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噩夢纏身
耳邊的廝殺聲,聲聲入耳。
慘叫聲,震破蒼穹。
雨聲噼噼啪啪,砸在地上,砸進血水里,與小溪流匯在一起。
血海,尸海。
刀尖劃著青石,留下一道綺麗的紅,瞬間浸入地下。
黑色的緞面鞋,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黑暗的夜,電閃雷鳴,彎刀一閃,懷里年僅兩歲多的孩子,瞬間沒了聲息,只余她渾身僵硬,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
?。?p>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p> 兩名穿著粉色襦裙的丫鬟著急的喚著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此時像得了急癥似的,渾身僵硬,牙關(guān)緊咬,纖細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胸口上下,極速起伏,鼻子出氣換氣,快得比拉風(fēng)箱還要快,如同瀕死之狀。
忽然,女子驚坐而起,濃密的睫毛瞬間打開,露出一雙清澈亮麗的眸子。
緩了好一會兒,她像從夢中回到了現(xiàn)實。
無奈苦笑。
“又做夢了?!?p> ?。?p> 她,林靜姝。
從一出生,就擁有了父母之愛,兄妹之愛,未來夫家之愛。
身為當(dāng)朝左丞相本家唯一的獨女,林家真真正正的掌中寶,心頭肉。
還未滿月,丫鬟婆子就有一大堆,光奶媽都有三四個,更遑論丫鬟仆從,更是幾十人之多。
憑著林丞相的名望,又有了塵大師推算,說這女孩命數(shù)多變,但是隱隱有著鳳命。
對她也更是看重了,時不時的就接進宮里,所有人都默認林靜姝會是未來的皇后。
林靜姝瞬間成了整個天底下,最受寵,最幸福的女孩。
整個天下,誰人不羨慕她,
上天給的禮物,總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
自七歲那年,參加完冬狩回來,林靜姝就病了,一病不起,聽說是被穢物纏上,招了許多人去降,就連皇上,也為她祈福,命全天下的人,食素三月。
只可惜,方法用盡,總也無用。
漸漸的,流言就起來了。
有人說林靜姝福薄,別是命也薄吧。
有的人說,許是沒那個鳳命。
皇上聽了流言,去向了塵請教。
然而了塵始終微笑著,撫著花白的胡須,頂著光溜溜的頭頂,高深的說,“天機不可泄露?!?p> 皇上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自那之后,再也沒提過林靜姝的名字,也沒再接過她進宮,更沒有為她再招驅(qū)魔師,只偶爾派太醫(yī)去她家里。
而林家,也從這流言之中,嗅出不同,連夜給女兒改了名字,說是琉璃易碎,不好,改叫靜姝。
又過幾日,林家許多下人都被放回老家,說是給四女兒林靜姝積福。
身邊的丫鬟婆子也變少了,從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辉鹤樱兊弥挥袃扇齻€人了。
平時更是時不時的放生,就連皇上想賜她郡主的名號都給拒了。
盡管如此,林靜姝的病情,依然沒什么變化,時常一病半個月,一好也是半個月。
如此這般,林靜姝才磕磕絆絆的,長到了十四歲。
大街上,有人認出這是林府的馬車,幾個乞丐連忙跑過來吵吵嚷嚷。
前面的馬夫早有準(zhǔn)備,手一揚,一大把的銅錢散落一地。
引得眾人一陣哄搶。
“四小姐人美心善,大病小災(zāi)都離開?!?p> “祝四小姐身體健康,無病無災(zāi)?!?p> “菩薩保佑,神仙保佑?!?p> ……
一路上,祝福的聲音不絕于耳。
就連賣東西的也忍不住湊上來。
“夫人,這是我那七十歲的老娘親手做的荷包,送給小姐戴的?!?p> 車夫收了,拿了一顆碎銀子給他。
那人高興,連聲說著趕病消災(zāi)的話。
就連賣糖葫蘆的也伸著頭,扯著嗓子喊。
“糖葫蘆嘞,賣糖葫蘆嘍,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吃了這個胃口好嘍……”
林靜姝眼睛一亮。
“母親?!?p> 林夫人笑著嗔她,“你啊,總也吃不夠,可不許多吃,還病著呢。”
“知道了,娘?!?p> 酸酸甜甜的糖葫蘆一入口,燒紅的小臉陡然變得鮮活起來。
林夫人看得心酸。
出了京城,半籃子的錢已經(jīng)沒了,換了滿滿一籃子的各種物件。
大多都是那些年紀(jì)大的人做的。
據(jù)說,年紀(jì)大的人做的東西,帶著長壽的福氣。
林府馬廄里,一聲一聲的鞭響,聽得人心驚肉跳。
馬廄內(nèi),一個華服男子,正揮舞著長鞭,甩向綁在馬廄柱子上,赤著上半身的男人。
男人身上,新舊傷痕交錯,青的紅的,十分可怖。
旁邊更有十幾個人圍觀,每揮一鞭,便有人拍掌叫好。
“啪——”
又是一鞭,柱子上的男人只低頭悶哼一聲,呼吸微弱。
周圍的人卻大叫,“二公子好鞭法?!?p> 林若良惱恨的扔下鞭子,轉(zhuǎn)身踹向那個叫好的人。
一腳將他踢跪在地,“你沒看他都不喊疼嗎?要不你替他去?”
那人嚇得連忙磕頭求饒。
“滾開?!绷秩袅枷訔壍?。
又轉(zhuǎn)向遞汗巾的人,問,“我小妹醒了沒有?”
問起小妹,他面色柔和,與剛剛那個暴戾成性的人判若兩人。
“回二公子,夫人跟老爺說,要帶小姐去莊子上靜養(yǎng)一陣,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了京城了?!?p> “也好,我總覺得這府里不干凈?!?p> 說罷,瞥了一眼綁在柱子上的男人,轉(zhuǎn)身走了。
院門關(guān)上,都哲閉了閉眼,忽略掉身上火辣辣的痛感。
冷風(fēng)一吹,反倒讓他好受了些。
最后留下的兩個人,解開繩子,拖著他往草堆上一扔,任他自生自滅。
身下的干草扎著傷口,又痛又癢。
每次,只要林靜姝一生病,林若良就會過來抓著他狠狠的發(fā)泄一通,每次都將他打個半死。
他身上的傷,一半也是拜她所賜。
“四小姐,林靜姝?!?p> 胸中恨意,似要噴發(fā)出來,緊握的拳,青筋暴起,似從地獄而來的羅剎。
“這每一條,都是你們賜給我的,它日,我都哲,必百倍奉還。”
城外的莊子,離京城不遠,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
路的兩邊種滿了各種果子樹,一年四季都能聞到花香,吃到新鮮的水果。
春天,桃花開得正盛,花瓣紛飛,似是歡迎久未見面的客人。
莊子僻靜幽深,聽林夫人說后院有一溫泉,林靜姝按耐不住,下了馬車就直奔溫泉這兒來了。
溫泉離這里并不遠,不多會兒就到了。
林靜姝沒走過這么遠的路,到了溫泉邊上,已經(jīng)出了層細細的薄汗,氣息微喘。
許是這里溫度有些高,邊上的花都開了,五顏六色,上面氤氳著一層霧氣,仿佛仙境一般。
一呼一吸,都是那么的舒暢,病也仿佛去了一半。
環(huán)視四周,林靜姝忍不住驚嘆,“居然還有這么美的地方,娘親怎么早不帶我來呢?!?p> 半琴偷笑,“這個地兒是去年才發(fā)現(xiàn)的,老爺高價買了,就著手建了,本來是要送給小姐做生辰禮物的……”
說到這兒,就沒再說下去。
自從林靜姝生病,所有能給她增福氣的東西,全都省了,連生辰也沒再辦過,每年都做長壽面,戴著消災(zāi)解難的佛珠。
這一歲,就過去了。
林靜姝不是不想熱熱鬧鬧的過生日的,只是她知道,自己福薄,受不起。
繁瑣的衣服一層一層褪去,直到還剩一層內(nèi)衣,林靜姝好像聽到附近有什么動靜。
半琴,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沒有啊?!?p> 綠兒也搖搖頭,表示什么都沒聽到。
“別是什么小兔子小貓吧,又或許是風(fēng)吹的,你看那草,都快有一尺高了?!?p> “嗯,也許吧?!?p> 脫下粉紅肚兜,溫?zé)岬娜従徛^纖細的腳踝,膝蓋,一寸一寸,直到鎖骨。
長長吐了口氣,林靜姝微微舒展著身體,才閉上眼,又聽到不遠處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悉悉索索……
林靜姝有些怕,“綠兒,你去那邊瞧瞧?!?p> 不等綠兒走近,那邊忽然竄起一個黑衣人,個頭不大,約摸五六歲的樣子,飛快的往外跑。
“呀,有人,你站住?!?p> 說罷,撒腿便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