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過去現(xiàn)在(二合一)
“我是因為我弟弟的事情,在家久等不到夫君,才會過去。”周嵐低低解釋著。
衛(wèi)燾將外衣脫下,只剩里面的中衣,周嵐見狀撇過頭。聽著腳步身越來越近,心漸漸提了起來,不免想道:她回來就應該裝睡的……
身子突然騰空,周嵐嚇了一跳,想要掙扎雙手卻被裹著被子里抽不出來。她被衛(wèi)燾抱在懷里,能看到他長長的眼睫,像是文人公子手里一把展開的扇子,比大多女子的眼睫都要濃密纖長。尋常他雙眼銳利如鷹,大多人不敢看他,所以對他的相貌都是模模糊糊的。
其實衛(wèi)燾長的很好,要不是名聲太差,應是排在阮南飛前頭。
“砰!”
周嵐驚呼一聲回過了神,發(fā)現(xiàn)被衛(wèi)燾扔到了火炕上,幸好隔著厚厚的被子被摔的不疼。
沒等周嵐作何反應,衛(wèi)燾雙眼泛著狡黠的光芒,伸手一推,周嵐向后骨碌了兩圈,他隨即躺了下來。
周嵐心中惱怒,但又不敢招惹他,只能一動不動的卷在被子里,不知何時就睡了過去。
…
“大小姐,您的臉色實在不好,婢子去為您找大夫吧?”春蘭穿著一件漿洗的發(fā)白的青色衣裙,整個人消瘦的不成樣子,年紀不大的她眼角都有了細紋,說著話,她的手放在周嵐的額頭上。
額頭上的手磨礪著她的皮膚,涼的嚇人。周嵐抬手將春蘭的手握住:“我沒事,你放心?!?p> “可是您的頭很熱……”春蘭紅了眼睛,要是風寒,人多半是救不回來的。
周嵐扯了一下嘴角:“該去給婆婆敬茶了?!?p> 春蘭聞言不再說什么,只是哭的越發(fā)厲害,不停地抹著眼淚,但是一絲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周嵐看見了,也沒有勸她安慰她。以前那些日子,安慰,勸解都說的太多了,說了不過是自欺欺人、說的她懶得再說。
此時正值春末,暖洋洋的日頭打在周嵐身上也驅(qū)不散她身上一絲寒冷。
劉氏本是農(nóng)婦,沒見過什么世面,卻不知道從哪里聽說的,大戶人家的婆母為了給兒媳婦立規(guī)矩,所以讓兒媳婦每天早晨雷打不動的去敬茶,以示孝道。
周嵐有次沒有睡好,起的晚了,不過是晚去了一刻,就被劉氏罰跪?qū)⒔粋€時辰。
之后,她風雨無阻,哪怕現(xiàn)在她可能生病了,也必須要去。
剛走到廊下,她就聽見屋里傳來說笑聲,她抿唇默了默,隨即走了進去,屋內(nèi)的說笑聲也隨之一停。
見禮、跪下、敬茶,這一套做來周嵐熟的不能用再熟練。
劉氏吃了多年的細糠,面上也有了光澤,不再像是剛進京時整個人都黑漆漆的。只是依然比別的婦人顯老,頭發(fā)白了大半,看著像是六十多歲。
劉氏接過周嵐敬的茶,并沒有喝,轉(zhuǎn)手就遞給身邊一位穿紅戴綠的女子。
女子抿嘴一笑,視線在周嵐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兒沒有說話。
劉氏看周嵐要起來,便冷聲道:“好好跪著,誰讓你起了?”
春蘭咬緊嘴唇,不停地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沖動。
周嵐神情如常,沒有起身。
“你嫁給北原也有些日子了,肚子遲遲沒有動靜,我這當婆婆的自然要關(guān)心你們小輩,”劉氏身旁一個婢女將一包藥塞在春蘭手里,劉氏的聲音接著響起,“這是城外鶴仙人配的神藥,心里求什么,吃了這藥,就能得什么。”
鶴仙人,是近些年在城外靠著招搖撞騙為營生的野道人。
“多謝母親。”
劉氏沒有聽見一般。轉(zhuǎn)頭將身邊女子的手拿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手心捏捏:“你呢,就好好養(yǎng)身子,你已經(jīng)有了北原的孩子,可不能氣著冷著,更不能做什么力氣活兒,我知道你喜歡繡花,這個時候可容不得你任性,仔細眼睛再累壞了,這有了身子的婦人,各個方面都得注意了。”
周嵐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娘,我哪有那么嬌貴,您說以前您有北原的時候,還下地干活呢,我不過是繡花,累不壞的?!迸尤崛崛跞醯穆曇魩е┰S撒嬌的意味,讓劉氏很是受用。
劉氏聞言一板臉,眼睛卻實笑著的:“胡說,你跟我能一樣嗎?那個時候你公公身子不好,自然我要多擔著,你看我老的這么快,就是因為當時不愛著身子。你現(xiàn)在是謝家的寶貝,可容不得你任性?!?p> “我都聽娘的?!?p> “這才乖?!?p> 周嵐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屋子,便病倒了。
…
“老爺,昨個您陪夫人一起吃飯,雖然夫人面上沒什么,可小的看的真真兒的,夫人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飯呢。”
謝安揚唇笑了笑,只是眼睛深處卻有些黯然,他手里拿著油紙包,里面是周嵐最愛吃的糕點,看著糕點,眼底里的黯然轉(zhuǎn)為溫暖和煦的一縷春風。
他大步走進房中,卻聞到一股子藥味兒。
“春蘭?”沒人應。于是他走近里間,見周嵐一人躺在榻上,這么熱的天還蓋著厚厚的被子,他心中一慌,腳步急促的走了過去。
“嵐兒?”
緊閉雙眼的周嵐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謝安后,無聲地再次閉上。
手中的油紙包被捏緊,謝安另只手去摸周嵐的額頭。卻被她轉(zhuǎn)身躲開。
“你走。”
冷淡平靜的聲音從她口中說出。
謝安身子僵硬的俯身看她,想要將她的身子扳過來,卻被周嵐一把推開,直退后了兩步才站穩(wěn)。
周嵐一頭秀發(fā)披在背后,身上只穿了中衣,自從周家出事之后,她整個人都瘦了下去,尖尖的下巴看著讓人憐惜不已,臉色蒼白的與身上的中衣一般無二。
她瞪圓了眼睛,指著門口:“我讓你走!”
謝安抿唇注視著她,與她僵持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大夫來過了嗎?”
周嵐的眼淚奪眶而出,謝安立即上前為她擦拭著眼淚,雙手捧著她的臉,聲音輕柔的說道:“別哭。”
“謝安,你休了我吧?!?p> 謝安一頓,捏著周嵐的下巴漸漸用力:“為什么!”語氣冰冷的與剛剛判若兩人。
周嵐在說完這句話之后,眼淚再也沒有流出,心口難以承受的疼痛也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周家已經(jīng)沒了。你如今仕途正好,又有嬌娘在側(cè),已是完滿之人。有我沒我都沒有區(qū)別。你就讓我離開吧?”
…
“離開我,你要去哪?”
…
“哪里都好。我想給我爹娘還有弟弟立一個衣冠冢,之后便在墳塋附近蓋間竹屋住下。”她想著,那樣的日子一定是輕松自在的,還可以陪著爹娘弟弟,就仿佛還像以前。
“我不答應!”謝安凝視著周嵐的臉,一字一頓的說著,“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身邊!”
“柳慧如已經(jīng)懷了你的孩子?!?p> “這些事你不用管!”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周嵐低低笑了起來,看著謝安轉(zhuǎn)身離去,她捂著臉泣不成聲。
…
傍晚,春蘭突然跪在她床前,說她想要嫁人了。
周嵐即驚且喜,她早就有想要將春蘭嫁出去的打算,她如今日子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春蘭跟著她只能是虛度了年華。以前春蘭總說再陪她幾年,可年年都是這個說辭。現(xiàn)在她終于想通了,是好事。
周嵐坐了起來,握住春蘭得手:“好,我明天就給你物色一個好人家?!闭f著,看春蘭欲言又止,便道,“你可有人選了?”是了,說的這么突然,一定是遇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才會如此。想著,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還好,她就算活的再不好,春蘭能以后能活得好,算是給了她一些安慰了。
春蘭低著頭,看著被子上起了毛刺的繡花:“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子。”
“劉勇?”周嵐看春蘭點了下頭,便沉了臉,“你以前不是看不上他嗎?劉氏曾經(jīng)幾次想把你嫁給劉勇,我也問過你,你說劉勇人不好不想嫁,更想陪著我。”
春蘭突然哭了:“大小姐,婢子是真心喜歡他的,以前是婢子少不更事,求大小姐成全婢子吧!”
周嵐呼吸急促,右手緊緊的抓著胸口,眼淚也落了下來:“嫁給劉勇是做繼室!你一個黃花閨女,為何想不通去做人繼室?!他是有子嗣的!”
春蘭跪在地上,頭磕的砰砰直響:“婢子想明白了,此生非他不嫁,求大小姐看在多年主仆的份上,成全婢子!”
一道灰白近乎于透明的身影,拼命去拉扯著跪在地上的春蘭,可是春蘭毫無所覺。她虛抱著春蘭,扭頭去看向床上同樣滿面淚痕的自己,泣不成聲:“你快攔著她,已死相逼也好,你快攔著她!她不想嫁給劉勇,是劉勇玷污了她,嗚嗚………你快攔著她啊,她嫁給劉勇你就再也看見她了,她會被劉勇活活打死的,嗚嗚……誰來救救她,救救她……”
周嵐搖晃著春蘭,淚眼婆娑的說著讓她不要嫁給劉勇。
可是春蘭感覺不到她,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答應了春蘭,春蘭得了她首肯便起身走了。
周嵐追了出去。
“別嫁給他!”
衛(wèi)燾正睡著,就聽見身旁的人呼吸急促,他微微睜開眼睛,見周嵐漏在外面的臉上出了一頭汗,便伸手推了她一下,見她沒有醒來,隨即將她身上裹著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漏出她的脖領(lǐng)來。
只見她突然抽泣了一聲,衛(wèi)燾嘴角的弧度凝住,剛要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支起身子就看到她眼睫濕潤,微微皺了眉頭。
正疑惑著,她嘴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他問:“別嫁給誰?”
她沒有回答他,過了一會兒又說了一句“不能嫁給他”。
衛(wèi)燾嘴唇微抿,眉心陷進去一道凹痕,心頭無名之火燃燒,她剛道出一個字,他鬼使神差的就湊了上去。
異樣的角蟲感讓他腦中嗡了一聲,本打算一觸即分,懲罰一下她,可現(xiàn)在竟由不得他做主。
周嵐只覺得自己突然喘不過氣來,心口越來越悶。眼前謝宅消失,變得一片空白,她瞬間睜開雙眼,就看見眼前放大的一張臉。
衛(wèi)燾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睜開眼正好對上周嵐的眼睛。突然唇上一痛。
“啪!”
一聲清脆響徹寂靜的房中。
衛(wèi)燾一側(cè)的臉頰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迷離的雙眸漸漸蓄起風暴。
周嵐見衛(wèi)燾咬牙切齒的伸手過來,立即抓著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退到里面,一臉防備的看著他。
她發(fā)絲紊亂,嘴上紅腫一片,就像被疾風驟雨拍打之后的嬌花。
衛(wèi)燾摸了一下臉,痛的吸了口涼氣,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行,你好的很。”從小到大,誰都沒有打過他一下,她可倒是厲害的很,打了他兩次!
門外廊下正在睡夢中的元寶跟寶兒被“砰”的一聲嚇的一激靈,渾身瞬間出了一層冷汗。緊著著門被人從里打開。衛(wèi)燾一臉煞氣的從里面大步走了出來。
借著月光,兩人都看見了衛(wèi)燾臉上的紅痕,同時嚇了一跳。
元寶忙追了上去,寶兒則站在門口沖著房里:“大小姐?”
“我沒事。”
寶兒頓時松了一口氣,不管誰吃虧,只要不是大小姐吃虧就好。他又問了要不要叫春蘭她們過來,聽到“不用”之后,這才將門關(guān)上。他借著開著的門看見屋里的凳子倒在地上,想來剛剛“砰”的一聲,就是凳子被踢倒的聲音。
衛(wèi)燾只感覺氣的心肝脾肺都疼,偏偏這氣無處發(fā)泄。
元寶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也不敢出聲。這時元吉走了過來,身上還穿著厚厚的冬衣戴著冬帽,顯然是連夜趕路回來的。這些日子,他都在外邊辦事兒,除了衛(wèi)燾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元吉看見衛(wèi)燾和元寶的時候也是一愣,他打算悄悄回來,明天再去見公子的。這大半夜的,難道公子算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府?不愧是他的主子!
見衛(wèi)燾走得快,元吉也加快腳步走了過來,一走進,元吉就看見衛(wèi)燾臉上的巴掌印兒,頓時嚇了一跳,連頻頻向他使眼色的元寶也沒有看見,震驚的說道:“誰膽子這么大,竟敢打公子一巴掌?!”
夫人肯定是舍不得打的,老爺想打,公子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的讓老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