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我穿戴完畢,剩一個紅領巾不會系,媽媽在做早飯,我就去找老爸幫我系。
老爸習慣性地在蹲坑,嘴上叼著煙,我就這樣站著面對著他,他端坐在糞桶上,將煙叼住,騰出雙手幫我系紅領巾,像端坐在王座上的君王為他的將軍授勛。
空氣中彌漫著屎味煙草味,還有從廚房飄出來的粥香……
終于系好了,我逃也似地跑出了廁所,大口大口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
端上飯盒我去米甕抓米,看見甕蓋反扣著,蓋子里盛著一層碎米,夾著一些黃黃的碎稻殼,我心想今天的米咋跟平時的不一樣,可能是媽媽特意給我挑選的精米吧!也就沒多想抓了兩把到飯盒里。
結(jié)果那天蒸出來的飯格外難以下咽,吃了兩口我就沒吃了,就這樣餓了一下午肚子。
回到家媽媽得知我?guī)У氖撬槊?,大驚失色:“那是我挑出來喂雞的呀!小孩子吃了會絞腸子,你肚子疼不疼?”
我搖搖頭說不疼,才吃了兩口而已,她才沒那么擔心。
吃完早飯,約上綠劍就一塊往學校去了,海魚昨天住他原上的舅舅家,因為他實在懶得走遠路,他經(jīng)常住原上,所以基本都是我和綠劍一塊上學。
天漸漸有些冷了,這是個好兆頭,意味著馬上到期末了,愉快的寒假和春節(jié)就要到來。
那時候小啊,都盼著過年。
現(xiàn)在長大了,就跟那養(yǎng)肥的豬一樣,最害怕過年過節(jié)的了。要不然怎么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呢!
我和綠劍瑟瑟發(fā)抖地走在上學路上,晨霧還沒散,路邊粗大的狗尾巴草掛滿了露珠,草上樹葉上也都是,所謂你向往的每片森林,每個清晨都掛滿了露水,說的就是這樣的風景吧!
村口的那口池塘都結(jié)冰了。
轉(zhuǎn)到公路上,綠劍抬腳去踩旁邊水溝的冰,一只腳踩還不過癮,他一邊叫著讓我拉住他,一邊把另一只腳伸了上去,我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就聽“咔嚓”一聲,然后是“噗通”,冰面碎了,他整個人掉進了冰冷的水溝里。
還好水溝不深,只淹到他大腿,我趕緊將他拉上來,看他滿腿泥濘凍得瑟瑟發(fā)抖,就一會兒工夫嘴唇都青了。
綠劍讓我在路邊等他一等,他回家換條褲子。我知道他回家肯定少不了一頓“藤條炒肉”了。
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哭喪著臉揉著屁股姍姍來遲,害得我們上學差點兒遲到。
第二天清晨,霧照例還是很濃,冰也照例很厚,但這次綠劍是再也不敢踩上去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我們正走著,一輛給菜市場送貨的藍皮拖拉機“嘣嘣嘣”地穿破濃霧開了過來,剛從我們身邊駛過不遠,壓上了一個溝坎,拖拉機一蹦,從貨箱里落下一物來,遠遠地看不分明是啥,只是落在地上還一蹦一跳的。
綠劍伸手將我一扯一推,飛快地跑上前去,一會兒工夫,他笑容滿面地跑回來了,手上抱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大草魚。
他又叫我在路邊等他一等,我知道這回他回去,肯定能收獲他爸媽滿滿的夸贊了。
被他搶了這等便宜,我不是很情愿等他,但礙于兄弟情誼,也只好老老實實等著,等了老半天,他才姍姍來遲,與昨天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哭喪著臉,而是滿面春風了。
又害得我們上學差點遲到。
第三天清晨,霧依然很濃,冰照例厚。
那拖拉機也很準時地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這次我學乖了,快走幾步搶在綠劍身前,眼睛緊緊盯著拖拉機,期待著它的輪子再次壓過溝坎落下一條魚來。
幸好那時候公路還沒鋪上水泥柏油,溝溝坎坎都很多,所以拖拉機經(jīng)過我們身邊不久,果然又是一蹦,落下一物來。
然而那物落在地上并沒有活蹦亂跳,我可不管那么多了,先下手為強!一個箭步跑過去,只見路面上靜靜躺著一根摔成了兩截的絲瓜!
這玩意兒我們這家家戶戶都有人種,都吃膩歪了,真搞不懂為什么菜市場要進這貨。
我看著地上的絲瓜很是失望,而緊追過來的綠劍見了,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