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個中年男人的自述
寧冶冷不丁回頭，便看見那位中年男人徹底卸下了偽裝，一臉怠倦地望著他。
“咕嚕咕嚕？”寧冶嘗試著用這個聲音回應(yīng)。
實際上寧冶成為了貓之后才知道，原來貓咪表達(dá)舒服是用聲帶發(fā)出類似于發(fā)動摩托車的咕嚕聲。
寧冶一般不會發(fā)出這個聲音，對他這個人類來說，這么做還是挺難的。
不過寧冶也從林安然那里得知，人類很喜歡這種聲音，聽到的時候還會有治愈內(nèi)心的效果。
他看著中年男人一副對生活失去希望的樣子，的確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這位男人帶來慰藉。
果然，中年男人聽到了寧冶發(fā)出來的聲音之后，他的身體稍微地動了一下。
他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向了寧冶，然后本身像苦瓜一樣的臉上總算是出現(xiàn)了一點點笑意。
“你是在安慰我嗎？”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來，然后打開了這棟房子的主臥。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老人的氣息。
是的，寧冶曾經(jīng)在論壇上看到過一種說法，叫做老人臭。可對寧冶來說，這個說法太刻薄了一些。不過大部分老年人，身上的確會有一股獨特的，陳舊的氣息。
中年男人忍著莫大的傷痛，打開了柜子。這股味道對他而言，其實是母親留下的痕跡。
柜子里東西并不多，寧冶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跟了過來。
他望著中年男人的臉，心情有些微妙。
一開始他對于這個中年男人是有些微妙的排斥的，因為在很多案例當(dāng)中，像他這樣的人似乎都不是正面的角色。
從整個屋子的結(jié)構(gòu)，以及寧冶之前從沒在小區(qū)里見過楊玉芬兩個兒子的實情分析，這兩孩子應(yīng)該是沒有和楊玉芬住一起的。
很容易讓人懷疑，他們是那種生前對老父親老母親不聞不問，等到老人走了才追悔莫及的人。
寧冶甚至都開始腦補，楊玉芬之所以會出來收養(yǎng)小動物，一個人住在這里，恐怕是因為她太孤獨了。
沒有孩子的陪伴，只能把這些流浪貓流浪狗當(dāng)成寄托感情的替代品。
可寧冶看到大兒子的一舉一動后，又覺得他對于楊玉芬的感情應(yīng)該是很濃烈的。他應(yīng)該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
如果這是演的？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一點。
“小貓咪，”這時候男人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本其貌不揚又帶著濃濃懷舊感的筆記本?！斑@上面有你的歸宿嗎？”
他并不指望寧冶能看懂本子上寫了什么，可寧冶往上面瞅了一眼后，他就立刻看明白了。
厚厚的筆記本上，幾乎每一頁都寫滿了字。
流浪貓狗的名字，年齡，做過什么手術(shù)，哪里有身體缺陷都被楊玉芬寫得一清二楚。
在每一個動物后面，還會有它的歸宿。領(lǐng)養(yǎng)人是誰，電話號碼是多少。
如果有回訪的話，楊玉芬還會做特別的標(biāo)注，比如：“coco到新家3年了，一切安好。”
光是看著這些文字，寧冶仿佛能透過一板一眼的字跡，想象到楊玉芬寫下這一段文字的時候，她嘴角有著怎樣的笑容。
男子這時候也沒和寧冶互動，他就這樣一頁頁地看著，仿佛隔著時空，看到了母親跟這些小動物朝夕相處的一幕幕。
“我跟我弟基本上每個月都會來一次?！蹦凶诱f到這里嘆了口氣，“現(xiàn)在想來見面的次數(shù)還是太少了。我要是知道……我一定會天天陪著她的?！?p> 他咬著嘴唇，眼眶雖然泛紅，卻依舊沒有落淚。對于他這樣年紀(jì)的男人來說，其實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哭是沒有用的。
寧冶不知道該做什么好，可他什么都不做，就光是趴在那里，對于男人而言已經(jīng)是非常大的慰藉了。
“其實我小時候就是在這里長大的。”男子起身了，他打開的是另一個次臥的房門。他望著那一張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住，卻依舊打理得干干凈凈，甚至連被褥都會一月一換的雙層床。
“我記事起，這張床還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弟弟還沒出生呢！后來我嫌棄我弟天天趴我身上，就換了個雙層的床。”
男子表面上是在跟寧冶說話，實際上他就是在尋找一個慰藉，一個可以聽他說話的物件罷了。
寧冶很擅長這種工作，當(dāng)男人對著他喋喋不休的時候，這只貓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聽著。
他知道，從這些瑣碎的信息中他肯定能找到有用的東西。
“我父親是一個老師，”男子的思維很是跳躍，明明剛剛還在回憶自己的過往，卻突然間跳到了父親的身上?！八撕懿诲e，我認(rèn)識的人對他的印象都很好。他最大的愛好就是養(yǎng)小動物?！?p> 這時候?qū)幰蓖蝗惶痤^來，他有種預(yù)感，自己即將得到有用的信息了。
“我還記得小時候家里有小狗，小貓，還有烏龜和鸚鵡?！蹦凶犹崞疬^往的故事時，他那張承載了歲月雕琢的臉上卻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爱?dāng)時我的同學(xué)只要到我家里來玩的話，肯定都會說我家跟動物園一樣?！?p> 他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推開窗戶，看向了遠(yuǎn)處。
“有一年我不小心把鸚鵡放出去了，”男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還被我爸罵了一頓呢！”
“那個時候我媽對那些小動物，感情應(yīng)該是不深的。單純是我爸喜歡，她會幫著照顧。我和我弟也一樣，我倆喜歡擼貓擼狗，可要我們?nèi)ョP屎，去遛狗那就太麻煩了。”男子十分誠實地自我剖析：“喂，小貓咪你是不是要睡著了？你也覺得我很啰嗦吧？每次我跟我老婆說這些事，她都會聽困。”
寧冶這次并沒有回答對方，只是動了動自己的耳朵，表明他還沒有睡著。
“后來，我和我弟就相繼考上了大學(xué)。我去了北方，他留在了錦城?？刹还苁俏疫€是我弟，我們回家的時候越來越少了?！?p>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目光落在了敞開的抽屜里最顯眼的那一張全家福上面。
“我大二的時候，我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