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綠了又黃,時光匆匆又三載。
這天是方知南的二寶一周歲的生日宴。
一邊哄著兩歲的大女兒,一邊指揮保姆阿姨給小兒子沖奶粉的方知南有些焦躁:“阿生,我的腰圍還是沒有減下來,早上量了還是七十公分!今天穿不上我的新裙子了,怎么辦??!”
李林生一邊從衣櫥里拿出一條淺綠色的吊帶裙一邊柔聲安慰道:“七十公分已經(jīng)很苗條了!咱們不一定非得穿小號是不是?試試這件,特別襯你膚色!”
方知南眼圈都紅了:“小號是我最后的堅持!我方知南絕不穿小號以上的衣服!都怪你,要不是你,人家也不會懷上寶寶,也不會變得這么胖呀!”
李林生一瞧她這架勢,又是頭疼又是心疼,忙摟著她安慰道:“怪我怪我!南南辛苦了,為了生下可愛的寶寶長了好多肉肉!明天我就陪你去健身,我們一起變苗條好不好?”
方知南還要再抱怨,忽聽外面有人敲門,阿姨在門口說有人快遞過來一個盒子,叫李林生去簽收。
她立刻來了興趣,跟了上去:“誰這么早就把禮物送過來了?去看看。”
盒子打開,是一對純金打造的長命鎖。雙面刻字,一面是“長命百歲”,一面是“平安健康”。
方知南將鎖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頗有些份量,這禮物是相當貴重。
“誰送的?”她問,在盒子里尋找著:“有沒有賀卡什么的?”
李林生將手里的卡遞給她:“是安如姐送的?!?p> 方知南接過,只見那繪著小兒戲蓮圖的紅色燙金賀卡上有她熟悉的筆跡:“愿知南二寶平安健康、幸福成長!——如”
“她把禮物給快遞過來……所以她又不回來了么?”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們已經(jīng)好久沒見面了,她太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來陪她見證生命中的每一個重要時刻了。
“她肯定也想來的,”李林生安慰著她:“你的事,她一向重視的?!?p> “我就是想讓她看看,出生時那個小小的丑丑的小東西現(xiàn)在有多可愛?!彼行┚趩剩骸斑€有囡囡,她想安媽媽啦!”
“她會看到的,以后機會多著呢!那安小滿呢,她來嗎?“
“她一早就發(fā)了個超大的紅包過來,說她人來不了了,“方知南聳聳肩:“也對,她現(xiàn)在在闊太太、大忙人,見一面難呢!自從她和杜云初結婚后,那做派……嘖嘖,跟咱們已經(jīng)不是一個階層啦!”
李林生倒不在意:“她應該是真的忙呢!杜云初把錦衣公司都給她打理,她又愛事事親力親為,怎么能不忙呢!”
方知南也覺得自己不該那么說朋友:“我也不是酸她啦。她現(xiàn)在雖然住著大別墅、管理著大公司,可是未必有我過得開心呢!但是我和她現(xiàn)在……怎么說呢,反正不像從前了,有些東西好像變了。當然這可能是我的自卑心作祟!”
“你自卑嗎?”李林生皺著眉頭:“或者,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讓你覺得讓你在朋友面前抬不起頭?”
“不是不是……”方知南忙解釋:“我是說,在事業(yè)上、在決心上,我跟她好像沒得比,這讓我覺得……”
“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你這樣,我覺得非常好?!崩盍稚f,一臉真誠:“反正我很喜歡目前這樣的生活。”
“我也很喜歡,”她忍不住撲進他懷里:“這就是我夢想中的生活,真的,我喜歡現(xiàn)在的我們。”
……
就在方知南還在遺憾在孩子的生日宴上沒見到兩位好朋友時,安如卻悄悄地回家了。
她推開那扇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里的大門,如同打開了塵封的回憶。
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兩年前她離開的時候,將房子托付給了劉姨,請她定期找人打掃房子,并囑托務必保持它原來的樣子——他與她一起生活在這里時的樣子。
她一樣樣的看過去,那些熟悉的物件,用手輕撫它們,回憶起從前的事情,忍不住感動而酸楚。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呢,可是一切仿佛發(fā)生在昨天,清晰而又恍若隔世。
衣柜里,他的襯衣熨燙妥貼,西裝筆挺,各色衣物配件皆存放有序,仿佛主人一直都在。
她回來了,他依然沒有。
手機來電,是她約的房屋中介婁小華:“季小姐,我們約了今天要看房子并拍照,您還記得嗎?”
她自然是記得的。她就是為了這個才回來。
等他們?yōu)榉孔优牧苏?,談妥了價格與條件,已經(jīng)是下午了,她沒有回去,直接去了方知南家。
方知南乍一見到她,先是摟著她蹦跳了幾圈,接著拉著她的手細細端祥起來:“你黑了!”
“呃……”
“還瘦了!你受苦了!”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還好啦!”她忙安撫她:“我很結實的!你看!”她向她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她的大女兒李時悅一直與安如十分親近,這下伸著胖乎乎的小胳膊求抱抱。安如對她喜歡得不得了,將她摟進懷里親了又親:“我們悅悅真好看,真香!”
方知南叫李林生把吵著要她抱的小兒子抱走,對著安如問:“聽說你要賣房子?為什么?之前有人想買,你不是說絕不會賣那個房子嗎??“
“不是賣我現(xiàn)在住的那個房子,”安如說:“是賣另一處房產(chǎn),就是之前他說的、他朋友的那套房子(后來才知道其實是他自己的房產(chǎn))。放在那里一直空著也不好,正好現(xiàn)在缺錢,就想賣了。”
“缺錢?要多少,急不急?我有?。≡趺催€要賣房子呢!那個地段那么好,以后肯定升值,聽我的,先別賣,要錢的話先從我這里拿點,不夠的話再跟小滿借點——她現(xiàn)在可有錢了!”
“不要啦!早晚要賣掉的,早賣早輕松。我支教的那所小學條件很艱苦,連個像樣的教學樓也沒有,我打算資助一座。”
“你要……捐一座教學樓?!這……”
“別這么大反應啦!”安如看著方知南張大的嘴巴覺得好笑:“一間房子換十幾間教室,多劃算!樓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求實’樓!”
方知南本還想著勸她,聽到樓的名字,噤了聲。
她想了一想,也覺得這是件好事:“挺好挺好,這是做好事,是有功德的,我支持你!”
她拿起手機,一頓輸入后對著安如說:“算上我一份兒,這種好事怎么能少了我?我如今也是孩子的媽了,為教育、為小朋友們貢獻力量,我義不容辭!”
安如看著手機里的轉帳信息,待要拒絕,方知南卻大手一揮:“別擔心,姐兒有錢,酒吧的生意紅火著咧!”
李林生也從房間里探出頭來:“收著吧,如姐,也給我們一個獻愛心的機會!”
時悅也奶聲奶氣地附和:“收著收著,安媽媽收著!”
安如看看這有愛而溫馨的一家人,不再說什么了,他們懂她支持她,她也真的愛他們。
隔天安如又收到了張支票,看著上面的數(shù)額與出票人帳號,給小滿打去了電話。
“不要說感謝的話,”小滿在電話里說:“你在公司還有股份呢,這是你應得的。阿如,放手去做吧,我和方知南,都會在背后支持你?!?p> “謝謝,”她真心實意地說:“有你們真好。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當朝她嫁給杜云初她吃了一驚,后來想想,一切都早有跡象。
“我挺好的,”小滿說:“就像你們一樣,我現(xiàn)在過的也是我想要的那種生活。杜家雖不比從前,也還算是不錯的夫家。他……對我也挺好的……”除了他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但她當時能從那么多家世好、長相好、能力強的一眾女孩中爭取到與他的婚姻,以后也必能在各種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
“那件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她接著說,語氣低沉:“真沒想到他母親會做出那種事,怪不得他們不原諒她。我前些天去療養(yǎng)院看她了——我們偶爾過去看看,她現(xiàn)在……頭發(fā)全白了,人也癡癡傻傻的,真是……嘖!”她搖頭,心里在說,報應吶。
“唔,”安如的心毫無波瀾:“是么?!?p> 她并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實際上,根本也算不上報了仇。
裴芝青那樣的人,怎么能與他相比?!
她害得他那樣慘,再也回不來了,她卻只是傻了、瘋了!她合該清醒地活著、眾叛親離、一無所有地痛苦活著!
但生活就是這樣吧。
沉冤不一定得雪,大仇不一定得報,愛不一定要宣之于口,美好的愛情不一定有幸福的結局。
如今也只勉強算得兩敗俱傷,只是她與他傷得更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