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陽光照耀著通向高處的石板路，這條路修得平整大氣，衛(wèi)兵們則是站在其左右的馬路牙子后，從山腳一路延伸到山頂。這就是洛基山，一座極其平坦的山，就像是平地拔起的高墻，巨大的木墩，靜靜地立于玊京中心。
今天是魔神令的最后一日，整個玊京宣布放假一天，并對發(fā)生在洛基峰頂?shù)膬蓤鰬?zhàn)斗進行現(xiàn)場直播，艾克對此可是見怪不怪了，畢竟在厄瑞波斯的競技場內(nèi)，采取的也是這種形式。在玊京，人們會選擇在茶館里，酒館里，或者是一些有能力購買“影像傳導(dǎo)設(shè)備”（俗稱電視）的人家里觀看這場盛事。
距離上一屆魔神令已經(jīng)過去很久，當(dāng)時露娜擊敗阿爾斯泰的場景，至今仍然印在不少祝融人的腦海里，無不感慨于其破壞力之強的同時，傳出的爆炸聲響徹整個玊京。在成為“劍”之前，露娜已然成為曾經(jīng)的魔神級前三，如日中天一般席卷著整個阿萊亞的魔法界。
而在那個時候，她只有十五歲，與艾克相同的年紀。
顯然，艾克現(xiàn)在是做不到的，就算再給他兩三年也未必，但人與人亦有差距，既然薇爾闡明過“姆喬爾尼爾”力量的覺醒機理，就證明迄今為止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是靠著這幅肉體本身一步一個腳印完成的，如今的艾克就是呈現(xiàn)出的這般模樣，談不上虛偽，便足矣。
“只要盡全力，只要......”
艾克乘坐著魔力車進入到洛基峰頂內(nèi)，其搖開車窗，遠遠地望見那一片以黑幻石鋪筑的擂臺。
歷史上有無數(shù)強者拜倒在這里，拜倒在阿爾斯泰的強大之下，而現(xiàn)在艾克未必要做那么強的人的對手，所以與之相對應(yīng)的，他不能輸?shù)锰y看，他不知道對手是誰，不清楚對方的元素，不知曉對方的戰(zhàn)斗技巧，不明白對方的強項，然而那不妨礙他使出全力。
魔神令的考核是留給真正的強者的，然而真正的強者，有著面對任何挑戰(zhàn)的覺悟，以及做好萬全準備的心思。
【二】
“露娜大人?！?p> “你來了?！?p> 一家小酒館的包間里，司輕輕推開了門。露娜坐在藤椅上，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而身前擺放著如厄瑞波斯的屏幕一樣的設(shè)備，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什么，不過他沒有用這玩意娛樂的習(xí)慣，就算宅邸里購置了電視，他本人也從未打開過，都是孩子們在看。
“你兒子要跟艾克決斗呢?！?p> “剛到祝融就聽說這事?！?p> “感覺怎么樣？”
“就算您這么問我也......”
“我猜不到誰會贏，反倒是芙瑞雅那邊，對上的是竹的話，便很難取勝了?！?p> 司像是回想起了那個人的面孔，扶著木桌沉思著。
“竹......是那個跟在阿爾斯泰身后的小徒弟？”
“他是笛的親弟弟。”
“還有這層身份呢。”
“你不喝茶嗎？”
“大人，這茶不便宜。”
露娜扶著額頭嘆氣。
“是我邀請你來祝融的，那你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是客人，你把茶水存到神庫里我都管不著?！?p> “原來如此。”
司明顯得意地揚了揚眉毛。
“真懷念，這樣一想，都快過去九年了?！?p> “唉?！?p> “嘆氣作什么？”
“感嘆興衰，您的興，我的衰。”
“......真會說喪氣話。”
“呵呵，說著玩的，其實扎伊克耶那孩子，應(yīng)是最優(yōu)秀的一個，我可是期待著他有一天超越阿爾斯泰呢?！?p> “司，不要忘了師父哦?！?p> 露娜嘴角上揚，拍著胸脯等待著夸獎。
“還以為是那么威風(fēng)凜凜的長官，其實您也有這么可愛的時候?！?p> “呃......也行吧?！?p> “承蒙厚愛了?！?p> “那孩子有天賦，有覺悟，有好好努力，就算沒有我，一樣能成為了不起的人?！?p> “了不起離偉大還有一段距離吧。”
“這個時候來奉承我？”
“哈哈?！?p> 她看著屏幕上的畫面，對焦到了競技場的上空，對決很快就要開始了。
這是兩場萬眾矚目的魔法對決，想必除了自己和司，還有許多天花板強者在觀摩，比如克勞迪婭和奧莉嘉。
“司，我跟你說?！?p> “嗯?！?p> “我其實，希望芙瑞雅輸?shù)舯荣?。?p> “我懂您的意思。”
“司？”
“我也是看著您長大的，在成為‘劍’之前，您是什么樣的人，就與芙瑞雅將要成為的別無二致，但您終究到達了峰頂，與您選擇了相同道路的妹妹，或許就沒有那么幸運了，您應(yīng)當(dāng)是深知這一點。”
“果然，還是你比較了解我?！?p> 露娜閉著眼嘆氣，司看著那雙纖細苗條的雙腿，眼神像是回憶起了一些往事。
“您只要讓她覺得，自己所作的努力，所能達到的結(jié)果，能稱得上快樂和滿足......”
“......”
“我為孩子們帶來好吃的，陪他們玩耍的時候，我會感覺特別快樂和滿足，您為了這個家在外奔波和努力的時候，也應(yīng)該是有動力在支撐著，芙瑞雅或許是找不到那種所謂的意義，需要您幫忙扶一把。”
“你正經(jīng)起來還是能說些有用的話的?！?p> “呃......”
“謝謝，尼古拉斯?！?p> 【三】
沐浴在和煦的春日之中，意氣風(fēng)發(fā)，艾克站在無比堅硬的黑幻石之上，目光飄向擂臺的另一邊，這個直徑大百米的環(huán)沒有采取任何限制性的防護措施，換言之，雙方可以無所顧忌地戰(zhàn)斗。收集如此巨量的黑幻石本身就是透支財政的事情，而祝融依然選擇這么做，洛基峰頂競技場已經(jīng)存在了四百年，一直是祝融人的驕傲。
遠處站立著一位男子，艾克并不認識他。
他有著金色的短發(fā)，被完全浸潤的眼睛，然而卻沒有星眼，于是可以判定他的年齡很小，就和艾克差不多。
不著調(diào)地穿著斯托拉斯樣式的西服外套，露出白色打底襯衫，踏著一雙做舊的長筒皮靴，這是他最鐘意的打扮。
艾克與之四目相對。
“這里沒有裁判，沒有發(fā)令聲，我會讓你先手，艾克。”
“閣下的名字是？”
“扎伊克耶?！?p> 艾克的確不認識。
“扎伊克耶先生，您的魔力如此高強，卻還沒獲得星眼，是因為沉淀的不足嗎？”
“不必叫我先生……也不必那么尊敬地稱呼我，艾克，我和你一樣，都是正在求學(xué)之路上奔波的人，至于魔力高強這點，你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呢？”
“眼睛，扎伊克耶……您，你的眼睛完全被浸潤了，元素已經(jīng)融入了身體每個角落?！?p> “說這種話……”
扎伊克耶叉著腰發(fā)笑。
“艾克，你的眼睛可是早就被浸潤透了，你沒有發(fā)覺嗎？
明明一點雜質(zhì)也沒有，卻也沒有星眼，我才是感到驚奇那個人?！?p> 艾克不明白這番話的意思，若是自己的眼睛被浸潤透了，之前與自己交戰(zhàn)過的強者們也都或多或少會察覺和指出這一點，而且就連薇爾也沒有提過，這令他更加困惑。
“時間不等人。”
扎伊克耶叉著腰，嘴角微微上揚。
艾克環(huán)顧四周，皆是帶著天國特色的高大建筑，有幾道光柱延伸向天空，是便于定位的信標。
這便是洛基峰頂，在那些建筑外能感受到超強的魔力結(jié)界，艾克很難打破它，除非刻意為之。
如扎伊克耶所說，時間不等人，艾克得發(fā)動自己的第一招了。
肉眼無法捕捉到的間隙里，艾克踏著霹靂叱咤而來，手中的魔劍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雷元素與空氣摩擦，噼里啪啦，而扎伊克耶則是編織火網(wǎng)包裹住他。
“好快的術(shù)式。”
一聲爆炸傳來，艾克持續(xù)揮舞著魔劍輸出，在空中揮砍出劍雨，如鋼針一般刺向大地。
扎伊克耶一邊轉(zhuǎn)移一邊防御，而后于遠處停了下來，手中盤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什么時候……？”
“你的速度很快，但很可惜，若是拼體術(shù)，恐怕是我會勝一籌呢！龍爪！”
那火焰依附于扎伊克耶的手臂上，而他蹬地發(fā)力，以無法想象的力度揮舞出一道充滿了火元素的爪擊，艾克迅速防御，卻還是被擊飛了，狠狠地砸在地上，雷元素與黑幻石碰撞，發(fā)出駭人的響聲。
艾克明白對方使用了武裝，現(xiàn)在的他若是要以肉搏繼續(xù)戰(zhàn)斗會吃大虧，而扎伊克耶對于武裝技藝的掌握似乎非常高強……
他用魔劍撐著地面站直了身體。
用手指觸碰著劍身，感受元素的流動，他劍鋒一轉(zhuǎn)，雙瞳有神地放光，揮砍出一道比四周建筑還要高的雷斬，速度極快，扎伊克耶甚至來不及躲閃。
然而對方不僅毫發(fā)無損，還沖到了艾克身前，以火龍之爪給了他兇狠的打擊，再一次逼退。
“過度依賴雷元素的速度，在絕對力量面前是無效的，你有認真想過這一點嗎？”
艾克小看他了，扎伊克耶竟可以將防御操控到如此境地，就算自己有在私下進行力度的全方位訓(xùn)練，但在他面前無異于以卵擊石。
這樣下去只是用鋼絲球刷碗罷了。
【四】
“不妙啊，那小子?！?p> 這里是很高的地方，加之隱藏了氣息的緣故，地面上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她，發(fā)現(xiàn)克勞迪婭。
她咬著手指，若有所思。
不過總有意料之外的人。
“這里視角很不錯呢。”
有人飄在身后。
“哎？?。 ?p> 克勞迪婭嚇得不輕，但若是展開領(lǐng)域的話，就會被地上的人發(fā)現(xiàn)了，所以她不得不這么做。
“哦呀……抱歉呢大人，還以為您已經(jīng)注意到我了，對決很精彩，太入神了嗎？”
她的確有感知到氣息。
但被收斂得極其微弱。
“是你啊……”
“真理”奧莉嘉正面帶微笑地端詳著她。
“我在想，要是趁這個時候?qū)χ尫拍Х?，會看到什么狼狽的您呢？”
“嘁，你笑起來總沒好事，不過別小瞧我對魔力的感知哦?！?p> “不敢，您能感知到其他‘劍’都觀察不到的領(lǐng)域，實非我可以冒犯的……
那孩子窘于乏力呢?！?p> “扎伊克耶只有十五歲，有那樣的強度才不正常，露娜收了個什么天才?！?p> “那是露娜大人的學(xué)生？”
“嗯?！?p> 又是一聲直達天際的響聲，腳下的元素電光石火地散開又炸裂，克勞迪婭臉色不算好看。
“倒是你，你來這做甚？”
“艾克可是差點打敗了我的徒弟呢，這不得過來觀摩觀摩。”
“好像有這回事......”
她明明是知道的，有時候就是想不起來。
“那當(dāng)老師的人還挺多?！?p> “老師？”
“等到露娜她妹和竹打完后，你就知道了?！?p> “您來這又是干什么呢？”
“受人之托?！?p> 奧莉嘉不知道是誰，更猜不到是什么委托。
“……我和您一起看吧?！?p> “隨便了?！?p> 【五】
以往一個小時就能解決戰(zhàn)斗的艾克，在第一次發(fā)動攻擊后的一個小時后，沒有取得任何優(yōu)勢。扎伊克耶遠比想象的要強大，而艾克已然是強弩之末，伴隨著一聲轟鳴，艾克被一記火焰斬擊飛到了結(jié)界上。
所有的高階魔法幾乎都無法奏效，對于扎伊克耶那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外殼，艾克無計可施。
祝融境內(nèi)的賭場炸開了花，斗毆事件頻繁地發(fā)生，在經(jīng)濟下行的時代，人們對于金錢的渴望更加強烈，也更容易干出出格的事。
艾克墜落到地面，虛弱地睜開眼，只剩熊熊烈火在燃燒，扎伊克耶身后那一柄與火龍融為一體的巨劍充滿著力量，他就像是要點燃整個角斗場，眼中的戰(zhàn)意還在繼續(xù)高漲。
艾克顫顫巍巍地撐著身子站起。
“......還不認輸嗎？”
“我還沒倒下，所以沒輸?！?p> 他再次喚出魔劍，電光四射。
“現(xiàn)在即便是你，也無法再跟上我的速度了，還要繼續(xù)嗎？”
“你在勸我？”
“在激怒你。”
“什么嘛，你明明還想接著打，不是嗎？”
艾克聽說過一件事，就算庫容達不到要求，強行釋放元素奧義也是有極低概率成功的，然而代價極其慘重，現(xiàn)在的他卻想試試。
在達到標準之前，缺少的每一以太，都是生命在承受，都是死亡的迫近，而且想要領(lǐng)悟，也非一般的魔法師所能做到的。
這樣想想，所謂魔法協(xié)會測出的庫容，根本不代表魔法師的上限，若是用那冷冰冰的數(shù)字限制住自己，未免也太不浪漫了。
“扎伊克耶，有聽說過浪漫嗎？”
“什么意思？”
“我或許是個很沒浪漫色彩的人，不會說情話，不會賞美景，但我覺得突破極限的桎梏做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是讓他人的情感跳動的事，也算得上浪漫吧?！?p> “那當(dāng)然?！?p> 艾克握住魔劍的劍柄，劍峰指地。
“釋放奧義，應(yīng)該是那樣的事情?！?p> “等......”
他將魔劍刺入自己的胸腔。
“艾克？！”
“第一階無上大魔法......”
剎那間雷光完全遮蓋了扎伊克耶的視野，洛基峰頂變得比太陽還要亮，幾乎全玊京的人都望向了這里，極其強悍的魔力沖擊著屏障，形成的氣浪傳遞到其外，吹開了云霧和飛鳥。
“諾蘭·碎天之鋒?！?p> 艾克將插入胸腔中的魔劍拔出，鮮血已然被元素化，這把魔劍此刻完成了蛻變，諾蘭女神的祝?？M繞其上。
他揮動雷劍，恐怖的雷鳴卷起的能量使得整座山都在震動。
“這樣的力度，應(yīng)該能擊敗你了吧?！?p> 艾克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眼里早已是失了神，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六】
“雷元素奧義？我還是第一次見......
您不阻止他，這樣下去會死掉的。”
奧莉嘉有些心焦了，不安地看著克勞迪婭。
“你不覺得很美妙嗎，奧莉嘉？”
“美妙？”
克勞迪婭低著眉頭，面色沉醉。
“透過那把劍我看見了他的努力，他一次又一次地找到我，廢寢忘食地學(xué)習(xí)三階魔法，二階魔法，甚至奧義，一次又一次地翻閱書籍，用手指指著文字仔細鉆研，一次又一次地感應(yīng)雷元素......
很少有人看見他背后的辛酸，就連薇爾也談不上完全了解，縱使沒有達到所謂的庫容標準，他依然成功了......不是嗎？
你也只是聽說過，試問有誰可以成為第二個？
......看見那把劍和他，我會欣喜，時隔三百年，我再次見到了它，那把怒含雷光的劍。
我無權(quán)阻止他。”
奧莉嘉呆滯住了，消化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我不會讓他死的，他令我很興奮，若是他真的沒能堅守住自我，我會沿著過去那條路，獻給他一份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