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地?你也瘸了?給我腿腳麻利點!”一只大腳重重踹向扛著木頭的吳行,踹的他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他下意識將手中木頭支向地面,手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上面不知道刺進(jìn)去多少木頭渣子。
吳行強忍著疼痛沒敢出聲,工頭楊瘸子早就想把他趕走了,要是他喊出來,對方?jīng)]準(zhǔn)就借著他手上有傷這個由頭直接讓他滾蛋了。
他強忍著疼痛,重新扛起木頭,一步一步向著碼頭搬去。
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每一步邁出去,肩上的木頭都會在手心顛動,刺激著滿手倒刺的吳行。
他嘴唇?jīng)]有了血色,腳步也逐漸慢了下來。
就這樣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渾渾噩噩的扛著比他高好幾個頭的木頭向前走著。
手好疼,路也看不太清了,前面這人怎么走的這么快?吳行胡思亂想著,靠著本能繼續(xù)前行。
他安慰自己,吳行你已經(jīng)很不錯了,要是以前,你早就堅持不住了,現(xiàn)在你不光堅持住了,而且你還沒有哭,不是嗎?
“哎呦!”一聲驚呼傳來,他茫然的抬起了頭,看著面前的工頭楊瘸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瞎了?木頭都杵到我腦袋上了!你要殺了我?。 ?,楊瘸子一腳踹到吳行的肚子上。
吳行本就支撐不住的身體頓時像斷了線一樣向后倒去,他下意識把木頭朝身后支去,又急忙松開手,整個人摔在地上。
楊瘸子還是不解氣,上去對著癱倒在地的吳行又補了幾腳,一邊踹一邊說道:“你就是個廢物,當(dāng)初我瞎了眼讓你來這干活,趕緊給我滾蛋,以后別讓我再看見你!”
吳行眼神黯淡,想著最近這些日子的遭遇,一股酸意涌上心頭,準(zhǔn)備大哭一場。
然后呢?然后就在這附近跳河吧,這次應(yīng)該沒有人來救自己了吧。
“楊老大,消消氣,別打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吳行下意識望去,看見一個和自己年歲相近的小眼睛男孩。
他笑嘻嘻的搓了搓手,開口道:“剛才是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才沒站住,是我的錯,楊老大我給你賠個不是,等下了工,我把家里藏的那壺好酒給您拿來,您看成不成?”
楊瘸子一聽到酒,眼睛都亮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今天就這樣吧。”說罷,他哼著小曲兒向遠(yuǎn)處走去,不一會又傳出了他的打罵聲。
少年見他走遠(yuǎn),松了口氣,走到吳行身邊蹲下,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扛了起來,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吳行低著頭,用虛弱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少年笑嘻嘻說道:“我姓王,王富貴,這邊的人都叫我二賴子,你呢?”
吳行緩緩閉上眼睛,在暈過去之前吐出了最后兩個字,吳行。
王富貴改搭為背,帶著吳行離開了。
一個工人見狀忙沖了過去,把那根馬上就要到達(dá)終點的木頭搶過來扛在身上,絲毫不在意上面的鮮血淋漓。
次日清晨,吳行在陌生的地方醒了過來,他緩緩坐起身,撐著床的手隱隱作痛。
他環(huán)顧四周,看著這個空空蕩蕩的屋子,就連自己住的地方都不如,地上連一塊泥磚都沒有。
他慢慢站起了身,走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張紙,拿起來看了看。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我給你說過了,今天你不用上工,好好些著吧”。
歇都寫錯了,吳行腹誹了一句,把紙放回桌上,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他突然感覺自己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看去,一沓紙正壓在桌角下,維持著桌子的平衡。
吳行感覺很是奇怪,且不說這種紙張一般人壓根就不會買,用不上而且貴得很,就算買得起,也沒有用它墊桌腳的。
他微微抬起桌子,將紙張抽出,翻看了起來。
………
“當(dāng)時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他闖了哪個畫工家的空門,要不是看到他的落款,我都要擔(dān)心他是不是打算把我給賣了,你別說,畫的是真好,可惜沒什么人識貨”,吳行自顧自說著,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趙彩云發(fā)出一聲悶哼,應(yīng)聲望去,只見趙彩云滿頭大汗,面白唇青,看起來狀態(tài)十分差。
吳行擔(dān)心的問道:“趙仙子,你沒事吧?”
“沒事,你繼續(xù)”,趙彩云緩緩?fù)鲁鰩讉€字。
吳行擔(dān)心的看著她,繼續(xù)說道:“后來吧,就和他成了朋友了,活兒也越干越順手了,那些大人都沒我搬得快,搬得多。本來就想著這么干一輩子,直到那天…”
………
“吳行,出事了”,王富貴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
吳行放下手中話本,開口問道:“又出啥事了?”
王富貴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四周,開口道:“何家,知道吧,就那個開墨河居的?!?p> 吳行點了點頭。
王富貴繼續(xù)道:“他家那個三少爺染上風(fēng)寒,死了!”
吳行不以為意,這種事跟他們離得太遠(yuǎn)了,淡淡嗯了一聲,拿起話本繼續(xù)看了起來。
王富貴上前搶走話本,繼續(xù)道:“我還沒說完呢。最近西邊不是去了一幫人采礦嗎,那個活是何家和靠山城林家一起干的。”
吳行不解道:“這跟那個三少爺有什么關(guān)系?”
王富貴嘿嘿笑道:“不懂了吧?他們兩家本來是聯(lián)姻的,林家把二小姐許給了那個三少爺,結(jié)果人一下沒了,林家就打算借著這個名義發(fā)難,把何家趕出礦山?!?p> 吳行搖了搖頭,這種事兒他一向不怎么感興趣。
王富貴見狀頓時沒了興致,自顧自感嘆道:“你說這何家也是運氣不好,早不沒晚不沒,偏偏這時候沒了,哪怕再等個兩年,把路修完了,就算他家不采礦了也能收個過路錢,還不是賺的盆滿缽滿,”
吳行應(yīng)付的嗯了一聲。
忽然他停了一下,感覺好像想到了什么,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說,假如那個三少爺能再活兩年,何家的困難就解決了?”
王富貴答道:“是啊”
吳行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抓住王富貴的肩膀搖了搖,開口道:“二賴子,這可是個好活兒啊,來錢的活兒”
王富貴沒好氣的拍掉吳行的手說道:“怎么?你還能讓三少爺活過來?有那本事你還用扛木頭?”
吳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腦,開口道:“我跟你說,這種定娃娃親的,兩家人第一次見到對方都得是成親當(dāng)天了,我問你,那林家,知道那個三少爺長什么樣嗎?”
王富貴沒明白他什么意思,下意識搖了搖頭。
吳行又道:“我記得三少爺跟咱們差不多大對吧?林家又不知道他長什么樣,而且只要能撐過這兩三年,何家的困難就解決了,你說,這不是最好的活兒,還能是什么?”
王富貴此時才明白過來,長大了嘴巴,驚訝到:“你是說…你可以假裝自己是三少爺!”
“對咯”,吳行打了個響指,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