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又一活命之小人耳
自古文臣死諫，武將死戰(zhàn)。
保家衛(wèi)國、守土開疆是武將最大的職責(zé)，而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則是武將最高的榮譽(yù)。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這兩個詞蒙恬以前還從未聽過，覺得甚是新鮮。
其實(shí)蒙恬沒聽過很正常，因?yàn)檫@兩個詞其實(shí)是典故，一個出自西漢的霍去病，一個出自東漢的竇憲。
但蒙恬略微思考，便知其涵義。
好大氣！
好霸道！
我喜歡……
自盧生從海外帶回一道“亡秦者，胡也”的讖語后，秦始皇便令蒙恬率兵三十萬北伐匈奴。
務(wù)求將亡秦的“胡”，殲滅于外。
抵御匈奴且戰(zhàn)而勝之，對于蒙恬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但要想打到“封狼居胥”的程度，真殊為不易。
匈奴騎兵的機(jī)動性強(qiáng)過大秦太多。
此次蒙恬回咸陽述職，就準(zhǔn)備向秦始皇提議，在北方修筑城墻以抵御匈奴。
……
蒙恬在詳細(xì)問詢趙治一番后，令士兵看好趙治，等他稟告秦始皇后，再做決斷。
因?yàn)樵俅紊婕暗椒绞康木壒剩舜吻厥蓟视H自坐鎮(zhèn)，指揮下令坑殺。
極遠(yuǎn)處的高臺之上，秦始皇正襟危坐。
“蒙卿，何事？”
望著本該巡視的蒙恬拾階而來，秦始皇語氣平淡道。
“陛下，有一罪人，言稱有殲滅匈奴之……”
蒙恬拱手，將趙治所說之話，轉(zhuǎn)述于秦始皇。
“給馬穿鞋？”
就這？
秦始皇本以為會聽到什么驚世言論，沒想到聽到的卻是這等荒謬之語。
至于什么減少磨損，延長時間，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秦始皇聽完后，也不查看物件，只搖頭輕笑：
“方士多詐言，此又一活命之小人耳?！?p> 秦始皇說完，想讓蒙恬不必當(dāng)真，卻發(fā)現(xiàn)蒙恬仍一臉嚴(yán)肅的拱手而立，不禁暗嘆一聲。
看來“封狼居胥”與“勒石燕然”，這八個字對蒙恬真的是具有極大的殺傷力。
此獠，當(dāng)真是摸透了武將心思。
該殺！
秦始皇許久未語，蒙恬已知始皇心意，于是說道：
“臣亦覺此罪人言虛，還要臣去其家中，方可一覽物件功效，想來定是欲詐言以活其命?！?p> 沒錯，蒙恬讓趙治當(dāng)場說出此物件作用，趙治說是說了，但又說口述終顯蒼白，無實(shí).操.無以觀全貌，其家中有現(xiàn)成之物，可供驗(yàn)證。
言畢，蒙恬欲退。
聽著蒙恬言不由衷的話，秦始皇突然擺手道：“蒙卿隨他去一趟便是?！?p> 蒙恬身形一頓，抬頭看向秦始皇，沉聲道：“若此罪人真是詐言，臣定親自縛其歸來……”
蒙恬話未說完，就被秦始皇打斷：“若其所言非實(shí)，也不必押他回來了?！?p> 蒙恬默然：“諾！”
也是，欺君之罪，豈是活埋就能了事？
如果趙治沒能兌現(xiàn)他自己說的話，那到時候，他會發(fā)現(xiàn)也許活埋才是一種恩賜。
蒙恬回到坑邊，命人將趙治拖出深坑，并給他松綁。
“走吧?！泵商褚膊慌纶w治會跑，因?yàn)樗才懿涣恕?p> 趙治被拖出坑外時，遙遙瞥了眼高臺。
只可惜距離太遠(yuǎn)，秦始皇只剩一個黑點(diǎn)，但那威嚴(yán)肅穆的氣氛，仍讓趙治感嘆不愧是祖龍。
當(dāng)趙治跟著蒙恬一起離開后，深坑中的其他方士紛紛叫嚷起來。
他們見到趙治的例子，一個個大叫著自己有治國安邦之策，有囊括宇宙之物，有并吞八荒之計(jì)。
但卻再也無人理睬。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才叫做勇士，至于第二第三又有誰人在意。
就好像人們只知道天下第一行書是《蘭亭集序》，但又有何人知曉天下第二、第三行書為甚？
《祭侄文稿》與《黃州寒食帖》終究只能掩于《蘭亭集序》的耀眼光芒之下。
蒙恬帶領(lǐng)一隊(duì)士兵隨趙治來到位于咸陽遠(yuǎn)郊的家中。
趙治推門而入，蒙恬緊隨其后。
“偌大的宅子，僅你一人居住？”
望著空空如也的宅子，蒙恬略微有些詫異。
“小人喜靜，故而獨(dú)居。”趙治回道。
趙治嘴上這是么說，可若家里真的熱熱鬧鬧，誰又會喜歡孤獨(dú)呢。
只是因?yàn)楦F啊。
莊生還在世時，家中還是有一些做雜活之人的，但自從莊生去世，趙治生活拮據(jù)，便將人給辭退了。
之后有了簽到系統(tǒng)，趙治也不想讓外人知道，就一直沒再招人。
“將軍在此稍待片刻，小人這便去取物?！壁w治恭聲道。
“不必，一起。”
蒙恬揮手道：“你要知道，但凡你有一字虛言，你會后悔剛才從深坑中出來，不過，你現(xiàn)在后悔已經(jīng)遲了?！?p> “必不敢欺瞞將軍?！壁w治嘴上這般說，心里卻是不以為意。
如今他已脫離秦重兵把守，此地又僅有蒙恬及一小隊(duì)人馬，他就好比是困龍入大海，囚虎歸山林。
孰能奈他何？
他可是保命的殺手锏的！
不過，他倒也沒有欺騙蒙恬，他是真的有貨。
后院中，趙治牽著莊生所留的那匹駑馬來到蒙恬面前。
“這是？”
蒙恬眼睛微瞇，打量著眼前的有些萎靡的小黃馬。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看馬蹄，而是被馬背上的奇特裝飾吸引住了目光。
趙治沒想到蒙恬第一個關(guān)注的是這個，但又想到這兩件東西是漢朝才有的，頓時了然。
趙治整了整衣領(lǐng)道：“此為馬鞍。”
又指向另一處：“此為馬鐙?！?p> “馬鞍？馬鐙？”
蒙恬眼神一厲，心中狂震，只見其模樣，他已知其大概用處。
“不錯。”
趙治忽然慷慨激昂道：“有此二物，我大秦鐵騎，必不輸于那匈奴騎兵?！?p> 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來，騎兵的作用開始被無限放大。
趙國更是憑此成為七國一雄。
然而，趙武靈王只是更改了服飾，并未添加馬具。
從戰(zhàn)國至秦，人們騎乘無任何護(hù)具，就這么跨在馬背上，有韁繩就拉著韁繩，沒有韁繩更是直接拽著馬鬃。
這讓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準(zhǔn)備騎馬的趙治，恁是雙腿發(fā)軟不敢騎乘。
他當(dāng)時若真騎了，那就是褲襠里放石子。
所以，趙治特佩服沒有馬鞍馬鐙的騎兵。
秦國騎兵強(qiáng)大毋庸置疑，但匈奴畢竟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的騎技早已熟稔于心。
秦兵正面擊潰匈奴自是不在話下，但要追擊則恐難企及。
趙治腳踩馬鐙，翻身上馬，一邊演示一邊解說。
“馬鐙的作用不僅是幫助士兵上馬，更主要的是在騎行時支撐士兵的雙腳，以便最大限度地發(fā)揮騎兵的優(yōu)勢，同時又能有效地保護(hù)騎兵的安全。”
趙治又拍了拍馬鞍：“而這四角馬鞍，騎馬的時候大腿可以固定在四角的角狀構(gòu)造上，即使身體傾斜，也能很快恢復(fù)姿勢?！?p> “如此一來，騎兵在揮戟、射箭時，再也不會發(fā)生重心不穩(wěn)的情況?！?p> 蒙恬見趙治極其輕松的便翻身上馬，心中更是急切的想親試一下。
他哪里不明白，如果將這兩樣馬具，推廣全軍，那大秦的騎兵將提升不只一個檔次！
蒙恬臉上平靜如常，甚至毫無表情，但喉結(jié)不由抽動：
“你……你下來，換我來騎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