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琛道心中暗笑，原來柳晉安也不過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之輩，沉吟片刻后道：“兩位既然這么直爽，那老夫也實話實說了，首先，米，買定了，但不一定是我們陳家買，我會聯(lián)絡有能力的買家出資購糧，所以這件事和陳家柳家都沒關系，最多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其次，江陵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一下子要拿出四五萬兩現(xiàn)銀也非易事，我還要召集人手籌集；最后，我在這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而兩位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你們是不是可以再拿出點誠意出來?”
賀齊舟心中一驚，心想，那老賊莫不要又在打那玉佩的主意。許暮卻淡淡問道：“你要我們?nèi)绾文贸稣\意?”
項琛道：“請程公子將令牌暫借于老朽，茲事體大，畢竟老朽只是管著這兩座樓子，剛才所議之事老朽還要知會其他管事之人，有公子令牌在手，萬事皆好商量。明日巳時請兩位到老朽府上再敘，必會給兩位一個滿意答復，還請二位和水師再商談一下確切的數(shù)量，多多益善，我會連夜籌集銀兩?！?p> 賀齊舟故意猶豫許久，許暮陰沉沉說道：“剛才你不是說自己說了就算吧，要我們拿出誠意，為何我卻一點都看不到陳家的誠意呢?”
項琛剛剛還在慶幸水師夾帶糧的問題竟然如此順利就解決了，自己通過黑幫又能撈到不少好處，但聽了許暮一言又似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忽又想起一事，問道：“剛才兩位說有兩件大事，不知還有一件是何事?”
賀齊舟面露得意之色道：“我家小姐不日就會嫁入帝王家，想來你們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以后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有個丫環(huán)相伴就行了，有些排場還是少不得的，家主要我來家鄉(xiāng)找兩個伶俐點的丫頭，同鄉(xiāng)人終歸可靠一些，只是年歲不可超過十歲，太大就養(yǎng)不家了，本想就是小事一樁，只是一路上留意，卻沒看中一個，稍有點俊俏聰慧的，卻個個面似菜色，如同病瘓子似的，如果將養(yǎng)得不好，將來在皇家內(nèi)府行走，不是丟盡了主家的臉嗎。所以想到你們這里問問，可有來路清白的小丫頭?”
老人心頭一動，轉(zhuǎn)瞬又是一陣肉痛，咬咬牙道：“不瞞二位，我這桃花閣在江陵府可是首屈一指的青樓，雖比不得京城、揚州、江南的那幾個名樓，但自忖也差不到哪里，姑娘們都是從小就養(yǎng)在樓里，絕對的溫婉可人，恰巧前兩日就收進一對雙生兒，秀麗乖巧，生父是走投無路的一名秀才，老朽本想收作自己的丫環(huán)，那樣粉雕玉琢的一對可人兒將來放到青樓里實在是暴殄天物，如果她們真能侍奉大小姐，那真是老天開眼，讓她們得了造化，今日太晚了，明日二位可以在老朽府上見到那兩個小丫頭，保證程公子不辱使命，這件事老朽可以做主，就將那兩人送于大小姐，以示我方誠意，你們意下如何?”
許暮道：“我們選的人將來是要出入皇家的，身世底細要絕對的清白，如果是你們坑蒙拐騙而來，就算是驚為天人，我們也不會要的?！?p> 項琛道：“張先生請放心，一應轉(zhuǎn)讓文書、戶籍文本俱全，絕對不會有麻煩！”
許暮道：“好，我也不要你們送，主家這點銀子還是出得起的，你也知道我家老爺?shù)钠?，我們會按雙倍價錢給你，程公子，把令牌給他，我們這就告辭了，你府邸位置在何處?明日巳時見?！?p> 項琛接過賀齊舟拋來沉甸甸的木牌，心中大喜道：“兩位舟車勞頓，老朽這庭中有幾處院子倒也僻靜，不如由老朽作東，今晚就找間院子，請兩位可人兒侍奉，明日直接去老朽寒舍，兩位意下如何?”
賀齊舟正在想著如何婉拒，只見許暮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放在桌上，抱了抱拳，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說道：“這是酒資，告辭不送，明日再會?！?p> 賀齊舟一見，連忙起身，向項琛道了一聲再會后，急急跟著許暮走了出去，項琛也跟了出來，陪兩人走出水榭，告知自家位置所在后也不再相送，然后目光陰狠地注視著兩人走出視線，自己又匆匆走回那假山后的小屋，屋內(nèi)陳沿、陳溯早已坐等項琛到來，項琛將剛才的對話源源本本又說了一遍，陳沿先不發(fā)話，讓陳溯說說該如何應對，陳溯道：“項先生辛苦了，我也認為應將那夾帶糧買下，決不能落入張路遙之手，不過剛才我們看你帶著那兩人從主樓內(nèi)出來，那姓程的小子似乎有點拘緊，不太像是經(jīng)常流連花叢、賭坊的紈绔子弟，而那個隨從卻是氣勢逼人，更甚于程家公子，似有可疑?！?p> 項琛道：“你所言極是，那姓程的見到那中年扈從如鼠畏貓，我也覺得有點可疑，不過看那小子面相倒真像是淫邪之輩，可能有那姓張的中年人在，他放不開手腳吧，不過照理說程家的底韻要比柳家深出不少，那人再如何得到柳晉安賞識也不會這么無視程家少主吧?”
陳沿道：“我心中也隱隱覺得不安，那兩人我見過后，總有種說不出的不適，不過說到柳晉安你們可能有所不知，那是個鐵石心腸的家伙，被他參倒的官吏就沒有一個能翻身的，連曾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楊征，在死后都被他參過一本，那之后，煊赫一時的楊家就死死被柳家壓在身下，所以他的心腹的地位的確可能遠超內(nèi)戚，程家小子怕的不是那中年人，怕的是柳晉安！不過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在沒有看到糧食時，絕不能輕易交出銀子！現(xiàn)在你們算一算，到明日巳時，可以籌到多少現(xiàn)銀?”
陳溯道：“各個商鋪里沒多少存銀，城中三個錢莊還有五萬兩左右，城外兩個鄰縣的錢莊里差不多有五千兩?！?p> 項琛道：“桃花閣里的銀子多半也會放進銀莊，不過拿出五千兩沒有問題，賭坊里倒是有不少現(xiàn)銀，差不多是兩萬兩，不過不能全抽掉，如果有個萬一，賠不出賭銀，壞了名聲，那損失可就無法估量了。好在，我手下那些人這里日賣糧的銀子還在他們手上，少說也有一萬兩，今夜就可以去要回來?！?p> 陳沿道：“如果是七千石，每石六兩，加上柳家抽的一兩，一共是七兩，我們差不多需要五萬兩現(xiàn)銀，錢莊和賭坊不能沒有現(xiàn)銀，我看這樣，城里的錢莊拿出兩萬五千兩，鄰縣的來不及征了，桃花閣出五千兩，賭坊一萬兩，剩下的將散在外面的銀子全收回來，繼續(xù)減少留在各個商號里的存銀，都放回錢莊，后面幾日還需要花錢！”
項琛有點訝異地問道：“后面幾日我們通過散售糧食，只會有越來越多的進賬，何須再籌銀兩?”
陳沿道：“你想想，這兩天天天有城中百姓到府衙門口叫罵，他今天是將借的糧食都用到災民頭上了，那城中百姓怎么辦?明天他如果買到三千石夾帶糧，你說他還會全部都分給災民嗎?他不怕城中百姓把他的知府衙門掀翻?所以我估計他會在城中售糧，平抑糧價，逼我們和其他囤糧的人也低價售糧，因為他很清楚最多半個月糧價就會一落千丈。所以我們一方面要確保買到那七千石，另一方面要想盡辦法再從他三千石里再多分去一點，而且我們每天出手的糧食還要壓一壓，最近三天，每天放出去的不要超過五百石！”
陳溯皺眉道：“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么高的糧價不可能支撐很長時間，我們手上有一萬石，再買進七千石，如果每天只放出五百石，我估計最后幾天可能賣不完?！?p> 陳沿道：“十天，江陵府十天里至少需要兩萬石，如果我們不賣，沒人還能夠拿出多少糧食，你們算一算，張路遙今天借了三千石，算他明天再買到三千石，剩下的一萬多擔要么收我們放出去的高價糧，要么冒著砍頭的風險搶那些官糧，前者我們可以狠狠賺一筆，就算最后有上萬石沒賣出，我們也是大賺的，而且以張路遙的財力，買不起多少糧食；而后者，他一家老小都在，量他也沒有這個膽子，驛道上山體滑坡的事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圣旨三日之內(nèi)別想進來，在沒有圣旨的情況下，他只能將運糧船放行，如果他想強行征用，必須得搬出太子和金炎，那我們的目的肯定也能達到。所以如果張路遙在城中賣糧，我們就多派點人，他賣多少，我們就收多少！我們的糧一定要在他走投無路時賣，每天漲一點，每斤甚至可以賣到二百文！我就要看看城里的人是要錢還是要命?”
項琛撫掌道：“高明！不過柳家人聽張路遙說圓通寺得了匿名人一大筆善款，還派人去商洽用來購糧事宜，如果真有很大數(shù)額，會不會有點麻煩?”
陳沿道：“這個我也想過了，張路遙今早說會派季晟去查白巾盜，哼，原來是在打圓通寺主意無疑了，那日白巾盜在圓通寺山門內(nèi)被捕，想來這匿名人就是白巾盜了，先不管那善款來路，我算了一下，白巾盜在府內(nèi)三縣劫得的銀兩差不多應該就在被捕那日散完了，就算他要捐以前搶劫的銀兩，一人一馬又能帶多少?如果張路遙真能籌到大筆銀子，你想柳家還會讓水師來找我們嗎?這次我們不光要把事辦成了，也要把銀子給攢飽了！當然，兩位的好處我自會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