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恒蒼,一眾人回到了碧幽閣,桌子上擺著兩盤熱騰騰的糕點和一壺新沏好的茶,可昕若卻不見了蹤影。
紫熙道:“咦?那丫頭跑哪兒去了?不是告訴她在碧幽閣等咱們回來嘛!凝芙,你站在門口干嘛?進來啊!快來嘗嘗昕若的手藝!”
站在屏風前,凝芙仿佛在思索著什么,竹瀾見狀問道:“可有不妥?”
凝芙道:“你可記得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凝芙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滕璇熠轉身對穆衍道:“派人監(jiān)視恒蒼,若有異動速速來報!”
穆衍道了聲“是”,便離開了碧幽閣,紫熙咬了口蜜糕,笑了笑,心道:這明顯就是想支開他嘛,看來又有什么新奇事可以聽嘍!
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屏風上的星宿布陣,凝芙搖了搖頭:“不對,不對……”
灌了口茶,紫熙跑到屏風前,好奇道:“什么不對?哪里不對?這不就是一副山川圖嘛!”
關上門,竹瀾轉身道:“說清楚!”
凝芙倒吸一口冷氣:“這不是凡間的視角,滕璇熠,這圖案是哪來的?”
滕璇熠道:“御寶司繪制的吧……忘了!”
凝芙挑眉道:“哦?難不成御宮中還有天界的人?不應該啊……”
看了滕璇熠一眼,竹瀾道:“到底怎么了?”
伸出手指,點到一處,凝芙道:“這里!多了一顆!”
竹瀾道:“多一顆?什么多一顆?”
凝芙低下頭掐算起來,可是神情卻越來越迷惑,思考片刻,道:“斗轉星移,瞬息萬變,而且隨著天界眾靈的生與滅,星象總是時時變化的,而我們這些宿主星君的職責便是監(jiān)測記載以及排星布陣,趨吉避兇。自然,這其中許多奧秘非凡人肉眼可觀。我所掌管的翼宿屬南方第六宿,而這幅圖的星陣恰好為朱雀之象。”
話音一落,竹瀾和秘淵即可對視一眼,朱雀之象,那不正好應對著靈禽鳳族嗎?
竹瀾道:“那么你方才說的多了一顆為何意?”
凝芙嘆了口氣,指著一處星宮說道:“此處為一命宮,而這一顆……”凝芙豎起指尖,在命宮中央處點了一下道:“轉瞬即逝,也是我被重罰的原因?!?p> 紫熙道:“重罰?你……你是被罰下來的?”
凝芙點了點頭:“命宮之主降生之時我南六宿正在排星列陣,因我一時大意,一宮的軌跡略有偏差,可我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并且及時矯正了過來,按理說,并不會有什么大的影響,可就是那顆詭異星辰的消失,所有罪責通通都歸到了我的身上?!?p> 秘淵一鎖眉,低聲問道:“何時之事?”
凝芙想了想,道:“按天歷算,大約五百年前?!?p> 竹瀾和秘淵頓時瞪大了雙眼,五百年前,靈禽境降生之靈,且有資格擁有主位命宮的……
紫熙眨了眨眼,滿臉好奇道:“你既然說那顆星辰是轉瞬即逝,那應該看見的人不多吧?畫這幅圖的人會不會是下筆時出錯啦,隨便多畫個一兩顆也不是什么大事嘛!哎呀,也許就是御宮的畫師碰巧畫出了一副這樣的圖案而已嘛!”
凝芙斬釘截鐵地道:“絕無可能!我仔細觀察過了,這上面的星宿排列與天界之陣無絲毫偏差,絕非凡人之作!”
竹瀾緩緩地看向了滕璇熠,眼神極其復雜,他,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就在此時,博古架處傳來了一陣響動,昕若從密室中走出,看到幾人的身影,笑了笑:“你們回來了!”
可是,當紅色衣裙從屏風后慢慢移出之時,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你怎么在這里!”
不屑地瞟了昕若一眼,凝芙撇了撇嘴:“不就是個內室機關嗎?至于這么緊張?這點兒小把戲我看都懶的看一眼?!?p> 速速關閉機關,昕若狠狠地瞪了一眼凝芙,走到滕璇熠面前單膝跪地道:
“殿下,是昕若大意了!”
她這一跪不要緊,驚得紫熙在原地蹦了起來:“昕若你干嘛!快起來!”
斜眼看了一眼滕璇熠,凝芙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怎么,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寶貝?給她嚇成這樣!嘖嘖嘖,看來是個驚天大秘密啊,我要是說了出去,會不會被滅口?”
掐了一下凝芙的胳膊,紫熙道:“快別開玩笑了!什么大秘密,一堆破銅爛鐵而已!”
“住口!”昕若站起身朝紫熙怒吼道。
紫熙心里咯噔一下,她從未見過昕若如此嚴肅的神情,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般。
秘淵皺起眉頭,走到昕若身邊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小聲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我……”昕若欲言又止,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對紫熙的態(tài)度有些惡劣,十分懊惱地低下了頭。
滕璇熠臉色有些難看,他緩緩走到紫熙面前,扶住她的肩膀道:“那些,都是熠麒軍戰(zhàn)死將士的隨身兵器,共計二百六十八件,其實,所謂密室,不過是我為他們建的一處兵器冢而已,在外征戰(zhàn),遺體不便帶回,所以……”
啪!
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紫熙含淚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昕若,是我說錯話了!要不……要不你再抽我一下!”
聽到那聲脆響,昕若猛地抬起頭,知道這其中緣由的人本就不多,紫熙從未問過,怕她聽了難過,所以誰也沒主動跟她解釋過,這件事壓根兒也不能怪她!
“不是……是我一時情急,你這丫頭,打自己干嘛?你……”
說著,昕若的眼淚就要往外涌,秘淵輕輕摟住她的肩,道:“好了好了,誤會一場?!?p> 一把推開滕璇熠,竹瀾看了看紫熙唇邊的紅暈,怒道:“好什么好!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紫熙又不知道,兇她干嘛?”
秘淵扶額搖了搖頭:“昕若也是著急,不是故意兇她的。”
竹瀾根本不理會秘淵的左右為難,又朝滕璇熠肩膀處懟了一記重拳:“嘴都打紅啦!滿意啦?”
眼見著事態(tài)要嚴重,凝芙趕緊勸和道:“竹瀾你冷靜點兒,滕璇熠不是解釋了嘛,這丫頭手快,也不嚴重,一會兒就……”
“你閉嘴!”竹瀾轉頭大聲喝道。
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紫熙捂住嘴,拽了拽竹瀾的衣袖說道:“我自己打的,你沖他們發(fā)火干嘛?本來就是我說錯話了,而且就是個本能反應,誰讓我口不擇言呢!竹瀾,你……你先冷靜冷靜!”
目光瞬間柔和下來,語氣也變得無比溫柔,竹瀾撥開紫熙的手,又仔細瞧了瞧她的嘴唇,見紅暈淡了一些,他舒了口氣,道:“瘋了嗎?打自己?以后不許這樣了聽見沒?”
說完,他又轉過頭瞪向了滕璇熠。
揉了揉肩膀,滕璇熠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我的錯,我的錯,怪我沒提前說清楚?!?p> “我的天!”凝芙一臉的難以置信,這還是她印象中的南丹四皇子嗎?
甩了甩衣袖,凝芙轉身朝外走去,邊走邊大聲喊道:“是非之地,告辭!”
咚咚咚!
一陣急切地砸門聲讓凝芙停下了腳步。
“開門??!紫熙!四哥,開門!”
滕璇淳的聲音。
凝芙心頭一暖,趕忙跑到大門口拉開栓子:“殿下,你怎么來了?”
“??!”隨便應付了一聲,甚至都沒正眼瞧瞧凝芙,滕璇淳一陣風似的旋進了廳里,看見大家臉色都不好,他試探道:“不歡迎我嗎?”
紫熙一臉嫌棄:“你來干嘛?”
滕璇淳一樂:“我……咦?丫頭,你吃辣了?”
凝芙折返回來,聽到滕璇淳哪壺不開提哪壺,忙岔開話題:“你怎么突然跑過來了?”
目光依舊落在紫熙的唇邊,滕璇淳擺了擺手,道:“我記得你平時不涂唇脂的,今天怎么啦?這……都抹到外面啦,技術不行啊!哎呦!”
一把擰住滕璇淳的耳朵,紫熙狠狠道:“要你管!姑奶奶就是涂到腦門兒上跟你有關系嗎?”
雙手抱拳,滕璇淳討?zhàn)埖溃骸皼]關系沒關系,一點關系都沒有!”
松開手,紫熙不耐煩道:“有什么事快說,說完快滾!”
呲牙咧嘴地搓了搓耳朵,滕璇淳搖了搖頭:“也沒什么事,我聽說恒蒼來過了,怕這里出亂子,所以過來看看?!?p> 說著,他伸手朝紫熙唇邊一抹,笑嘻嘻地往后退了幾步,道:“誰知道看見了個不會抹唇脂的笨蛋!”
凝芙頓覺眼前一黑,下意識地擋在了滕璇淳的前面,滕璇淳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發(fā)現(xiàn)上面一點顏色都沒有,瞬間陰下了臉。
眼見著竹瀾和滕璇熠離自己越來越近,凝芙側過頭小聲道:“殿下,你還是先回去吧!趕緊跑!”
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滕璇淳將凝芙推到一旁,迎到那二人面前,冷聲道:
“誰干的?”
竹瀾道:“跟你有關系嗎?”
滕璇淳堅定地回答道:“有!”
胡亂地撓了撓頭,紫熙仰天長嘆:
“唉!你們有完沒完!”
滕璇熠和竹瀾對視一眼,本想轉身作罷,誰知滕璇淳攥緊拳頭道:“沒完!”
瘋子!神經(jīng)??!
紫熙實在拿滕璇淳沒有辦法了,只好無奈道:“我自己打的,我嘴癢,所以拍打了兩下,哎呦,你趕緊走吧行嗎?”
松開拳頭,滕璇淳一臉懵:“???嘴癢?那你撓撓不完了嘛,怎么還拍打上了呢?”
“啊……”紫熙徹底崩潰,沖到滕璇淳面前狠狠推搡了他一下:“滾滾滾!”
滕璇淳笑著轉過身,邊往外走邊道:“是不是罵人沒罵過癮,你那嘴不痛快啦?哎,四哥你府上沒有止癢的藥膏嘛?我那兒有,要不要我一會兒送過來?”
鉚足了全身的力氣,紫熙一腳踹在了滕璇淳的屁股上,嗓子都喊破了音兒了:“滾!”
朝前踉蹌了幾步,滕璇淳嘻嘻哈哈道:“我滾我滾還不行嘛,我回去給你拿藥膏??!一會兒我還會滾回來的!”
紫熙氣得直跺腳:“我弄死你信不信!”
滕璇淳跑到大門口,回過頭做了個鬼臉,賤兮兮地大聲喊道:
“你可舍不得!”
捂住額頭蹲在原地,紫熙第一次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滕璇淳就像龍卷風,沒有人知道他下一刻會刮向哪里,風力有多強,摧毀力有多大,可偏偏他將紫熙置在了風眼的正中心,無論如何移動,那個位置只有一個人,并且,只能是那一個人。
這個道理,凝芙明白,滕璇熠和竹瀾明白,紫熙,也明白,可讓人擔憂的是,處于最安全地帶的這個人控制不了他這個不安份的,甚至可以稱為災難的因素,而此時,唯一令他們感到一絲安慰的就是,還好,他,只是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