jié):“公司個人股份,百分之四十七贈于吾弟杜云初先生,百分之二十由吾妻季安如女士持有;所余現(xiàn)金,百分之四十作為公司的流動資金,百分之二十贈于吾愛女豆丁,百分之二十贈于吾妻安如,余者交于親屬蘇木先生,用于葬禮及其后墓地維護(hù)費用;名下商鋪三處,由蘇木先生打理,所得盈利……”

  聽到這里,裴芝青已經(jīng)忍不住了,她漲紅著臉尖聲道:“這算怎么回事?公司、現(xiàn)金、商鋪竟全都給了外人?!竟什么也不留給自己的父母?!這算哪門子道理!這么不合理,我不承認(rèn)這份遺囑!”

  旁邊的杜東言變是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

  安如沉思不語,思緒停留在他的“吾妻安如”里,他在這件重要的文件里如此稱呼她,愛護(hù)之心十分明了。他是要告訴眾人,她就是他的妻,所得應(yīng)當(dāng),不容置疑。

  姚律師扶了扶眼鏡,冷淡地應(yīng)道:“我可以證明這份遺囑的合法性和有效性,杜先生這么安排,自有他的理由,亦是他的自由。可以繼續(xù)了嗎?”

  那旁杜云初站起來走到裴芝青的身后,雙手搭在她肩上,安撫著她,向姚律師表示歉意:“抱歉,家母最近有些勞累又思慮過度,情緒有些激動,您別介意,請繼續(xù)?!?p>  姚律師垂下眼,繼續(xù)宣讀:“……所得盈利,用于贍養(yǎng)吾前妻及幼女、吾父杜東言……”

  “以上內(nèi)容皆為吾真實意愿……”

  “此文件有杜先生的親筆簽名,亦有我與安白登先生的公證簽名,具有法律效力,您過目?!?p>  姚律師將文件遞給杜東言,又向眾人道:“各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出來,若無異議,我與安白登先生將很快著手執(zhí)行遺囑內(nèi)容?!?p>  裴芝青還要再吵,杜云初制止了他,他對著姚律師說:“哥哥的財產(chǎn)要怎么分配都是他的自由和權(quán)力,我們沒有意見?!?p>  裴芝青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安如和蘇木,拎著包拂袖而去。

  杜云初生怕她氣頭上做出什么事來,忙跟了上去,行至屋外,他扯住她袖子:“媽!您這是做什么?”

  裴芝青情緒激動,尖聲道:“你還問我!杜云實死了,他的東西本該都是你的,如今倒好,全給了旁人!”

  杜云初慢吞吞地道:“倒也不是全部給了旁人……他那個公司的股權(quán)不是大部分都給了我,我如今就是公司的主要控股人,相當(dāng)于他將公司送給了我。至于分給那個女人的那點股份,每年給她點分紅也就是了……何況,他不是還把商鋪的盈利分給您和父親了么……”

  裴芝青怒道:“你個蠢貨!那可是百分之二十??!你累死累活地經(jīng)營公司,卻還要養(yǎng)著他的女人!最可恨的,是他把那幾個好商鋪都給了蘇木那個老家伙,這不是胳膊肘兒往外拐——只向著外人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我和你爸爸,竟不如他與別人親近嗎!呸!死都死了,還不忘惡心我一把,死有余辜!活該他短命!”

  “媽!”杜云初的臉色變得難看,眼神凌厲:“不要這樣說!”

  “怎么?你也向著他?”裴芝青的聲音更尖利:“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我做這么多,還不是為了你?你這扶不上的墻的爛泥、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平復(fù)了心情,低低地說道:“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是我不需要這么多啊!爸爸的財產(chǎn)不是遲早都是我的嗎?何必還惦記哥哥的?何況他留給我們這么多,已是慷慨了——上次他回家,不是就把另兩處廠子移到父親名下了嗎?那幾個商鋪,本就是蘇家給他的,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有什么問題呢?捫心自問,若我站在他的立場上,我是做不到這樣的?,F(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在了,不要再因為這些問題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了,好嗎?您和父親答應(yīng)過不再為難他未婚妻的,您忘了嗎?別再找她麻煩了!”

  裴芝青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聽他說完,連連罵道:“蠢貨!蠢貨!我裴芝青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沒用的,什么都爭不到,什么也搶不到!若是靠你,咱們母子遲早得完蛋,蠢貨!”

  說完,甩開他的胳膊,罵罵咧咧地朝著遠(yuǎn)處的車子走去了。

  杜云初深深地嘆了口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身后傳來腳步聲,很輕,他立刻清醒了,轉(zhuǎn)身看去,是安小滿來了。

  “你沒事吧?”她看著他的臉:“你看起來狀態(tài)不大好?!?p>  他臉上又恢復(fù)了那漫不經(jīng)心的笑:“狀態(tài)不好才是正常的,誰家里死了人還能滿面春風(fēng)呢?”

  小滿跟上他,與他并排著慢慢往前走,兩人走到一處湖心亭里,靜靜地看著遠(yuǎn)處蒼茫的群山與水光粼粼的湖面。

  “我隱約聽見你們在吵架,”她說:“想來你心情不好是因為這個?!?p>  “是啊,”他難得地正經(jīng)起來,臉上泛起苦笑:“我媽對我總是不滿意?!?p>  “父母嘛,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更優(yōu)秀些。”

  “不,”他垂下眼:“她只希望我像她一樣,會爭,會搶,貪婪兇狠得像一頭狼?!?p>  “怎么會?”她驚訝地笑:“她可能只是想讓你過得好一些。”

  “她堅信,只有擁有了更多的財富,才能得到別的人尊重。”他也笑,眼神卻冷下來:“她說別人表面上對她恭敬,其實心里根本瞧不上她。說她是小三,搶了別人老公、別人的家、別人的位置,她心里窩著火,總想要證明自己。她說,他們越瞧不上她,她就越是要搶、要爭,不計代價地爭搶,等到擁有足夠多的財富,爬到足夠高的地位,再看著他們不得不對她卑躬屈膝、小心翼翼,那是世界最快樂的事情。”

  她沉默,若有所思。

  他繼續(xù)說道:“但她總覺得還差一點,于是想讓我也加入進(jìn)來。可惜我是個沒用的,不學(xué)無術(shù)、胸?zé)o大志,只想過擺爛的人生——其實以我老爹的家底,也不是不能躺平吧。我沒有她那么爭強(qiáng)好勝,什么也指望不上,她當(dāng)然對我很失望?!?p>  “以前人們唾棄她是第三者,奪人家庭,是道德上的弱者,她很生氣,更恨那個女人了,于是干脆做得更絕一些。她氣死了那個女人,把能搶過來都搶了過來,徹底地占據(jù)了她的位置。再后來,她還想搶那女人孩子的東西,她要讓她死也不能安生——哈哈,你能想象嗎,像我們這樣的人,做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只覺得刺激而興奮?!?p>  “你們?”她望向他:“那你……”

  他微笑著歪著頭看她:“當(dāng)然,我是她的兒子,多少會有點像?!?p>  他掐下一把綠葉,扔進(jìn)湖水中,看著它們隨著水波蕩漾起伏飄散:“有段時間,我為了讓她高興,搶了我哥哥的女人,毀了他的生活——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再后來,我還想搶一些別的東西,可惜,沒能成功。”

  她不說話了。

  他看著她,湊進(jìn)她,低下頭直視她的眼睛,用陰森森的語氣問她:“怎么不說話了?被我嚇到了?不是吧!你可不是這么容易被嚇到的人。'

  他呼吸的熱氣噴在她臉上,讓她覺得癢癢的,于是她別過頭去避開了他:“沒有,這有什么好怕的?”

  他更加逼近她,幾乎將她壓在欄桿上:“不,你應(yīng)該害怕。這些話,你本不該聽到的——你知道的太多了。我現(xiàn)在在考慮,要不要殺人滅口。”

  她看了一眼那閃著寒光的、深不可測的湖面,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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