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寺廟里祈福
出城的街道是用石板鋪成,若是摔下去怕是不得周全。
街上又時有行人走過,萬一馬兒不聽話,撩起蹄子沖撞了,又該如何是好?
這一路走得,心驚膽顫,還不如走路來得自在。
大約是她的模樣太慫了。
白子蘇看看她:“實在怕,先下來牽著吧?!?p> “是?!?p> 她想下來。
可是如何停下馬?
如何下馬背?
這都是如同換朝改代般的大問題。
馬背上沒有答案,石板路上也不曾寫著答案。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偏是未看到一條辦法。
哎。
他嘆口氣。
實在高估她了。
他跳下馬,轉(zhuǎn)過去牽住她的馬轡。
她仍是往地上四處看,似是在找銀子似的。
他朝她伸出手,讓她扶著下馬,總算是雙腳落了地。
這下該安定了吧。
她一個踉蹌,跪在他跟前。
不知為何腿腳發(fā)軟,一時站立不住。
雙手更是下意識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公子,不是我要跪你。
是腿自己要跪。
他啼笑皆非:“何必行此大禮?!?p> 丟人!
她大窘,不由得低下頭來,更似在行跪拜之禮。
“起來吧?!?p> 不過扶她下個馬而已,何必呢。
自己又不是她的父上大人。
哈哈。
他在她肘下輕輕一扶。
她被一股力帶著站了起來,羞慚掩面往前走,卻又一頭撞進他懷里。
撞個滿懷。
哈哈哈!
被撞的那個人像撿了大寶貝似的樂開了懷,笑聲簡直能驚動全城。
這么點小事,值得這么笑么,
也不看看,滿城的人皆在看她呢。
都在笑她。
笑她像個小傻子似的。
她窘迫地牽著馬繩繞過他,不去理會。
他在身后笑一陣,停一陣,停一陣,笑一陣,似是無休無止地嘲笑下去。
“哈哈?!?p> 她也大笑起來。
身后人沉默了半晌,又跟著大笑起來。
兩人便這樣笑著出了城門,也不顧旁人怪異的目光,頗有“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高士風(fēng)范。
只是這么笑著,竟覺得天地廣闊,胸懷舒暢。
出了城,路上沒有多少行人。
她大著膽子策馬奔馳,慢慢熟悉了馬性。
兩人騎至一座山下才停。
山上青松迎寒尤盛,山腰有一座寺廟,紅墻青瓦,可見香煙繚繞,念經(jīng)聲、磬鈸聲遙遙傳來,撥動心弦。
“大公子,這是何山?”
“此山名寒山寺,與姑蘇寒山同名。此地通常稱之小寒山?!?p> “可否上去瞧瞧?”
“走?!?p> 兩人沿著石階拾級而上。
石階邊淺黃色的枯草成蓬,偶爾飛來幾只灰黑色鳥雀,立在草根上翻揀草籽。
一只長尾淺褚色的松鼠從草間飛快地穿過。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松鼠。
“哎!”
她指著叫起來:“怎地有如此漂亮的耗子?”
山上怎會有耗子?
他停下腳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桂熙站在他身下兩階,手正好伸在他腰側(cè)。
他順手握住她的手:“哪來的耗子?”
他的手心干燥溫暖,像是起了一團火,那火焰是藍(lán)灰色的。
燙到了她的手,也烘到了她的臉。
“你說的是松鼠么?”
那松鼠早已遁去。
她漲紅著臉。
小崽子臉皮如此薄,說錯便說錯了,有何羞赧?
他拉著她的手,繼續(xù)往山上走。
“耗子灰不溜秋哪有漂亮的?必得那五彩顏色長尾蓬松的松鼠才好看?!?p> 她低頭看看自己青灰色的短衣長褲,又想想穿得鮮亮華麗的韋氏。
他說得對。
像自己這灰不溜秋的,自然是不漂亮的。
只有像韋氏這樣五彩蓬松的,才好看。
一腔熱血寒涼下來,她慢慢抽出被他握住的手,默然跟在后頭。
進得寺廟,大殿里供著一尊菩薩,橫眉豎目,不怒自威。
也不知是哪個菩薩。
白子蘇上了香。
她也跟著跪拜。
一時心頭茫茫,只覺所求都是奢求。
便愿平安吧,自己平安,娘親平安。
他也平安。
后殿傳來誦經(jīng)聲,嗡嗡不絕,余音繞梁。
她心里稍稍安定些:“大公子,莫若找一尊送子觀音拜拜,求菩薩保佑大公子早得貴子,多子多福?!?p> 他笑笑:“要你操這個心?!?p> 話雖說著,仍是領(lǐng)著她在寺內(nèi)轉(zhuǎn)悠,卻沒有看到供奉送子觀音。
“無妨。生子這件事原本也不用菩薩煩心?!?p> 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下山原比上山時要難走一些。
石階窄滑。
他怕她毛躁,腳底難免打滑,時時停下來等她。
她卻總是停下往草間窺探,似里邊曾遺失了她的銀子,磨磨蹭蹭不肯往前。
像她這么走,幾時才能走回山下。
他捉了她的手腕:“做什么呢?”
“大公子,我看那什么松鼠好看的很,莫如捉一只回去戲耍?”
“哪有這么好捉?”
“您帶給小公子的鳥兒惹人喜愛得很,我也想要這么一個小東西帶到京城,往后若是想家了,也好有它陪著?!?p> “松鼠生在荒郊野外,豈可養(yǎng)在屋里?這不要了它的命。你若喜愛那鳥,去了給你買一只?!?p> “我不要那鳥兒,關(guān)在籠里可憐得很?!?p> “愛要不要?!?p> 白子蘇說這樣的話,似在賭氣,又不是在賭氣。
你愿便愿,不愿亦不勉強。
瀟灑得很。
兩人到了山腳,取了馬。
他看看天色。
天色將晚。
“今日先回去吧,明日再來練一程。記得帶上劍,把劍法再練練。”
“是,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