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管,按照現(xiàn)有的情況預(yù)計,接下來一周內(nèi)至少會造成二十人死亡,而且不包括引發(fā)動亂造成的傷亡情況。”
女人拿著手中紙張,緊張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劉文聽到匯報后輕輕點頭,一雙小眼中看不出絲毫情緒,他敲了敲石桌示意對方繼續(xù)。
“沙蟲還剩一條半,大概能維持四天左右,但是水儲量不多了,按現(xiàn)有計劃發(fā)放的話明天就會見底,按照優(yōu)先死亡規(guī)定…”
劉文抬手打斷,用沙啞的聲音問道:“現(xiàn)在的放水計劃是什么?”
女人翻動著手中文件,不一會停下動作,照著念了起來:“成人每天三百毫升,兒童每天二百毫升,孕婦每天三百五十毫升,沙工每天五百毫升…”
一個個數(shù)字響起,劉文抬起滿是傷痕的左手,下意識的在皸裂的唇上摩擦,快速思考著。
他舔了舔不慎撕破的嘴唇,說道:“生命線隊員每天放水下調(diào)一百毫升,沙工除外。”
下達完指令,他閉上了眼睛,緩解著整整三天未曾休息的眼珠。
大約過了十分鐘,女人念完文件的最后一行,在劉文的示意下走出了石窟,順著巖石隧道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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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息,劉文顫抖著吐出一口氣,精壯的手臂止不住顫抖起來,那張因為饑餓而更加棱角分明的臉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
這不是他見過的最慘烈的地下城,卻是現(xiàn)狀最麻煩的一個。
而這一切都等待著他去處理,因為他是這個地下城的臨時主管,這個被稱作九號城的臨時主管。
九號城是一個簡稱,他有著四號大陸第二中央管理處第十三中繼所第九號地下城這樣繁雜冗長的名字。
當(dāng)然,劉文習(xí)慣按照慣例,把這里叫做四陸二處十三繼九,這是通訊中,能夠快速簡潔說明歸屬的最好方式。
前提是,通訊設(shè)備沒有出現(xiàn)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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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一條四級沙蟲躲過了重重監(jiān)視,出現(xiàn)在第十三中繼所附近。
第七、第八、第九三個地下城遭到了襲擊,但他們能夠抵擋的上限僅僅是二級沙蟲,而且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與中繼所失聯(lián)的十天內(nèi),因為缺水而導(dǎo)致了兩次小型的暴動。
雖然都被劉文一一安撫下來,卻終究沒有解決根本問題。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減少生命線小隊的取水量了,想著即將到來的麻煩,他那條濃密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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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腳步聲回響在隧道中,一個赤裸上身,渾身肌肉的青年漢子走近劉文。
啪!
他把手中紙張狠狠拍在桌子上,質(zhì)問道:“你下的命令?”
劉文點了點頭。
“撤了!”大漢一把將紙張甩向劉文,卻在風(fēng)的阻力下?lián)u搖晃晃,最終掉在了地上。
劉文彎腰撿起,輕輕撣去灰塵,開口說道:“吳倩應(yīng)該跟你們說明原因了?!?p> 大漢微微彎腰,雙手佇在石桌上,咬牙道:“我不管什么原因,你不把命令撤銷,以后就不用再給我們下命令了,我猜你應(yīng)該不想變成許管理那樣?!?p> 許管理,之前九號城的正式管理,于十天前那次災(zāi)難中消失,據(jù)說死在了沙蟲口中。
看來不一定屬實啊,劉文默默想著,他盯著大漢粗壯的脖子,平淡說道:“你是在威脅我?”
大漢嘿了一聲,仿佛是沒想到這個主管竟然敢這樣說話,戲謔道:“就算是,你又能怎么樣?”
空氣中彌漫著火花,大漢微微調(diào)整著位置,沖突一觸即發(fā)。
“干什么喲,這是干什么喲”,一個蒼老的聲音由遠到近,隧道中跑來一個六旬老漢,正捂著胸口喘個不停。
他稍作歇息,上前抱住大漢,用力把他拉離石桌,嘴里說道:“趙石頭你別鬧了,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p> 趙石頭任由他使勁,沒有反抗,輕聲說道:“王叔,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又弄不明白?!?p> 王長明,生命線小隊原測距員,下二星隊員,劉文默默地對照著人員清單。
“我不明白,你明白,行了吧?快跟我回去,別再惹事了”,王長明苦口婆心勸道。
趙石頭心中無奈,苦澀道:“王叔,我已經(jīng)是沙船船長了,你別總把我當(dāng)成小屁孩行不行,今天這事不解決,我回去怎么跟那幫人交代啊?!?p> “不用交代”,劉文突然打斷道:“這是我定下來的,有什么意見讓他們親自來找我。”
趙石頭聞言掙脫開王長明,指著劉文鼻子道:“你們這些主管懂個屁!沙船停了得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沙船為什么要停?”劉文盯著趙石頭眼睛問道。
趙石頭氣極反笑,說道:“你說為什么停?船工一天干那么多活,你還不給水喝,想把我們都累死???”
劉文指了指桌上的紙,說道:“臨時命令,持續(xù)到重新恢復(fù)供水后,我應(yīng)該說的很明白了?!?p> 趙石頭一把奪過紙張撕了個稀巴爛,厲聲說道:“都他媽十天了!你說的水在哪呢?”,他把碎紙團成一團,用力扔向劉文的臉。
啪,紙團落入手掌,劉文緩緩放下右手說道:“現(xiàn)在是第九天,明天才是第十天,按照約定我還有一天時間?!?p> 趙石頭冷冷盯著劉文一言不發(fā),右手握拳在他眼前搖晃了幾下,轉(zhuǎn)身離去。
王長明欲言又止,見他走遠后,長嘆一口氣。
他皺著眉,強擠出笑容,說道:“劉主管,你也別太往心里去,石頭這孩子從小就是這個倔脾氣,回頭我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p> 劉文輕輕搖頭,說道:“我不在意這些。”
王長明松了口氣,嘿嘿笑道:“您大度,不像我們,老想著今天能不能喝上一口水,明天能不能多喝一口水,只是…”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劉文的臉色,小聲說道:“您之前說,十天的時間肯定能弄來水,當(dāng)然啊,我是非常相信的。只不過…您也清楚,我們這些人啊,也沒什么文化,這一天沒見著水,心里總是沒個著落?!?p> 劉文哪聽不懂這話里的意思,輕笑道:“王叔,放心吧,既然我承諾了十天,就一定是十天,明天一定會來水的?!?p> 王長明聞言笑開了花,臉上皺紋擠成一堆,急忙說道:“得嘞,有您這句話,我們就踏實多了,您放心,要是有不聽話的小崽子,我?guī)湍帐八麄?。?p> 說著他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重新回歸平靜,劉文坐在石凳上沉默,手指輕輕敲打著石桌。
該去哪里弄水呢?劉文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