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其實看著賀齊舟也挺順眼的，走去和居中的一名掌柜商量了一會，從那名掌柜身后的藥屜里取了藥材過來，賀齊舟一看，龍涎香的成色倒是可以了，一問價格，乖乖，每兩要價三百兩，還好，自己只要四五分就夠了，退掉原來的，再補個七八兩銀子。只是山參還是太小了，看樣子也只是七八錢的樣子，以后制成的藥丸功效肯定不足的，便懇求那名掌柜再去看看有沒有超過一兩的。好的山參齊舟還真見著過，在楊征得寵時，這類珍稀藥材也被賞了不少，超過三兩的山參家里都有好幾根，都存在黃荃那里了，像這種有錢也很難買到的東西楊家自然對上門的太監(jiān)說是已經(jīng)用掉了，最后也就賠點銀子了事。由于野山參為百藥之王，對于這味藥賀齊舟更不會將就了事。那名掌柜面露難色，正想拒絕，看看齊舟殷切的眼神，準備走向居中的大掌柜，再試一下，正在此時一陣連綿不斷的咳嗽聲從店外傳到店內(nèi)，那名大掌柜見一名身著藍衣的人進來，立即掀開柜臺面板，迎了上去，不過看到那人掩袖不住咳嗽便隔了三四步停了下來，諂媚道：“田公公，您怎么又自個來了?”
來人是個身材瘦小，看樣子五十余歲的太監(jiān)，見掌柜迎出，便一邊咳嗽，一邊說道：“那幾個小崽子，比我還不中用，都躺著呢，上回的藥也不怎么頂用，你幫我再取幾根山參來！”
大掌柜回了句，“您老稍等”，快速跑回柜臺里，從身后抽屜里又拿出幾個紅木匣子，一個個打開讓那老太監(jiān)過目，賀齊舟向那看去，個個粗如拇指，根須齊整，要遠遠好過自己那支，不禁有點來氣，哀怨地望向自己身前的小掌柜。
大掌柜對走上前來看參的太監(jiān)輕聲問道：“田公公，宮里的貨色比我這里可要強多了，怎么還要娘娘自己破費啊?”
那田公公一下子來了火氣，道：“太醫(yī)院那幫孫子來看了兩回就再也不來了，給的方子也不怎么頂用，還說什么山參對風寒濕熱非但無益，反而有害！明明就是刁難！這都十來天了，宮里大大小小十來個人都染了風寒，也不見好轉，娘娘的身子骨本就金貴，不靠這山參吊著怎么行！”
“是是是，來人，看茶，田公公您坐會，我這就幫您包起來?！贝笳乒裼樞Φ?。
招呼齊舟的掌柜悄悄過來在大掌柜身邊說道：“大掌柜，我那客人想要超過一兩的山參，您看……”
“老吳，你是不是糊涂了?這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嗎?一個小屁孩，快點去打發(fā)了。唉唷，田公公，您老怎么又咳起來了，我讓人再給您送一包潤肺膏?！贝笳乒竦?。
“掌柜的，我也不要那么多山參，咳、咳、咳，包個三支大的就夠了，多少銀子我這就給你結了，這藥都是用來救人的，咳，咳，你該賣還是賣給人家吧?！崩咸O(jiān)說道。
大掌柜面露難色，輕聲道：“田公公，太醫(yī)院那里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兩以上的山參一般不外賣，只給宮里萬一缺貨而囤著，不過您老既然這么說了，今天就破一次例吧?！闭f完拿出一根一兩多點的山參交給身邊的掌柜，后說道：“按實價賣哦?！?p> 賀齊舟耳力驚人，對話都聽在耳里，然后走近了，向那姓田的太監(jiān)一個深揖，道：“學生謝過田公公！”
太監(jiān)向齊舟揮了揮手，然后拿出一張百兩銀票放在柜臺上，拿起扎好的三匣山參正欲離開，大掌柜說用不了這么多，要找那太監(jiān)銀子。賀齊舟見老人臉色暗紅，眼圈泛黑，樣子甚為苦悶，便再上前一步問道：“公公，看樣子您燒得不輕啊！這兩日是否干咳無痰，一見暈腥就會干嘔，便溺奇臭無比?”
田公公本就不在意那個買參的小孩，但一聽那人所說皆實，不禁有點刮目相看，轉身沖著齊舟點了點頭。
賀齊舟道：“公公，此癥家?guī)熞郧耙才龅竭^，既是風寒又遠勝風寒，較為兇險，極易傳人，切莫吸入得病之人的氣息，亦不可與病人共食。您回去還請注意一二，務必與他人相隔。”
田公公嘆道：“小兄弟說得不錯，太醫(yī)院也是這么說的，害得沒人再敢來瑞云宮了。”
齊舟繼續(xù)道：“公公也莫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癥狀，一般人半個月也就好了，但就算是對癥下藥，沒有十來天也是好不了的。而且越是年輕力壯的，癥狀越是激烈，可最怕的還是是年老、體虛之人得這毛病，如果半旬不自愈，殃及肺腑，后面就極危險了。此癥貌似陰寒，但實則因個人體質不同，寒熱兼有可能，像山參這類溫熱的藥物，還是少用為妙。我這里還有小半罐上清丸，如果公公不嫌棄的話，可以試試，能讓身子感到舒服些?！?p> 田公公看向兩位掌柜，大掌柜不以為然道：“田公公，別聽小子亂吹，要說這上清丸，我們這里可多得是啊?！倍驹诖笳乒裆砼缘膮钦乒駝t沖著田公公一味點頭，示意齊舟說得沒錯。田公公接過小罐，打開一聞，一股濃郁辛辣的味道撲鼻而來，再次抬頭向兩位掌柜求證，大掌柜也不置可否，吳掌柜則想了想后，還是堅定點了點頭。田公公將小罐納入懷中，拍了拍齊舟肩膀道：“謝了啊，小兄弟！”
賀齊舟道：“老公公您客氣了，記著早晚各一粒?！?p> 太監(jiān)欲轉身離去，吳掌柜對齊舟道：“小兄弟，這支參重一兩一錢四分，本店實價二百二十兩。”
“什么?”一聲怪叫驚到了店里所有人，賀齊舟怪叫道：“三支那么大的都不要一百兩，這支就要二百多兩?”
吳掌柜苦笑道：“小兄弟，真不是欺負你，那支八錢的就要一百五十兩了，只要超過五錢的參，價格都很貴的。有些事，你懂的……”最后幾個字猶如耳語，也就賀齊舟能聽清。
賀齊舟一想，算了，還是回去再從劉駿之和姜爍身上想辦法吧，看來賣給老姜的藥還真沒賣貴，黃荃制的傷藥用的可都是二兩以上的參啊。便對吳掌柜道：“報歉了，我銀子沒帶夠，山參這味藥我現(xiàn)在就不要了，能否勞您先替我保管著這支參，過兩天我再來買?”
“這……”吳掌柜面露難色。
“咳，咳，這支參我也要了，剛才不是還要找銀子嗎?大掌柜，您看這樣行嗎?我再出二十兩，前面的也不用找了?！碧锕珡拈T口又走了回來。
“行行，來人，替公公包起來?！贝笳乒褚琅f笑得燦爛。
田公公將那支簡單包裝的一兩參塞到齊舟手里，哀然道：“說不定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年老體虛之人了，這個也算是緣分，你就收下吧。”
賀齊舟哪里肯收，欲將身上剩下的三十余兩全部交給對方，只是老人執(zhí)意不收，并說道：“小子，你是學武的，怎地如果扭捏，我不是還收了你上清丸嗎?”
賀齊舟也不再強求，與田公公作揖作別，對著背身而去的太監(jiān)說道：“公公，試試那藥吧，您不會有事的?！?p> 老太監(jiān)揚手作別，賀齊舟心想，黃荃說得沒錯，太監(jiān)沒幾個長壽的，那人不過五十余歲，已經(jīng)老態(tài)畢露了，不過好像并沒有黃老頭想得太監(jiān)都是那么不堪。
賀齊舟回到店內(nèi)，收拾好藥品，藥具，包了一個超大包袱，與吳掌柜謝別，那大掌柜不冷不熱地在身后告誡道：“小子，撿了個大便宜，出去可別亂說哦?！币婟R舟走遠，然后對吳掌柜連連搖頭道：“就你心腸軟！宮里的事也是我們能摻和的?他們要什么我們就給什么，出了事也與我們無關，怎么我們比太醫(yī)還在行?哪里輪到我們出主意了，記住了，我們只管賣藥，不管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