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復仇之旅
人生是很無常的。
十六歲的妮婭·馮·卡文迪許卻還沒能明白這個道理。
父親是著名科學家，母親是當紅歌唱家，從小生活在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家庭里，雖逢亂世，妮婭小姐的童年卻過得無比愜意。
無憂無慮的她，整天沉迷于追星、搖滾、派對、虛擬集會。她的父母雖然對自家女兒的不求上進頗有微詞，卻也從不過多干涉她，因此，妮婭人生的頭十六年，幾乎都是由毫無瑕疵的美好記憶片段串連而成的。
直到她十七歲那年，外出到星球極地科研勘探的父親，帶回來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這小孩頭發(fā)和眼睛都黑得發(fā)亮，看上去瘦弱斯文，眼神里卻時不時會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機靈和狡黠。
“姐姐你好，我叫蘇哲，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請多關(guān)照?！?p>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面對小男孩的主動問好，正處于叛逆期的妮婭并沒有太明顯的甩臉子給他看，甚至還應付式的跟他噓寒問暖了幾句。
在這個禮樂崩壞的時代，有名望的人偷偷包養(yǎng)情婦，藏一兩個私生子，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妮婭覺得，既然父親不干涉自己追星，那自己也別去多管父親的閑事好了。
雖然父親反復申辯過，這個孩子不是他的私生子，而是從冰雪的極光中降生下來的。
“他是研究院那邊讓我先領(lǐng)養(yǎng)回家里，好近距離觀察的重要實驗體！”
但妮婭的母親自然不信這種鬼話，一開始的時候又哭又鬧，非要把蘇哲掃地出門送回研究所不可。
而且她還一直逼妮婭的父親把情婦的名字供出來，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鬧，惹得不堪受到街坊嘲笑的卡文迪許先生，忍不住說出了那句在洛都流傳了許久的騷話：
“我再厲害，難道還能搞出個異色人種小孩出來？”
卡文迪許夫人雖然理工科知識匱乏，卻也清楚擁有純正東方血統(tǒng)的蘇哲，確實不大可能是自己丈夫和洛都的野女人生的。
于是她被說服了，公開向老公道了歉。
二人恢復到了如膠似漆的恩愛關(guān)系里。
又或許是出于對損傷蘇哲名譽的虧欠，從此以后，卡文迪許夫人對蘇哲態(tài)度大變，那叫一個視同己出，寵愛得連親生女兒妮婭小公主都有些嫉妒這個干弟弟了。
蘇哲性格很怪，沉穩(wěn)得不像是一個小孩子。
他才五歲，卻對知識表現(xiàn)出了無比的渴求。他很快就學會了識字，開始大量閱讀各種基礎(chǔ)物理學理論相關(guān)的書籍。
與大多數(shù)熊孩子不同，蘇哲非常的聽話，吃飯不挑食，作息有規(guī)律，待人接物居然不學自通，老到得勝過了一些閱歷不夠豐富的成年人。
他說話的情商也高，幾句話就能逗得卡文迪許夫婦心花怒放，恨不得抱他起來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上幾口。
唯有妮婭，一直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弟弟敬而遠之。
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這小孩子身上有種虛偽和扮演的感覺，他仿佛是在拿捏人心，在刻意呈現(xiàn)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或許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獸，在等待著什么時機，好達成他不可告人的邪惡目的吧！
日子就這么過去了，蘇哲越來越得到了妮婭父母的青睞。而妮婭自己，則愈發(fā)的不開心了起來。
才剛上學的蘇哲，就展現(xiàn)出了過人的科研天資。在學識方面，甚至遠遠超過了比他年齡大了不止十歲的姐姐妮婭。
這讓妮婭感到害怕。
卡文迪許教授卻欣喜若狂。
他說世上天才本就有過人之處，自己能把蘇哲撿回來，簡直就是上天為了彌補女兒不爭氣所賜給他的禮物。這位事業(yè)上陷入了瓶頸的教授老樹開花，似乎大有要把衣缽傳給自己這個便宜兒子的意思。
當然，這引起了妮婭的激烈反對，好幾次都跟父母激烈地爭吵了起來。
特別是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她終于因為爸媽去給蘇哲開家長會而忘記了自己的生辰，大發(fā)雷霆，歇斯底里地掀翻了桌子。
“你們不覺得他不正常嗎！他才不是你們兒子，你看，他甚至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姓氏改成卡文迪許！”
說來也奇怪，明事理的蘇哲什么都好商量，卻怎么也不愿意變更自己的名字。
按他自己的解釋是：
“這名字是我親生父母取的，是我在這個世上與他們唯一的聯(lián)系了。我怕我剪斷這根風箏線后，會忘了尋找歸路……”
雖然始終詢問不出有關(guān)蘇哲父母的信息，每次談起這個話題，蘇哲都推脫說自己記不得了，卡文迪許夫婦卻也表示能理解蘇哲的想法，并且尊重他的意愿。
這種莫名其妙的體諒，更是激起了妮婭的怒火，她沖著家人大吼道：
“我崇拜偶像，喜歡音樂，你們從來不尊重我的夢想！卻對他的這通屁話萬分認同？你們是被他的巫術(shù)迷住了嗎？這個怪物！你個禍害！”
對于姐姐的詆毀，蘇哲倒是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反應。反而是卡文迪許先生，直接上前重重打了妮婭一個耳光。
“住嘴！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說這么無禮的話！我教過你這樣的卡文迪許家的教養(yǎng)嗎？”
卡文迪許夫人也把蘇哲護在懷里，斜瞅著妮婭，譏諷她道：
“你聽的那些吵吵鬧鬧的東西，也配叫音樂？噪音垃圾！”
看來，她對女兒這些缺乏品味的愛好，早就詬病已久了。
感覺到了來自至親的背叛，妮婭捏緊了雙拳，牙齒咬得咯咯響。她仇恨地瞪著母親懷里的蘇哲，終于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奪門沖了出去。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了！”
看到女兒跑走了，卡文迪許夫人心一軟，馬上就想追出去，卻被老公一把攔住了。
“讓她走！她哪一年過生日，不是跟著那群狐朋狗友鬼混的？今年中了邪了，突然想起來要回家過？她已經(jīng)成年了，別慣著她！”
妮婭的母親雖然焦急，卻也還是欲言又止地坐回到了沙發(fā)上。
忍受不了這種冷場氣氛，蘇哲悄悄嘆了口氣。
他走上前，拉了拉卡文迪許的衣角。
“叔叔，阿姨，還是我去把姐姐找回來吧。這事本來也是因我而起的。”
卡文迪許轉(zhuǎn)回身來，摸了摸蘇哲的腦袋。
“不，你沒有做錯什么，是我沒教育好那個孩子?！?p> 蘇哲拉住了卡文迪許的手，再三請求后，終于說服了他們，讓自己出去尋找妮婭，把她勸回家來。
看著蘇哲小跑出去的背影，卡文迪許忍不住低聲說了句：
“哎，要是妮婭能有你一半懂事，那就好了?！?p> ……
妮婭一口氣跑到城郊，在一片山坡草地上坐到了傍晚。
隨著夕陽西沉，氣溫逐漸降了下來。
又冷又餓的妮婭，開始想著，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我才不回那個家去！我要讓他們永遠失去我，后悔一輩子！”
硬氣的小姑娘決定，要去找到那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出去流浪！
等自己成了一個名滿天下的搖滾明星后，再風光地回到洛都來，接受父母的道歉。
就在她躊躇滿志地準備返程時，一聲巨響，從洛都老城區(qū)的方向傳了過來。
站在山坡上，被嚇了一跳的妮婭遠遠看到，自家宅子所在的區(qū)域里，伴隨著爆炸聲傳來，緩緩升起了一股濃濃的黑煙。
“不會是靈汽管道泄露了吧……”
妮婭家所住的宅子，是父親的科研單位分配給他的，小區(qū)里都是一些年久失修的老舊設(shè)施。
越想越擔心的妮婭，趕緊跑向了空中輕軌站，坐專列迅速趕回了自己小區(qū)所在的方向。
或許人越擔心什么事情，那件事情就越有可能發(fā)生吧。
等妮婭趕回社區(qū)，她遠遠地就看見，自家的三層小樓，被不知道什么東西給擊中了，已經(jīng)被炸成了平地。
熊熊烈火沖天而上，蓋住了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的宅子廢墟。
圍觀的居民，把街道堵了個水泄不通。
“爸！媽！”
眼淚奔涌了出來，妮婭奮力撥開人群，想要擠到自家的房子那兒去。
就在她即將到達已經(jīng)不存在了的家門口的時候，一雙大手從后面伸來，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妮婭感覺到，有人用針管插進了她的頸動脈里，并且注射了什么東西進去。
一整劇烈的眩暈過后，妮婭失去了意識。
天空，開始下雨了。
……
又是一陣劇痛，妮婭醒了過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綁到了一張浸滿血水和生命維持液的骯臟手術(shù)桌上。
昏暗的廢棄倉庫里，一群來路不明的家伙，正握著手術(shù)刀，在割取她的器官。
“把第二個腎也取了，先拿那邊那個義體給她填上，續(xù)著命。”
“割肺的時候小心點兒，別弄死了，死的跟活的價錢差別可就大了?！?p> “心臟，找個人工心臟過來，什么？沒有？去那邊垃圾堆里撿一個先頂著。”
……
妮婭驚恐得想要大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早已經(jīng)被人切走了。
現(xiàn)在，在她脖子里塞著的，是一個接觸不良的廉價揚聲器，她只能發(fā)得出滋滋咔咔的瘆人聲音。
她再也不能用自己的嗓子唱歌了。
“好，找到了個玻璃心臟是吧？再打點麻藥，開始換吧。”
那群人的刀子，已經(jīng)抵到了妮婭的胸口。這個無比虛弱的小姑娘，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她痛苦流淚萬分絕望的時候，一聲熟悉的童音響了起來。
“喂，你們，放開我姐姐?！?p> 幾個摘器官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了倉庫外，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外面大雨如傾，一個小孩沒有打傘，雨卻淋不到他。
一道驚雷響起，電光之下，妮婭看到，手術(shù)桌周圍這些人的脖子上，都紋了一個相同的標志。
一只翹著尾巴的，由芯片電路組成的蝎子的形狀。
“哪家的小孩兒，跑到這里做什么？”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丟下手術(shù)刀，朝手持法典的蘇哲走了過去。
“我來找我姐姐，你們這幫人渣?！?p> 一陣藍光亮起，想要伸手逮住蘇哲的那個胡子男，被直接燒得沒了蹤跡。
“那……那是什么？”
“別慌，來的只是個小孩子！”
“快，拿槍打他！”
火光接連亮起，就連倉庫的天花板，都被映成了晴空的顏色。
望著藍天，妮婭想起來，還沒下雨的那會兒，她就是在家里看著云端的暖陽，等著爸爸還有媽媽回來給自己過生日的。
不知過了過久，干凈的雨聲里，一道輕細的腳步聲走了過來。
蘇哲拉住了妮婭比死尸還冰冷的手，把自己的體溫傳遞了一點過去。
“已經(jīng)沒事了，姐姐。你堅持住，不要放棄。”
妮婭的眼神，越來越渙散。
我都這樣了，還活著做什么？
她在心里想。
“姐姐，你還有我，還有一個親人！”
這句話，妮婭半點都沒聽進去。
“不要死??！喂！”
感覺得出來，這個從不表露情緒的臭屁小孩子，也開始慌神了。
“那這樣，我救活你，你就欠了我一條命，你以后當我的女仆，給我報恩好不好？”
小屁孩爬到了手術(shù)桌上，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妮婭看到，蘇哲的眼睛，變成了發(fā)光的藍色，他好像是想跟自己簽訂一個契約？
她好困，慢慢閉上了眼睛。
“妮婭，不要死，我需要你。”
聽到這句話，妮婭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緩緩睜開眼，望著蘇哲流淚的眼睛，點了點頭。
算了，臭弟弟……
答應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