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入鮮卑

　　一個多月后，聚義寨。

　　許褚差人送回來了四百多匹戰(zhàn)馬、五百多頭羊和三百多個青年男女，還有大大小小數(shù)十車其他物品。

　　這些都是從匈奴人手上搶來的，包括人。

　　“許褚他們呢？沒有一起回來？”

　　張茉順著長長隊伍望去，除了押送東西回來的百名輔卒士兵和漢奴，并不見其他人。

　　一個士兵道：“頭兒說馬匹還不夠用，又帶人去搶鮮卑部落了?！?p>　　“他大膽！”

　　張茉聞言又驚又怒，“杜飛呢，怎不攔著他？”

　　這家伙簡直不知死活，在自家境內(nèi)搶就算了，那么點人竟還敢去人家地盤上撒野，真當胡人都是泥塑的呢。

　　“杜統(tǒng)領(lǐng)攔了，攔不住，而且，弟兄們也都想去?！?p>　　暫壓下怒火，張茉道：“你將這幾個月所遇之事，細細同我道來?！?p>　　回話士兵怯怯看了眼張茉，不明白這個平時總和顏悅色的小老大為何突然發(fā)火，不是她讓去搶胡人的么，在哪里搶不是搶？

　　見張茉一直盯著自己，士兵忙回道：“我等出了晉陽，過孟縣又進入陽曲，然后到原平……

　　張茉打斷他，“從遇到胡人開始說。”

　　“哦……就是走了半個月也沒碰到匈奴人，直到武州附近村落才撞上一群……”

　　士兵說完武州縣一戰(zhàn)，又道，“后來在箕陵又碰上第二批，也輕松將其擊敗，我等繼續(xù)向北，在箕陵北邊一個塢堡又遇到第三批，只是我等去遲了些，塢堡已被胡人攻破，堡中老少全給殺光了，我等進去的時候，正撞上匈奴兵在凌辱女子，幾人圍著一個，那女子身上就沒一塊好皮……”

　　許是突然想到自家小老大也是女子，士兵立即住了嘴，偷偷瞧張茉，見她臉色鐵青，卻并無尷尬害羞之色，不由咋舌，不愧是能做賊頭的，果然非尋常人。

　　“總之就是慘不忍睹?！?p>　　士兵嘴上說著慘，神情卻并無半分憐憫同情，繼續(xù)道：“胡人分散塢堡各處，不是忙著搶東西就是忙著發(fā)泄，我等突然沖進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塢堡主人家皆被殺光了，胡人原想抓去為奴的一干年輕男女仆從無所依靠，又懼怕胡人，便想跟著咱們，許統(tǒng)領(lǐng)就都帶上了。”

　　“隊伍又繼續(xù)向北走，不過三日，路上又碰著一批，這些人搶完東西，正準備回去……這一次我等非但搶了幾十匹馬，還有胡人搶來的眾多錢糧，許統(tǒng)領(lǐng)只收了馬，東西發(fā)還俘虜，讓他們自行回家，可這些人卻哭哭啼啼不肯走，非要跟著咱們?！?p>　　“許統(tǒng)領(lǐng)一問才知，他們的家人都死了，房子也被燒了，有些想跟著去殺匈奴報仇，有些不敢再待云中，哎，反正多數(shù)人就是想跟著咱們。許統(tǒng)領(lǐng)無法，便撥了一部分馬，先送他們回聚義寨?！?p>　　“許統(tǒng)領(lǐng)深恨胡人，云中又靠近鮮卑，便也想去他們部落搶殺一番，俺回來之前，他們往北邊去了?！?p>　　“這幾次我方共戰(zhàn)死了三十三，傷三十九人，都帶回來了。”

　　非但對同胞的死冷漠，便是袍澤，士兵神情也很平淡。

　　從前做蛾賊時，出去擄掠一次就要死幾十上百人，他其實早已習慣了身邊之人死了又換，換了又死，也就跟著這小老大后，寨中死的人才少了許多。

　　已有傷兵捧著盒子上前，“尸骨都燒了?！?p>　　張茉雖有些難過，卻已不會像開始那樣心疼死傷，亂世中，死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在決定去搶胡人前，她就已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張風，去查一下，他們家里可還有親人，若有父母或未成年兒女，按例補助。”

　　張風領(lǐng)命下去，張茉又看向那救回來的幾百漢奴男女，對李貴道，“帶他們?nèi)グ仓?，物品發(fā)還，其他照寨中規(guī)矩來。”

　　“是！”

　　李貴應了一聲，招呼手下來領(lǐng)人。

　　安置完這些漢奴，張茉不免開始擔心入了鮮卑境內(nèi)的許褚等人。

　　在許褚等出發(fā)前，她特地回晉陽查了鮮卑相關(guān)資料：鮮卑原屬東胡族群，秦漢之際，東胡被匈奴冒頓單于打敗，分為兩部，分別退保烏桓山和鮮卑山，以山名做族名，便是現(xiàn)在北方的烏桓和鮮卑族，受匈奴統(tǒng)治。

　　匈奴分裂后，鮮卑擺脫其控制，曾大破北匈奴。

　　東漢末，鮮卑出了一位相當厲害的領(lǐng)袖——檀石槐。

　　這廝在桓帝年間就統(tǒng)一了鮮卑各部，桓帝多次向其示好，又是封王，又是和親，統(tǒng)統(tǒng)被毫不留情拒絕了。

　　在檀石槐統(tǒng)治時期，鮮卑一直保持著對大漢朝的軍事壓制，數(shù)十年都沒吃過虧。

　　雖然，在黃巾起義爆發(fā)前，檀石槐去世，鮮卑聯(lián)盟瓦解，西部鮮卑叛離，漠南自云中以東分裂三個集團：步度根、軻比能和原來聯(lián)盟“東部大人”所領(lǐng)屬的若干小集團。

　　有檀石槐豐功偉績在前，如今鮮卑就算分裂，恐怕也弱不到哪里去，許褚區(qū)區(qū)幾百人，深入對方領(lǐng)地，能不吃虧嗎？

　　現(xiàn)在雖是盛夏，但內(nèi)蒙古草原廣闊，萬一迷路了該怎么辦？

　　古代氣候比現(xiàn)代更寒冷，一旦入冬，草原都被茫茫白雪覆蓋，他們迷路的可能性極大，屆時那些人死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

　　“什么？你要帶人去鮮卑接應？”

　　驀然居小院，李貴看著張茉，滿臉驚訝。

　　“我實在不放心，是我讓他們?nèi)ソ俸说?，如今他們?nèi)肓缩r卑，若是有個意外，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自知道許褚等入了鮮卑后，這些天她就沒好好睡過覺，眼底青黑，神色憔悴，原本圓潤的臉頰也瘦了一圈。

　　這個女孩兒比自家女兒也大不了幾歲，李貴不由心疼，“讓我去，我去找他們?！?p>　　張茉搖頭，“你留守寨子，我親自去。”

　　李貴急道，“你一個女子，怎能跑那么遠？而且，若是你也出了事，寨中眾人不會饒我！你不能去，我去?！?p>　　“這一趟必須我親自去，草原廣闊，一不小心就會迷路，而我知道如何辨別方向，正好上次許褚讓人送回部分戰(zhàn)馬，我?guī)陌偃巳ソ討麄儭！?p>　　李貴不是個頂事的，讓他去說不定人沒尋到，他自己反而把自己弄丟了。

　　她遲疑一瞬又道：“若是……真出了意外，寨子就交給你了，我三哥知道這里，他會幫你們銷貨的?！?p>　　李貴急眼，“你既說草原廣闊，又怎知他們?nèi)チ撕翁?？你要去哪里找？還有，若遭遇胡人隊伍怎么辦？”

　　“我自有辦法避開胡人，至于找人，沿著之前我給他們規(guī)劃的回程路線找過去，試試看，若是在入冬前找不到人，我便回來。物資我已讓人準備好了，明日一早就出發(fā)?！?p>　　“明日？會不會太趕了，草原冬天冷得很，多備些衣物，炭也多帶點，還有吃的，你本就怕冷，去那邊……唉，還是我去吧，你個女娃子跑那么遠……”

　　張茉打斷他的絮叨，“我心意已決，你莫再和我搶，我不在這段時間，你把寨子看好了，我讓阿長留下幫你?！?p>　　她轉(zhuǎn)身從案幾上取出一份信，有些忐忑地看著李貴，“若我真回不來了，將來，你幫我去做一件事，可好？”

　　李貴悶聲道，“莫說一件，百件也行，你只管吩咐?！?p>　　張茉把信塞他手里，“具體時間、地點和所做之事，以及如何做，我都詳細寫在里面，阿長那我也交代了，我亦給我父留了信，若此事能做成，日后你們便跟著我父親，他會接納你們的?！?p>　　她又鄭重交代，“若明年夏我還未回，你方可打開此信?！?p>　　聽她像交代遺言一樣，李貴只覺眼眶酸得厲害，把信揣懷里，有些哽咽道，“我明白了，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回來，納進來這么多人，你不能把他們都丟給我，你知道我的，沒什么大本事，我管不好他們。”

　　張茉輕輕笑了笑，“我會回來的?！?p>　　她怕死得很，不會輕易拿小命開玩笑的，交代這些只是以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