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打個電話給店里，讓她們歇業(yè)一天……怎么了你？”
哈紐曼市區(qū)的破敗宅子里，還穿著女仆裝的妮婭，看到蘇哲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以為他被剛剛吞下去的那顆靈珠把肚子給吃壞了。
臉色蒼白的蘇哲，木木地轉過頭來，頭上冷汗都流出來了。
他指著自己隱約發(fā)著紫色微光的心口，尚有余悸的大喘著氣，對妮婭說：
“我死了。”
花了半刻鐘的時間，蘇哲終于跟妮婭解釋清楚了，在不久的未來里，他們兩個會經(jīng)歷些什么。
“也就是說，你的這個法術能預測將來？而一個多小時以后，你會在我身后被一顆子彈給打死？”
“不是預測未來?！?p> 蘇哲糾正道。
“這是一種量子預警。世界的發(fā)展是有非常多種可能性的，只不過，宇宙的粒子落到某一條世界線上的概率最大。這個奧術的作用就是，如果在短時間內(nèi)，觀測體，也就是我吞下去的靈晶，檢測不到未來有我的靈魂信息存在了，那就說明我那會兒已經(jīng)狗帶。它就能自行激活，讓我看到記錄下來的被觸發(fā)前的記憶片段?！?p> 呆呆的微張著嘴的妮婭，聽得是一臉的茫然。
“主人講得真好呢，妮婭一句都沒聽懂呢?！?p> “欸……你就理解成死亡回放得了。”
這樣一講，妮婭理解了。
想了一下，她對蘇哲說：
“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既然去了會死，就不去了吧。”
對于蘇哲口中玄之又玄的死亡預警，她處理的方案倒也算得上簡單又直接了。
妮婭這話邏輯如此無懈可擊，竟讓蘇哲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不行的。”
他解釋說。
“世界線是很難歪曲的，如果未來某個重要節(jié)點注定了我那時是個死人，那么在那之前，命運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提前取走我小命的。你可以理解為因果之類的東西啦，用我老家那邊的話來講，就是‘閻王讓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啥的。”
“閻王？”
“也就是死神啦?！?p> 妮婭點點頭：
“還是沒聽懂?！?p> 感覺跟人溝通怎么這么費老勁呢？蘇哲構思了一下，打了個比方說。
“假如哈，我是說假如，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的死亡情景，那么如果我想靠宅在家里避開這次危機，街上的無人泥頭車就會剎車失靈，破墻而入撞進客廳把我創(chuàng)死。如果我?guī)ё懔顺院榷氵M了無人區(qū)里，那么，天上也會有流星砸下來把我骨灰給揚了?！?p> 這位年輕的奧術研究員似乎是講課進入了狀態(tài)，他干脆豎起一根食指，繼續(xù)耐心地解釋了下去。
“就好像把蘋果往天上丟，地心的引力會讓它往下落，而身為一只弱小的螞蟻，并不能改變這個結果。一樣的，當命運的引力注定了你我的死亡，身為螻蟻的我們也根本無法改變什么。除非是變得足夠強大，可以伸出健壯的臂膀，接住下落的蘋果……”
“停停！”
眼皮直打架的妮婭打斷了蘇老師的念經(jīng)。
“你果然還是沒有做老師的才華呢，把機器人都給說困了。以后別再講這些了哈。”
蘇哲嘆了口氣，閉上了嘴。
“總之，命運是不能逃避的，只能改變它。咱倆先謀劃謀劃，想想怎么能解決這次危機再說吧?！?p> 按照分析，蘇哲估計那顆打穿了自己狗頭的子彈，應該是從后方射過來的。因為妮婭一口咬定了，如果她沖在前面，是絕對不會讓人有機會朝蘇哲開槍的。
“那就很奇怪了。按照那里的地形，能埋伏的狙擊點至少隔著我們六七公里。這個距離上，應該沒有導航彈能打得穿我的頭盔才對?！?p> 如果在公園外的高樓上向著廣場中央狙擊，由于距離太遠，子彈里勢必需要設置得有導航裝置，才有可能準確命中目標。但如此一來，狙擊彈內(nèi)的火藥填充量就受到了機械部件的擠壓，會威力大減，不可能在那個距離上打得穿碳纖維頭盔的。
“有沒有可能是無人機搭載了狙擊槍，遠程遙控射擊的呢？”妮婭提出了一種假想。
“不可能，那里是訊影的禁飛區(qū)，鬼佬們不會讓外人在自家紀念碑周圍放飛行器，或者發(fā)射導彈的。”
蘇哲可不認為這次想殺自己的人里面，會有訊影軍工的勢力牽扯進來。他清楚自己的斤兩，也明白大公司是沒空摻和這些小打小鬧的破事情的。
這也正是他敢大著膽子，選擇時代公園中央廣場作為接頭地點的最重要理由。
綜合了蘇哲分析，暗殺經(jīng)驗豐富的妮婭，整合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太能接受的結論。
“有個非常資深的狙擊手，僅憑著高超的射擊藝術，在六公里之外，用一把非智能狙擊步槍射死了你?！?p> 對此，作為同樣資深的狙擊手，妮婭的評價是：
非常硬派！
非常優(yōu)雅！
妮婭可是很少夸人的，連著兩句好評，讓蘇哲都頗感意外。
“比你更強？”
“如果你的描述足夠客觀的話，我承認，那殺手的槍法……不在我之下?！?p> 凝重的氣氛讓整間宅子安靜了下來。
蘇哲閉目檢索了一會兒，說出來了一個名字。
“米哈娜?！?p> “什么？”
“前耶弗茲集團首席安保，格寧軍校名譽校長，曾擔任過凱撒大公貼身護衛(wèi)的傳奇女狙擊手，米哈娜·佩雷西德?！?p> 聽到這一大串頭銜，以及這個女狙擊手完整的全名后，妮婭的臉上露出了既驚訝又興奮的神色。
“之前你好像提過凱撒大公的保鏢什么的，還以為是在吹牛皮！但……這位米哈娜女士，年紀不是應該很大了嗎？”
“所以她現(xiàn)在才淪落成了宮崎幸三郎的保鏢啊。你可以搜一下有關她前兩年入職宮崎百貨的新聞，非常低調(diào)，估計米哈娜女士自己也覺得丟人，不想聲張的吧。”
已經(jīng)幾乎猜到了自己敵人的身份，兩個人卻都不太能高興得起來。
“要不咱還是不去了吧，我覺得泥頭車和隕石可比她好對付多了?！?p> 在蘇哲的記憶里，妮婭打退堂鼓是很罕見的。
他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陰陽怪氣地開始了激將。
“哎喲喲，咱們的妮婭女王今天是怎么了？連個年過半百的老阿姨都害怕起來了？還是說是因為沒吃晚飯，所以感覺身體力不從心了？”
這話一出，妮婭的臉色馬上一沉。
誅心之言赫然奏效。
不再有半點猶豫，氣得面色通紅的小女仆麻利地就跑進地下室。
一分鐘不到，她換好迷彩服，背了桿改裝后的M82重狙，重新站到了蘇哲的面前。
“走。”
神情堅毅得仿佛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準備的妮婭，眼睛里似乎冒出了吃人般的火舌。
“那啥……你要用傳統(tǒng)狙擊槍？”
“不是說了么，距離太遠了，智能的威力不夠?！?p> “誒……我的意思是，咱也不必非要拼狙的……可以試試找到她埋伏的位置，后方突破啥的？”
妮婭白了蘇哲一眼。
“卑鄙?！?p> 蘇哲無語。
“這不是卑鄙不卑鄙的問題??！兵者，詭道也！”
“不管你軌道還是磁懸浮，怎么，難道你認為我打不過她？”
“沒有，我只是……”
妮婭抬起食指，壓住了蘇哲的上唇。
“閉嘴，走?！?p> 一個小時后，兩人在濕地里，把森林外圍的高樓建筑全給粗略排查了一遍，果然沒發(fā)現(xiàn)對方狙擊手的身影。
“能被你找到，她就不是傳奇的米哈娜了?！?p> 雖然嘴上氣勢如虹，妮婭的心里還是有些擔憂的，她有意無意地，往蘇哲的胸口上偷瞄了好多眼。
“你之前吃的那個藍蛋蛋，不能再吃一顆嗎？如果這次再死，不就又能給你預警了？”
這一刻，蘇哲幾乎有些分不清妮婭是真睿智還是不聰明了。
他表情癡愚地望著妮婭，用宛如智力殘缺的語氣說道：
“請不要嘗試跟命運卡BUG，你以為是在玩街機呢，還想無限續(xù)命的？呵呵呵呵呵……”
“干嘛這副傻表情？我不就靈光一現(xiàn)提個建議么，何必這樣嘲諷人?！?p> “切，你能想到的，以為我就想不到？以前爹試過的，沒用?！闭f完不過癮，他又補充了一句?！胺嚩即瓴涣恋摹！?p> 望著他這副欠打的表情，妮婭終于還是壓住了自己拳頭。
“呆瓜?！彼f。
“傻缺?！碧K哲回嘴。
“憨貨?！?p> “蠢汪?！?p> “……”
就在妮婭卡頓了三秒，剛想再拋一個詞的時候，蘇哲抬手制止了她。
“先別說了，他們來了?！?p> 雖然心里不大痛快，妮婭還是若有所失地閉上了嘴，握緊了手中的狙擊槍。
“按計劃行事。記住了，最后那顆魔晶，只夠你躍遷三次?！碧K哲囑咐她。
“知！道！啦！”
長拖著尾音，妮婭用槍桿把蘇哲推出了濕地，自己則留在了森林的暗影里。
看了幾眼自家耍小脾氣的女仆殿下，蘇哲搖了搖頭，提著箱子，大步走向了紀念碑那邊。
等在那里的兩個接頭人看到目標來了，都不自覺繃緊了身子。
他們剛想說話，蘇哲就抬起手，擺出了一個禁止的手勢。
“等一下?！彼f。
晚風蕭瑟，三個蒙住了面目的人站在晚霞里，足足相顧無言等了十幾秒鐘。
“等什么？”對方忍不住了。
蘇哲嘿嘿一笑。
“等我家女仆瞄準你呀?！?p> 話音剛落，一顆子彈就破空而來，打穿了斗篷男兜帽下面覆蓋著生物合金的半機械頭骨。
中彈的接頭人轟然倒下，剩下那個跟班嚇得僵在了原地。
幾乎就在同時，蘇哲松開箱子，雙手抬平，用兩端手指間夾著的兩顆細小靈晶，對稱閉合地開啟了一個包裹住自己的淡藍色半透明防護罩。
嗖！
同一時刻！一顆子彈從他腦后襲來！
子彈穿過了防護罩，卻沒有直接打中他的身體。
如果能用高清慢鏡頭細細觀察這顆子彈的軌跡，就能看見子彈接觸到防護罩之后，沒入其中的部分憑空地消失不見了。
而隨著彈尾推進，彈頭部分直接從防護罩著彈點另一邊對稱的位置憑空出現(xiàn)，仿佛忽略了防護罩內(nèi)的空間一般，跳過蘇哲的身體，直接被傳送到了護罩那一面，斜斜打進了廣場的地磚里。
狙擊子彈透過護罩之后，在接觸護罩的擊入點和透出點，都留下了明顯的藍白環(huán)狀波紋。
波紋如同石子在水面蕩起的漣漪一般，擴散回蕩。
很明顯，子彈強大的沖擊波，還是讓蘇哲的藍色護罩短暫出現(xiàn)了失去效能的弱點間隙。
它消耗掉了兩顆魔晶粒儲存的部分奧術能量！
眼見此景，之前被嚇傻的跟班馬上反應了過來。當機立斷，他從手腕內(nèi)側彈出了一對鋒利泛光的螳螂刀，借蘇哲的身體作為掩護，低下身，向著藍色防護罩猛斬了過去。
跟班判斷，螳螂刀這般長的器械劃過，其沖擊力和質量，必定是能消耗干凈掉蘇哲手里那對近乎黯淡了的發(fā)光顆粒物的。
就在一雙利刃幾乎就要斬到防護盾上的時候，妮婭的身影，突然就從空氣之中出現(xiàn)了。
她先是用槍桿，朝天撥開了進攻者力敵千鈞的刀刃。然后以槍為棍，重重一砸，直接把面前的接頭人給敲翻在了地上。
一瞬間，那人腦漿橫飛，機油和芯片零件霎時噴了一地。
毫無停頓，妮婭的身形如同風中飛旋的油紙傘一樣，飄逸地扭轉過來，抬起槍口就瞄向了奧術防護罩上兩圈波紋源心連線所指的大廈。
那是對面狙擊手子彈打過來的方向。
可惜她還是慢了一瞬，來不及扣動扳機，對方的第二顆子彈，就已經(jīng)飛到了她的秀眉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