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變（3000）
謝婷將周圍人敬畏的目光收入眼中，便越發(fā)癡癡的盯著最前面那輛馬車看。
就連柳慧如也是一臉艷羨，只不過一瞬就收回了視線，她相信謝安也會有這一日。
薛成快步走了過來，一面又使眼色讓城門口的手下趕緊散開。
“不知是衛(wèi)大人，實在是下官失職。”
祝大人一聽薛成這話，氣的心差點兒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
誰知馬車停也沒停，只見車夫一揚鞭，馬車?yán)^續(xù)向前，站在側(cè)前面的薛成慌忙向路邊躲，卻一崴腳摔坐在地上，也幸虧躲得快，差一點兒就被踩在馬蹄子下面，他渾身沾滿了灰土，狼狽不已。
周圍的人見了，各個低笑出聲，臊的薛成一張臉紅成了豬肝。
手下在旁邊勸著他：“大人，那人您也知道，那可是皇子的面都不賣的主兒。您何必跟這種人生氣。”
薛成盯著馬車后面咬牙切齒：“走著瞧！”
“大人。”手下向周圍望了望，然后低聲道：“您忘了，殿下前個時間也不知怎的在圣上跟前漏了馬腳，眼下正焦頭爛額呢，您這事要是送到殿下跟前也落不了好，誰不知道這倆人之間的官司，您到時反會得一頓申飭，何苦呢?！?p> 薛成也是被氣沖昏了頭了，忘了前幾天的事了。如今朝中二殿下倒下去，三殿下勢頭正猛，本就子嗣不豐的皇上跟前就剩兩個兒子，興許是人老了，就越發(fā)希望晚年子孫繞膝熱熱鬧鬧的。便將被冷落許久的六皇子李燁傳喚到跟前，從那次之后，這李燁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皇帝跟前，比三皇子李昱還得皇帝喜歡。
也因此，他這個跟李燁母族八竿子都難打著的旁支，也混了個城門吏當(dāng)當(dāng)。
可這好日子沒享受幾天，就傳出李燁收了大臣的孝敬銀子，就為在皇帝跟前夸獎這位大臣幾句。
眼下皇帝讓李燁靜思己過，一連兩天他都沒有見到皇帝的面。
若此時，他再去李燁跟前晃悠，說起衛(wèi)燾，那他這好日子可就到頭了。想明白其中利害，薛成氣沒了大半。看著城外剛才還摩肩擦踵的人，現(xiàn)在就剩稀稀拉拉的幾個百姓，眼看著最后面的幾個百姓也進城去了，他頓時有些肉痛。如果沒有衛(wèi)燾壞了他的好事兒，他這銀子恐怕會收的手軟，哪像現(xiàn)在。
…
馬車直接去往衛(wèi)家老宅，周嵐接了府中中饋又一連數(shù)天不見人影，回去免不得要費些口舌。
還沒到門口，周嵐就聽見有人叫她，她忙推開車門，看到門口的身影，笑意溢滿眼底。
“阿姐！”周珥揚聲喚道，不等馬車停下就小跑著迎了過來，一張圓圓的小臉紅彤彤的。他伸手握住周嵐的手，“阿姐，你怎么才回來？”
周珥扶著周嵐下了馬車，隨即周珥攔腰抱住她。聽著周珥帶著鼻音的聲音，她鼻子也有些發(fā)酸。爹娘不在身邊，只剩下她們姐弟相依為命，曾經(jīng)那個天真爽朗沒有煩惱的弟弟，何曾有過脆弱的時候。
周嵐摸摸周珥的頭頂：“怎么才幾天不見，阿姐覺得你都長高了。”
周珥一聽，肚子里那些思念姐姐的難受頓時煙消云散，他一臉雀躍：“真的？阿姐沒騙我？”
“沒騙你，是真的長高了一些。”手在他頭頂比劃了一下。
衛(wèi)燾在后面下了馬車，視線從周嵐臉上一掃而過，落在周珥紅彤彤跟兔子一樣的眼睛上：“你都多大了，還哭哭啼啼的。”
周珥頓時像踩了尾巴的貓：“誰哭了！”
“大小姐?！?p> 周嵐循聲看去，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奪眶而出。
春蘭傷好之后，整個人形銷骨立瘦的脫了像，臉色也有些蠟黃。當(dāng)時是大夫?qū)⑺龔墓黹T關(guān)里拉回來的，險些就活不成了。
春蘭三步并兩步上前跪在地上，給周嵐磕了一個頭。
周嵐趕緊將她扶了起來，握著春蘭的手，讓她的心跟著顫了顫。天氣已經(jīng)回暖，可春蘭的手就像是兩塊寒冰，她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雙手緊緊地包裹住春蘭的手，想要給她暖手，可攏在手心里，兩手不過一團，那根根骨節(jié)都在剜她的心。
周嵐不敢想，如果當(dāng)時晚了一會兒，是不是這一世就會失去春蘭了。
柔軟的帕子將她臉上滾燙的淚拭去，周嵐透過朦朧的淚水看清給她擦淚的人。是衛(wèi)燾當(dāng)時來的及時，要不然……
“好了，有什么話進去再說吧。”衛(wèi)燾低聲說道。
春蘭擦干了淚，扶著周嵐一邊手臂向府里走去，周珥安靜的守在另一邊。
往回趕的第一天，衛(wèi)燾就派人快馬加鞭的回來報信，等人回來了，府里吃食、沐浴用的熱水都一一備好，絲毫不顯慌亂。
衛(wèi)秉澗、衛(wèi)仲書與李氏還有鄭氏一同等在堂屋里。他們是長輩，哪有去迎小輩得道理。
李氏眼睛轉(zhuǎn)了兩圈，開口道：“四弟妹，怎么不見四弟？”
鄭氏自從被衛(wèi)謙白當(dāng)眾扇了一巴掌，兩夫妻就貌合神離，鄭氏脾氣改了不少，但骨頭還是那么硬，從沒向衛(wèi)謙白服過軟。當(dāng)下被李氏一問，心氣就有些不順：“三嫂要是好奇，怎么不差人去看看?！?p> 李氏聞言也不生氣，仍是笑意盈盈的，衛(wèi)仲書頻頻給她使眼色，她也當(dāng)做瞧不見，告罪道：“都怪我，又說錯話了。四弟妹千萬別生我的氣，我這人你也知道，一根直腸子通到底，心眼子都不會拐彎的。我這也是一聽硯深跟嵐兒回來，心里頭高興，就忘乎所以了。”
這話說給鬼，鬼都不信。李氏要真是一根直腸子通到底，怎么能走經(jīng)商這條路。
李氏話一落，衛(wèi)秉澗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衛(wèi)仲書恨不得捂住李氏這張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嫡子斷了手臂，女兒又毀了容，孫氏只要睜開眼睛，就哭嚎怒罵不止，先頭李氏跟鄭氏還能去看望她，可漸漸的，孫氏竟是不辯人了，看見誰就罵誰，她們也不能跟個瘋子計較，后來也就不再去找不痛快了。只不過……衛(wèi)申那孩子，李氏見了，總覺得瘆得慌。
而衛(wèi)秉澗如愿以償留了京，雖然只領(lǐng)了個戶部右侍郎，可好歹也不用出京赴任了。
說著話，下人就說人到了，李氏第一個站起來，笑著道：“快叫過來?！?p> 都愿意維持表面上的平和，所以也算是相見甚歡。
寒暄過后，李氏說道：“你們兩個先去見見你們祖父祖母吧。”
衛(wèi)仲書也說：“是該如此?！?p> 周嵐點了下頭，衛(wèi)燾不置可否。衛(wèi)秉澗說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借故離開了。
衛(wèi)仲書笑著打圓場：“你二叔如今在戶部領(lǐng)了官沒多久，所以很是上心。你們兩夫妻也回來了，以后有的是見得著的日子?！?p> 一行人來了正院，就有下人迎了過來：“老太爺在聽竹居歇下了，幾位主子就不必過去了?！?p> 老太爺自打退下來，就什么事都不管，平日里更是懶怠看他們幾個，逢年過節(jié)也不過是露個面，有時候連一句話都不會與他們說，年紀(jì)越大，越獨性孤僻。因此對下人的話，誰都沒有意外，徑直向老夫人院子走去。
雖然天氣漸暖，可老夫人年紀(jì)大了畏寒，門窗皆禁閉著，只門口站著兩個婢女。
婢女推開門打了簾子，迎眾人進去。
一進去，屋里沉悶帶著暮氣的氣味使周嵐屏息一瞬。
老夫人穿著一件鴉色滿地錦的衣裳，膝上搭著一條繡百子千孫圖的毯子。眾人進來，她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衛(wèi)燾的身上，她張張口，呼哧了兩聲，最后什么也沒說出來，心情復(fù)雜難言。
衛(wèi)仲書李氏還有鄭氏走到一邊，留衛(wèi)燾周嵐站在正中。
二人跪地行了一禮，叫了一聲“祖母”。
老夫人臉頰的肉掛不住，松松垮垮的垂在兩頰，臉上沒什么表情。與周嵐第一次見她時，神情大不相同。
印象里老夫人是一臉慈愛的人，見了衛(wèi)燾，也是一口一個“孫兒”，眼下卻只有生疏和冷漠。
而老夫人此時心漸漸地沉了下去，她看著衛(wèi)燾冷著一張臉跪在下面，就是叫她“祖母”的時候，語氣也是萬分冷淡。
其實是老夫人有意忘了，衛(wèi)燾一直都是這副模樣，不然也不會都說他目中無人，冷心冷肺。她是因為衛(wèi)申那件事，心里對衛(wèi)燾存了怨，所以才看不順眼衛(wèi)燾的一舉一動。哪怕就算是衛(wèi)燾一臉親切的喊她“祖母”，恐怕她也要好好尋思尋思，以為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老夫人讓兩人起來，眾人隨即落座。她看向周嵐：“既然已經(jīng)定了你掌中饋，怎不聲不響的走了這么多天？將府里的一大攤子事扔下，使你三嬸四嬸慌手慌腳，忙里忙外。你是小輩，就要有小輩的樣子，既擔(dān)了事兒，就不能有不管不顧、撒手不管的道理，這像什么樣子。”
李氏眼觀鼻鼻觀心，鄭氏則對著周嵐微微勾起了嘴角。
周嵐也覺得這件事做的確實不對，因此臉上并沒有什么不滿的表情，只有一副虛心受教的神色：“祖母說的是，孫媳婦記下了?！?p> “出府是我臨時決定的，她事先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