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雁與天鵝
蕭昕嚴十分意外,心下斷定那個死去的質(zhì)子與樂有初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可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道個歉總比賠條命來得輕松。
只是事情都過去這么久,要再提出未免有些突兀,她看著樂有初,道:“你想讓我怎么說?”大概是氣極了,幾句話下來連本公主、王妃這樣的稱呼都忘了說。
樂有初見她當(dāng)真認了栽,這才松了手,笑道:“跟公主開個玩笑,游戲嘛,不必認真。”
她可沒真想讓蕭昕嚴道歉,只是給她個教訓(xùn)罷了,畢竟自己不就正做著她當(dāng)初的事么?
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道歉抵不過心頭的怨氣,捉弄得對方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才是人生趣事嘛。
“你……”蕭昕嚴手指著她,咬牙站起身,還待要說些什么,便聽見一直不曾開口的金陵王說話了。
楚晏從席上起身,將剝得干干凈凈的橘子遞給樂有初,接過她的劍放在宮女的呈盤上,淡淡道:“一柱香到了。”
蕭昕嚴愣愣地看著他們倆,而她自己早已是披頭散發(fā),臟污不堪,臉上皆是墨水的痕跡,與兩年的樂有初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她還少了百官的恥笑與棄嫌,百官只會擔(dān)心這一番下來有沒有惹怒明安公主,她還有個哥哥,在這種時刻解下外裳罩住她。
芥川七臉色難看,一句話也沒有說,攬著蕭昕嚴揮袖離席。
百官還在被明安國這對兄妹的不請自來,又憤然離去弄得摸不著頭腦無可奈何時,云懷瑾已經(jīng)討論起了樂有初的畫作。
“精彩,精彩。”云懷瑾撫掌,笑得春風(fēng)如意,“王妃這副畫,倒是活靈活現(xiàn)啊?!?p> 的確。樂有初的這副畫作雖然被蕭昕嚴添了不少亂,但也稱得上是畫龍點睛。可她畫的并非是鴻鵠神話傳說中白色的鳳凰,而是普通的飛上天的大雁與江里的天鵝。
這只天鵝畫得也有幾分怪異,脖子又粗又短,倒更像是只癩蛤蟆。
大雁則是真正的大雁,展翅于蒼穹,爪子輕沾江水,與底下這只“天鵝”完全是別樣的感覺。
離王微微一笑,道:“本王甚是好奇,這大雁是誰,天鵝又是誰?”
樂有初看向他,微瞇起眼,這不就是擺明了挖坑要讓人往里跳,離王敢情是只笑面虎?
可這官話的彎彎繞繞誰能比得過她,從小就生活在皇宮之中自然是耳濡目染,跟踢蹴鞠似的,將球來回折騰便是,她笑道:“離王如此英明,想必心有決斷,本妃也只是隨手一畫,獻丑了?!?p> 聽她又將話鋒轉(zhuǎn)了過來,離王似有意外,隱匿在面具下的眉梢微挑,淡笑道:“怎么會呢,王妃將這大雁畫得可是栩栩如生,想來其他手藝也是差不了多少,貞文堂的教學(xué)先生說不準都要甘拜下風(fēng)。”
樂有初抿了口茶,端著十足沉穩(wěn),話說得不疾不徐:“莫要打趣本妃了,不過是女兒家的手藝,在場的小姐們個個都秀外慧中,倒也不見離王開金口夸耀。”
“倒不知王妃師出何處?”離王笑看向她。
這幾句無疑都是想將話題引到樂有初的身份之上,迂回三番終于問出了關(guān)鍵,樂有初又怎會瞧不出來?
她微微一笑,接著與離王兜圈子打太極,道:“何來師門,不過是閑時消磨時間,隨手一畫罷了?!?p> “金陵王妃倒是天賦異稟啊。”
樂有初正要應(yīng)他,卻聽楚晏淺笑道:“笙之家風(fēng)較嚴,與本王又是青梅竹馬,千金閨秀自是有才有藝,若離王喜歡會作畫的女子,本王也可做做媒,府中新來了一隊歌姬,姿色也是絕美的,屆時給離王牽線也未嘗不可?!?p> 在場的人連康平帝都愣了一下,直到此刻他們才發(fā)現(xiàn),平日待在太子身邊沉默寡言的楚晏說起話竟也是活色生香。一面不動聲色撇清王妃是個妓女的謠言,一面又將離王貶得狼狽不堪,當(dāng)著百官的臉說將府中歌姬與離王牽線這話,大抵也就楚晏說得出口了。何況他剛立下大功,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紅人,說這些大不逆的話也顯得合理了。
并且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話中未指明男女,這朝中有個鮮為人知的傳言:離王有孌.童斷袖之癖。百慶國對這種“不正風(fēng)氣”向來是鄙夷不屑,人人唾之。
離王臉色一僵,抿了口酒算是揭過話題。
又是一派歌舞升平,今日這場宴會就將結(jié)束,場下的風(fēng)靡云涌,暗波流動也就此揭過。
昔日主仆,云懷瑾與楚晏兩不相視,亦不說談,形如陌路地擦肩而過。
昔日故人,謝曜有意地躲著樂有初,似心中有苦難言,欲言又止。
假王妃攙著假太監(jiān)真王爺一齊上了轎,假王妃這才呼出一口氣:“真痛快。”
“主子,那明安公主和你有仇?”扶南憋了一路,可算問出了口。
“有也是過去了?!睒酚谐醯?。
“她肯定還會來找茬?!狈瞿铣烈?,“觀其面相,不像是會善罷甘休之人?!?p> 劉崔踏上馬,冷冷道:“你還會看面相?”
扶南道:“不會,但看著像。”
“找茬就來吧,她掀不起風(fēng)浪的。”樂有初揉了揉眉心,“不過我更期待云懷瑾來找茬?!?p> “他認出主子了?”扶南面色不虞,在這節(jié)骨眼上暴露主子的身份都不妥當(dāng)。
“他是個聰明人,認不出才是怪了。”樂有初眸光一黯,“他沒當(dāng)場拆穿,應(yīng)該是等著請君入甕這一環(huán)。”
“對了,謝曜在宴會中途傳了張信條給我?!?p> “寫著什么?”
扶南神情嚴峻,道:“曾?!?p> “他有說什么意思?”樂有初蹙起眉頭,望著紙上那個字,指節(jié)微微顫抖。
“謝曜沒說,他是讓一個宮女傳予我的,當(dāng)時主子正在宴上與明安公主比試,無人注意到我這邊。”扶南道。
樂有初沉默了須臾,“罷了?!?p> 扶南心下打鼓,道:“主子,他的意思,難道是在說曾小姐在離王手里?”
“八九不離十了?!睒酚谐鯂@了口氣。
“那該如何?”
“幾年都挺過來了,不差這幾日。”樂有初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派暗衛(wèi)查一查,姚京玖除夕夜或者次日是否去過關(guān)竹縣。”
“姚大人?”扶南有些詫異。
樂有初道:“她撒謊了?!?p> 楚晏動作僵直了一瞬,順勢捻了塊糕點。
“對了,阿晏,你可知聶兄與何兄都去了哪,來這兩日怎么都不見人影?”
“昨日說去了南苑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