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向錦城又站在蓮塘邊發(fā)呆了。他忘不了十一歲那年夏天他偷跑出門打馬出城，回來時遇到一片野蓮塘，他跑了半日熱得緊便寬衣解帶在蓮塘里游起野泳。突然他的響聲驚動了蓮塘里的什么東西，他游過去一瞧，只見一只好大木盆浮動在水面上，木盆中乘著一個嬌俏的女孩兒及幾支蓮花蓮蓬。兩人初次見面頗為尷尬，少年光著上身，女孩兒光著小腳丫。
“秦婉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毕蝈\城嘴角微微勾起。
“你是秦家小姐？我怎么以前沒見過你，京城閨秀我基本都見過了?！毕蝈\城追著問她。
“都見過？果然向大公子風流倜儻，小女子怕是入不了您的法眼。”秦婉兮斜了他一眼劃著木盆想離了他去。
向錦城攔住她的去路，解釋著：“不是我風流，是他們都爭著要與我攀親，個個花枝招展的我才看不上呢！”他說著推起女孩的木盆向深處去。
女孩也小聲驚叫著：“你干嘛？快離了我去，叫人瞧見了可了不得?！?p> “那就不叫旁人瞧見。”少年翹著嘴角將木盆推得更遠。
自那以后一顆無拘無束的種子在少年心底里生根發(fā)芽，長成一朵清新脫俗的蓮花，以后的若干年里都在向錦城心中肆意地怒放。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秦婉兮坐在草地上剝著新采的蓮蓬，口中哼唱著漢樂府的小調(diào)。
“婉兮，你喜歡蓮花是因為《愛蓮說》里講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么？”向錦城躺在旁邊轉(zhuǎn)頭問道。
“傻子，我喜歡蓮花是因為蓮花好看，蓮子、蓮藕還能吃能入藥?！迸⒁幌聦兒玫纳徸尤×松徯娜M少年口中，那冰涼的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了少年溫熱的唇。多少年后午夜夢回，向錦城還能感受到那一點嬌柔的涼意。
“婉兮，西郊的蓮花開了，我?guī)闳グ?！?p> “向錦城，給我摘那棵大的！”
“婉兮，城南的蜜餞鋪子上了新做的蜜蓮子，我給你帶了一包?！?p> “向錦城，你太摳了！這一點兒還不夠我兩日呢！”
“婉兮，你喜歡京城么？”
“以前不喜歡的……現(xiàn)在……還行……”女孩嬌羞地笑了，向錦城看呆了?！耙郧霸诤贾莸臅r候什么市集酒坊、山林湖塘都能去得，祖屋后院便有大大的蓮塘，一到夏天真是蓮葉無窮碧，蓮子更是多得怎么也吃不完?？勺詮牡搅司┏潜氵@也不許那也不行的，好沒意思?！蓖褓忄街毂г沟臉幼诱媸强蓯?。
“你父親在京為官多年，你怎么會長在杭州呢？”
“我也是京城出生的，只不過前些年時局動亂父親覺得京城乃眾矢之的，怕我們有危險才讓母親帶著我回鄉(xiāng)的?！蓖褓馔Ａ送５拖骂^嚅嚅道：“你看我大哥不就……英年早逝么……還好母親又生了小弟……”
尚錦城見她難過，趕緊岔開話題咧著嘴笑道：“你若喜歡日后咱們就在杭州置一大屋，到時候把后院整個挖成蓮塘，好不好？”少年站起身邊說邊比劃著對未來的規(guī)劃。
秦婉兮聽他這么說瞪大了眼睛，道：“真的？那敢情好！”隨即又滿臉通紅地嘟囔著：“誰要跟你‘咱們’，哼！”
向錦城見婉兮害羞跑開的背影不禁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婉兮你可答應(yīng)我了，不能后悔啊……”
要是這輩子都能停留在那個時候該多好……
向錦城是個習武的急性子，回到家便鬧著要把自家后院挖成蓮塘，為此竟把后院里栽好的花草拔的拔、砍的砍，多少名貴花木盡毀，看得向錦柔都直心疼。向太尉奇了，自來最害怕自己鞭子伺候的向錦城居然為了個蓮塘差點將家里鬧翻了，看著爹爹給他劃定的范圍他掄著鎬頭急得滿頭大汗地說著什么“小了小了，這哪里是個像樣的蓮塘?！弊詈笙蛱緭]著鞭子，向錦柔溫言勸說好歹給那梅蘭竹菊留了些許地方，如若不然只怕向家人出了屋門就得上船過橋了。
站在新落成的蓮塘前，向錦城的心中一片溫柔，他發(fā)誓要叫他心愛的姑娘過上稱心如意、無拘無束的日子。
向繼山對兒子反常行為的原因自然清清楚楚，他之所以沒有明確反對不過是權(quán)衡利弊之后認為秦婉兮是個不錯的兒媳人選。秦家雖然不算興旺但好歹也是世族，秦婉兮的父親秦慕楠官至禮部侍郎與向家也算相配，且秦慕楠為人忠直官聲極好在文官中威望很高，如果能與他結(jié)親可以減輕文官對向家的壓力，文武結(jié)合更利于家族延綿。即便向繼山本人極討厭這些自詡清流的文人身上的迂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