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跨步走近獄押司大門，張鉞心中還在暗自思索！
這慚愧跳跳糖果然是好東西，且小懲大誡，不傷人性命，這褚雄以后怕是沒臉見人了。張鉞心中得意，出了這口惡氣，過癮。
來在后院屋里，張鉞換了身衣服，洗手凈面完畢，不由想起林詩雨，心里頭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雖然最后兩人都沒贏，但跟林詩雨成了朋友，這似乎比作干哥更妙。憂的是不知林妹妹來歷，自己只是個每天殺頭的劊子手，既怕她知道自己身份害怕，又怕她知道自己身份嫌棄。
一個人躺在炕上，左思右想，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凌亂的思緒仿佛一條沒被打暈就扔進(jìn)油鍋里的活魚，不停在腦中掙扎翻騰。
……
次日清晨，秋高氣爽。
張鉞早早起了，才洗了手凈了面，便看到小姨劉良匆匆小跑進(jìn)來，手里拎著才買的早點，油紙包的滿滿一袋子，聞起來似乎是熱氣騰騰的大包子。
“二姨早，抓緊后堂吃飯了，前頭來通告了?！?p> “嗯，凈了面了，咱一塊走?！睆堛X擦了擦手，說。
“對了，小良子，通告看了么？什么活計？”
“看了，好家伙，毒殺恭親王世子?！?p> “啥？毒殺恭親王世子？什么來頭？”
“世子夫人?！?p> “世子夫人？”張鉞驚了，世子夫人毒殺恭親王世子？謀殺親夫？
“嗯。算是吧？”劉良也不知道具體啥情況。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沒聊幾句，便來到獄押司后堂，沒辦法，地兒就這么大。
“姥姥您吉祥，大姨您吉祥。”
“嗯。”
姥姥張旺應(yīng)了一聲，臉上的褶子一沉，張鉞合計您慢點，別掉下來。
這老劊子手幾乎從來沒露過笑臉，張鉞時常懷疑他是不是得了面癱。
四個劊子手用了早點，給祖師爺皋陶爺爺上了香，便收拾好家伙，等待行刑時間。
張鉞想不明白，世子夫人跟恭親王世子自己的丈夫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毫無疑問，這種人的亡靈傳，定價一定不菲。
張鉞竊喜，渾然不覺自己穿越以來，對那些死去后猙獰的面孔，詭譎的表情愈發(fā)麻木，甚至期待殺人，享受殺人后獲取亡靈志上獎勵的快樂。而那有如抽獎一般的樂趣，到底是福是禍？
午時已到，四名刑部獄押司在冊劊子手早已就位，只等監(jiān)斬棚一聲令下。
法場周圍依舊熱鬧非常，看客們早早就將這法場圍住，都想看看今日這受刑的世子夫人是甚模樣，是什么樣的蛇蝎心腸才會謀殺親夫，謀殺恭親王的兒子。
張鉞看那夫人，一張鵝蛋臉上滿臉都是淚痕，本來秋水般的雙眼已然哭腫。她是為自己么？她是怕死么？顯然不像。
多日的牢獄之災(zāi)讓本應(yīng)清爽的女子身上散發(fā)出陣陣惡臭，刺激的張鉞胃酸翻涌。破爛的衣衫下遍體鱗傷，新舊堆疊，多處化膿感染，讓張鉞都不忍直視。
也不知這世子夫人是否意識到張鉞的走近，也許她早就不在意了，口中只一個勁的嘟噥，張鉞努力傾聽，她反復(fù)說的是：
終于可以解脫了。
“時辰到，行刑。”
監(jiān)斬棚里一聲號令，四個劊子手各司其職。大姨錢封大踏步走在死囚頭前，昂首挺胸，看向前方，這是做引刀刃。小姨劉良彎著腰，伺候了世子夫人吃了送行酒斷頭肉。
張鉞則大口含了口酒，“噗”的一聲，噴在那寬背鬼頭刀上：
“夫人，一路走好，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p> 世子夫人抬頭看了看張鉞，笑著哭道：
“這位大哥，您經(jīng)驗豐富，您能不能告訴我，死是什么感覺？”
張鉞一愣，扭過頭來，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夫人，心說你知道我是穿越來的？死是啥感覺？我也沒啥經(jīng)驗啊，穿越經(jīng)驗倒是有一點。
“這位大哥，您說我走得快點，還能追上他么？”
在張鉞看來，夫人這是滿嘴胡話，沒法搭茬，但張鉞還是很客氣。
“走吧，夫人?！?p> 世子夫人收起笑容，轉(zhuǎn)過頭，面沉似水，看不到留戀，看不出祈求，一臉的決絕。
張鉞手起刀落，咕嚕嚕一顆人頭落地。
“執(zhí)刑完畢，請大人驗刑?！?p> 烏云遮月，獄押司后堂
“張姥姥，您到咱這獄押司有多少年了？”
一條消瘦漢子身穿號服，局促的立在一旁，炕上一左一右分別坐著兩人。左邊的身穿紫色官袍，胸口上繡著一只錦雞，四十左右年紀(jì)，濃眉闊目，鼻直口方。手中捧著一小只手爐，一個勁的撥爐中的灰，神態(tài)自若。
而右邊那位也穿著一件官袍，不過卻是緋袍，胸口上繡著一只白鷴，三十四五年紀(jì)，圓臉虎須。老熟人了，刑部獄押司郎中，曹達(dá)華曹大人。
站在一旁的，當(dāng)然是獄押司首席劊子手姥姥張旺。而穿紫袍的，可是大孟朝刑部一把手，刑部尚書趙之渙趙大人。
開口詢問的，便是此人！
“小人自到獄押司至本月月底，整二十年。”
趙大人并不抬眼，繼續(xù)撥弄手爐。
“您老可比本官來刑部可久多了啊。若論對國家的貢獻(xiàn)，本官可比不了您呦?！?p> 張姥姥一聽此話，只覺脊背發(fā)涼：
“趙大人說笑了，小人不過是吃朝廷俸祿，給國家辦事罷了，哪里能跟大人相提并論呢？”
“姥姥您太客氣了，爺們幾個在這獄押司可都還好？”趙大人依舊沒抬眼，有點陰陽怪氣。
“勞大人惦記，早都習(xí)慣了?！?p> “嗯，聽說，您老手下有個叫張鉞的，活兒干的不錯？”趙大人停下?lián)芘掷锏氖譅t，抬起頭盯著張姥姥，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是，張鉞是之前徐姥姥的徒弟，獄押司的在冊劊子手，活兒這個嘛，畢竟跟著徐姥姥練了許多年，談不上多好，勉強過的去?！?p> “這有些人啊，一旦從井口爬上來，看了一眼天空的廣闊，再回到井里過日子，可就難咯。您說是不是？曹大人？”
趙大人斜著眼，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曹達(dá)人，曹大人連忙接茬：
“是是是，趙大人說的極是，這種人一旦留著，往往都是禍害。”
“下官最近還聽說他私賣蠟人肉，收受賄賂，更是在外頭欺男霸女，胡作非為?！?p> 曹大人咬牙切齒，聲情并茂。
“哦？有這等事？”趙大人瞪大了雙眼，似乎吃驚不小。
“卻有傳言，但苦無證據(jù)。”
“要我說啊，咱們刑部獄押司，可不是什么藏污納垢之所。”
“具體怎么辦，這種小事不用我多說了吧？”
趙大人又開始撥弄他手中的手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p> 趙大人點點頭，緩緩起身。
“誒，其實本官今兒個來也沒別的事，就是想看看咱們獄押司的張姥姥。”
“現(xiàn)在天兒也不早咯，本官也該回府了?！?p> “張姥姥，曹大人，告辭了！”
“恭送趙大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