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好地應(yīng)對驚城三式真正有威力的后兩招,賀齊舟決定冒著受傷的可能,行險應(yīng)對,并未沿小道直線后退,而是斜向疾退,希望兩招之內(nèi)退入路邊矮樹叢中,讓對手的劍式無法全力施展,在后蹬退去的同時,雙眼緊盯劍式,身形迅疾擺動來躲避劍招,但仍是低估了林洋的實力,雖然陳洋的實力不可與楊戰(zhàn)相提并論,但這畢竟是性命相搏,出手毫不留情,‘呲呲呲呲’不斷傳出利劍裂帛的聲音,一招之后,賀齊舟的綢衫已被劃得面目全非,手臂大腿也有兩處被劃傷,滲出血痕,雖然狼狽至極地避開了這一招,但小樹林至少還在十余步外,賀齊舟實在沒有把握再能躲過金城派真正精華的兩招。
再說被逼退兩步的林川,見齊舟遇險,沒辦法再指揮自己出招,心中一急,返身急進,想要從身后進擊,只是齊舟和陳洋一個急退一個快進,自己已經(jīng)落在后方,雖然只是三四步的距離,但賀齊舟已經(jīng)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只能拼盡全力、不管不顧地前沖,右拳蓄勢直指林洋后心,想要逼著對方回劍,同他拼個兩敗俱傷。
陳洋當(dāng)然也感覺到了身后的危機,但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讓那兩個小子從容地聯(lián)起手來,自己絕非對手,哪怕是拼死挨了一拳也要先干掉真正厲害的‘程公子’。對著仍在急速倒退的齊舟奮力使出一招橫掃千軍。賀齊舟畢竟是在后退,速度肯定比不上陳洋,陳洋這一招也早已在心中算定,經(jīng)過上一招的躲閃,無論從哪個方向,對方絕對無法再躲開這一劍橫掃,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臨死再給上自己一拳,故此這一招出手極為絕決,唯有如此方能死地求生!
陳洋算得沒錯,賀齊舟確實已經(jīng)無法閃躲,即便退得再快腰部也至少會被兩寸劍尖掃到,自己肯定無法承受那樣的傷勢,而停步反擊,那就是送上去被劈了。但更令賀齊舟吃驚的是陳洋并沒有使用威力更加驚人的驚城三式第二式風(fēng)滿樓,而只是簡單地使出了一招橫掃千軍,甚至留給了自己反擊的機會,如果第二式能像第一式一樣去蕪存精,自己還真沒信心避開第三式,接下來賀齊舟的應(yīng)對,讓陳洋大吃一驚。齊舟并未改變后退的身形,只是等那劍尖離自己腰側(cè)只有三四寸時,右手三指飛速捏向劍身,林洋大喝一聲‘找死!’,揮劍的右臂運足全力,眼看著劍尖就要割到對方腰上,忽然覺得劍勢一頓,好像被鐵鉗鉗住一般,劍尖除了將對方的綢袍又蹂躪了一次之外,居然連皮膚都沒擦到,剛想轉(zhuǎn)折劍身削去對方手指,但立即覺得手上一松,軟劍已經(jīng)失去束縛,對方在收腹后瞬間放開了鉗制劍身的三指。
賀齊舟苦練多年的空手奪刃總算發(fā)揮了作用,雖然捏住利劍更加兇險,但比之圓滑的竹桿卻是稍稍容易一些,電光火石之間尚顧不得害怕,剎那間的一捏一放讓齊舟又避過了對方的一記殺招,松開的三指如火燒般疼痛,但頓挫間賀齊舟后退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來,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到了四尺左右,陳洋居中持劍,抖起劍花,獰笑的面孔已近在眼前,暴喝道:“納命來吧!”賀齊舟一看對方手勢,竟然又想使出那招黑云壓城,像這種招式需要全力施為,極耗內(nèi)力,看來是對方壓箱底的絕招了,不過真讓對方在如此近的距離施展出來,自己無論如何是避不開的,剛才三指控劍的嘗試讓齊舟膽氣大增,趁著對方劍招尚未展開,竟是挺胸迎著劍尖而去,同時卯足勁一拳狠狠打向迎面而來的陳洋頭部。
由于齊舟、陳洋二人一退一進,林川雖然在身后急追但一直隔著三四步距離,眼見齊舟受傷,林川也不顧陳洋會回劍傷到自己,拼命飛身踢向陳洋后背,只求能吸引掉一些陳洋的攻勢,但這更讓陳洋加快的前沖的速度,只要一劍捅死了送上門來的‘程公子’,對方的拳勁必會松懈,背后的一腳雖然可怕,但只要自己不斷前沖,也會化解掉一部分力道,自己畢竟持劍,回頭還有余力來解決后面的小子。挽起的劍花已有碗口大小,已將齊舟胸前的衣衫絞得布屑紛飛了,而齊舟的拳頭離陳洋的腦袋也不及兩寸,陳洋雙目一閉凝氣于頭部,右手仍是旋轉(zhuǎn)著往前遞送……
一連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后,陳洋緊閉的雙目再也無法睜開,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頭部被賀齊舟的鐵拳狠狠擊中,幾乎同時,林川的一腳狠命地踢在陳洋的后背,讓陳洋的腦袋成倍地承受齊舟的拳力,一拳過后,陳洋的腦袋向左后方一偏,順著粗壯的脖子,軟軟地倒向左肩,竟是一拳打斷了頸椎,而地上則散落著一地的銀錠和一個半個破碎不堪的錢袋。技高膽大的賀齊舟正是用那袋銀子擋住了陳洋的劍招,當(dāng)下也顧不得撿銀子,捂著胸口,馬上跑去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陳洋,又小心翼翼地出手在陳洋鼻下探了探,瞬間又縮了回來,人好似虛脫般地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雙手瑟瑟發(fā)抖,口中喃喃道:“媽的,殺過野雞、野鴨、野豬、野狗,這回殺人了!”再抬頭看林川,居然也是傻傻站著,兩腿抖得像篩糠似的,一臉驚恐地望著賀齊舟道:“少,少爺,咱們殺,殺人了。咱們是自衛(wèi)的,要不要報官???”
還是賀齊舟先反應(yīng)過來,解下背后的包裹,換了外衣,再把那破綢衣、破錢袋和一地的銀子統(tǒng)統(tǒng)塞進包裹,對著林川道:“報你個頭啊?別傻站著了,就當(dāng)我們宰了個禽獸吧,更何況這家伙比禽獸還不如呢,我們等會還要去取馬,不能就讓這尸體躺在路上,趁著現(xiàn)在沒人,快和我一起把他抬到倉庫里,塞到哪個沒人的角落,時間一長沒人會知道誰殺了他?!绷执偹阋不謴?fù)了正常,從背囊中取出一雙布鞋換上,順手把那雙破鞋扔到路邊樹林中,賀齊舟馬上進入林中撿了起來,也塞進了自己的包裹,道:“你真是木頭啊!這些東西我們在半路上再扔掉!”說完兩人抬著陳洋的尸體,進入空無一人的倉庫,找了個裝米的大布袋,套好尸身,塞在了角落里的一堆雜物之下,兩人揭去面皮,回復(fù)原本的相貌,再去馬場取回馬匹與寄放的物品,在驚魂未定中,快馬離開了碼頭,直向那金陵城奔去……
江陵城中,中午時分,項府密室內(nèi)早已吵翻了天,也就在剛才,陳沿聽到屬下傳來知府衙門的議事消息,張路遙宣布用前幾日在城內(nèi)售糧所得銀兩和城中柳家捐款,在碼頭收購大米,不僅全數(shù)還清了水師所借官糧,還結(jié)余了三千余石,十日之內(nèi)全府糧食供應(yīng)無虞;清晨收到監(jiān)國的太子殿下派人傳來口信,皇上在圣旨下達(dá)之前,已口諭戶部從洛陽倉撥糧十萬石、白銀五十萬兩用于災(zāi)民救助、房屋重建,糧船預(yù)計七至八日后抵達(dá),并要求江陵府組織勞役,加緊修固江堤,待洪水退卻后朝廷將著工部派員整飭堤防,圣旨將在兩日后發(fā)出,送達(dá)南直隸,要求江陵府先行想辦法撫恤災(zāi)民,打壓哄抬糧價之徒。由于太子派出的人早了兩日出發(fā),并未碰到驛路堵塞,所以口信三天后就送達(dá)了江陵府。陳沿臉色鐵青,身邊的陳溯還在埋怨,責(zé)怪陳沿和項琛不該貪心購糧,自己錢莊和糧行的虧空將無法填補;而且和遲源講購糧虧空是為了扳倒張路遙,那老東西非但不認(rèn),還指責(zé)他們?nèi)素斆孕母[、辦事不力,絕不會在家主面前求情!更可氣的是弟弟陳洋從昨晚開始就不見蹤影,有人看他昨日晚間出的城,由于項琛在黑道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由陳洋負(fù)責(zé)安排,很有可能是畏罪潛逃了。項琛也沒閑著,責(zé)怪陳沿錯看了張路遙和水師,吃了這么大一個悶虧,還鼓動他們吃下城中所有糧食,害得他們損失慘重。
陳沿再也受不了兩人的責(zé)備,大喝一聲:“夠了!”然后眼神陰狠地看了看兩人道:“不錯,我是小看了張路遙,而且我們都入了他布下的局,就在剛才,我親自去了趟柳府,柳家管家確認(rèn)過了,昨日持族徽而來的兩人根本就沒向他們借錢,柳家也沒向張知府借錢,也沒聽那兩人說柳家要捐糧,只是小姐好心又捐給他們兩千兩,然后依那兩人的要求,用現(xiàn)銀和他家兌了一萬八千兩銀票,管家和小姐從未見過那兩人,以為是京城大老爺派來的人,兌銀票的現(xiàn)銀還是張知府派人送來的,那兩人和張知府的人約好從柳家出發(fā),所以知府來的人和馬車就停在柳家院中。通過柳家購糧不過是張路遙的幌子而已。此事我還向唐通判求證過,在碼頭購糧的銀子都是前兩日官府在城中售糧得的錢,那柳家的三人多半也是張路遙找來的騙子,除非柳晉安真的不怕失寵,否則不會輕易偏袒任何一方,更何況太子連夜發(fā)出的口信今早才剛到,柳家的人哪會這么快就來?張路遙用每石六兩的價格賣給我們,然后又用每石二兩五的價格連同我們的存糧都收了去,真是好計謀?。〔贿^他高興得有點早了,你們也不用太著急,賭場青樓和錢莊虧空的事我會向家里解釋;參劾張路遙擅動官糧、貪墨受賄的密函我已呈送巡撫大人,人證物證俱在,不怕他狡賴;私借官糧之事金炎也脫不了干系,沒他撐腰水師怎會賣他張路遙的面子?我已經(jīng)讓巡撫大人想辦法詢問御史大人可曾派人過來,想來柳晉安必定是否認(rèn)的,那更坐實張路遙假借御史大人之名,借賑災(zāi)之機,匡騙銀兩、中飽私囊之罪行,哼哼,他張路遙定不會料到我們那一萬石陳年舊米有兩三成根本就沒法吃了,前方軍營不發(fā)飚才怪,他將借來的新米高價賣出,還給水師的卻是低價購得的陳年霉變舊米,如果軍方參奏,他的罪行,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只要吳王和家主能靠著這件事打壓太子一系,我們折損的那點小錢,算得了什么?”
在陳沿既懊惱又自得的陰笑聲中,陳溯、項琛兩人也不敢多言,自各盤算著要報上去多少損失。在江陵城的一條小巷中,罵聲喧天,圍觀的數(shù)百人將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四五名女子正在痛罵圍毆一名額間有痣的中年女子,有的撕扯衣物,有的拽著頭發(fā),有的拳打腳踢,那被打罵之人正是桃花閣的娟姐,圍觀者從叫罵之中得知,娟姐在前兩日向多人借了大筆銀兩以五十文每斤的價格在城中購糧,以期日后漲價后拋出,怎知糧價直線下跌,娟姐不僅無力還債,還讓受她慫恿的幾人也是損失慘重,這些人身后都有黑道的影子,又豈會善罷甘休?小巷中,眾多圍觀者的叫好也掩蓋不住衣衫不整的娟姐發(fā)出的聲聲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