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買我們家的布?”林暖暖皺著眉頭看向鄭雅蘭。
這些貴族好端端的不穿絲綢的衣服,怎么就對布衣感興趣了。
難不成,鄭雅蘭跟李長信一樣,都是短打愛好者?不愛穿好衣服,就愛穿普通的東西。
“我不是要自己穿,而是要替你賣布?!?p> 鄭雅蘭看到林暖暖的疑惑,開口解釋道。
她的野心,遠(yuǎn)不至于此。
鄭家男丁稀少,不許與其他氏族聯(lián)姻,這兩點(diǎn)都是事實(shí)。鄭雅蘭想要改變這種情況,最好的方法是從商。
畢竟在已經(jīng)丟掉權(quán)力的情況下,鄭家想要維持下去,就必須要牢牢把握住金錢。
男子從商于名聲不利,她便愿接過這最末等的事情來。所以,她持有了鄭府,
現(xiàn)在,鄭雅蘭糾結(jié)的是,到底經(jīng)營何種項(xiàng)目。而林芳芳身上的布料,給了她啟發(fā)。
——布莊。
從下里巴人到陽春白雪,任何人只要活在世界上,就離不開衣食住行。甚至越是望族,越是需要這些東西。
鄭雅蘭想要的,就是借助布莊,重新打進(jìn)望族的社交圈,并且更進(jìn)一步,由自己一手組建屬于望族的社交圈。
她要用女人重新聯(lián)合望族。
鄭氏,終將會重回京城的!
看著目光飄忽不定的鄭雅蘭,喬松柏心下不喜。這個女人,心機(jī)極深,野心亦不小。林暖暖對上她,恐怕要吃虧啊。
不過對于林暖暖來說,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你要多少?”
“你們能夠提供多少?”
鄭府不算缺錢,鄭雅蘭需要的是不斷造錢的能力。所以她反問林暖暖。
估算了一下效率,林暖暖正準(zhǔn)備說,一個月四十匹的時候,小靈提醒了她:“宿主,棉花恐怕不夠。”
想到張氏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棉花,林暖暖都快忘了這茬了。
織布還得要棉花的。
大周朝的棉花產(chǎn)量并不高,所以弄到這東西,倒是個問題了。
“怎么了。”喬松柏看林暖暖面露難色,輕聲詢問。
“棉花不夠。我們一個月能夠織出四十匹布,但是沒有這么多的棉花。”
“四十匹?”李長信震驚地看向林暖暖,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上次他也這么聽林暖暖說過,但是他只是以為小女孩的玩笑話罷了。但是現(xiàn)在,面對鄭雅蘭的時候,她仍舊夸下這個海口,莫不是真的嗎?
“喬兄?”李長信立刻向喬松柏求助。
喬松柏?fù)u頭:“娘子這個算法錯了。一個月最起碼得是六十匹?!?p> 林暖暖聽到喬松柏的話,白了他一眼。這是什么?典型的資本家的。好家伙,巴不得工人996,一直生產(chǎn)線上???這種行為要堅(jiān)決打擊的!
另一邊……
六十?
李長信聽到這個數(shù)字,大腦反應(yīng)不過來了。這是個什么概念?。?p> “就那兩臺機(jī)器,真的能夠一個月織出六十匹布來?”李長信激動地拉著林暖暖的胳膊,再三確認(rèn)。
林暖暖嘿嘿一笑,見識淺薄了吧,少年。
“當(dāng)然了?!?p> 各種想法在大腦中盤旋,但是李長信他不善急智,這一時間想說什么,也說不出口。
面對李長信,林暖暖不介意,可是喬松柏介意地很??吹嚼铋L信抓著林暖暖的胳膊,喬松柏幾乎是冷著臉,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的。
然后……
李長信就死死拽住喬松柏的手:“幫我?!?p> 抽回自己的手,喬松柏能回應(yīng)的,只有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林暖暖決定的事情,他更喜歡無條件地支持。所以林暖暖跟誰合作,只能是林暖暖的事情。
“懷親王,您這樣,可沒有一點(diǎn)親王的樣子了?!编嵮盘m看到三人之間的互動,立刻就察覺出來,李長信想要截胡。于是連忙出聲宣示自己的身份。
李長信聽到鄭雅蘭的話,風(fēng)情萬種地睨了她一眼。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不那么好聽了。
“就你這樣的,胸大無腦的人。懂什么?”
“你……”鄭雅蘭氣結(jié)。
李長信幽幽開口:“如果她所說是真的話,那么,僅僅靠全滄州百姓織布,即可供全國上下所有人穿衣?!?p> 這種人,這種事情,李長信慶幸,林暖暖現(xiàn)在跟自己是同一個陣營的。
她太驚艷絕倫了。
“什……什么?”這種事情,鄭雅蘭不清楚。但是她略微一思索,確實(shí)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隱約覺得,李長信說的,恐怕是真的。
李長信鄙夷地看向鄭雅蘭,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用鄙視的態(tài)度,看一個世家女,真的很爽。
“普通人家,半年才能織出一匹布來。就算是專門的布莊,也少說要有兩個月。她可是一天,就靠幾個人,就能織出一匹布?!?p> 鄭雅蘭毫不在乎李長信的眼神,她心里面全是算計(jì):“如此效率,那么……”
“停!”林暖暖打斷了他們。
在大周朝,靠自己的織布機(jī)供給整個大周的布匹并不現(xiàn)實(shí)。主要是,大周朝棉花產(chǎn)量跟不上來。別說是供全天下了,就算是供滄州,也是夠嗆的。
所謂的農(nóng)業(yè)是基礎(chǔ)產(chǎn)業(yè),就是這么回事。農(nóng)業(yè)發(fā)展不好,根本就不存在吃飽穿暖這種事情。
“那你能織出多少布匹,我全要了?!编嵮盘m立刻下定,生怕李長信搶在她的前面。無論產(chǎn)量如何,新鮮的東西,對貴女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
李長信沉默不言地看向喬松柏。他總覺得,林暖暖織布不止是這么簡單。
面對李長信的求助,喬松柏終于好心一把:“娘子,你別忘了,你開紡織廠,可不是為了賣布的。”
林暖暖是為了羽絨服!織布只是順帶發(fā)點(diǎn)財(cái)?shù)摹?p> 想到這里,林暖暖猛然驚醒。她開紡織廠,可不是單純地為了賺錢。而是有另外兩個目的的,一個是羽絨服,一個是林家村的婦女。
所以,這不光是產(chǎn)量的問題。
“我沒辦法賣布給你們,但是你們提供棉花給我。我可以替你們加工?!彼紒硐肴ィ峙X得這個主意最合適不過了。她要收的是的加工費(fèi),同時,從這兩個人身上,套取棉花,為羽絨服積攢原材料。
李長信執(zhí)掌滄州,鄭氏在滄州也是名門望族,他們一定能夠比自己收到更多的棉花。
“亦可。君子好成人之美,不如這先機(jī)先留給鄭二小姐吧?!崩铋L信需要的只是林暖暖不被鄭雅蘭買斷,剩下的,他可以跟韓子元慢慢商量,以期達(dá)到利益最大化。
因?yàn)榱峙豢霞庸ぃ嵮盘m一時間拿不出那么多棉花。無奈之下,只能與林暖暖約定,共制二十匹布。押金與棉花,隔日一同請人交付給林暖暖。
眾人回到懷親王府后,李長信接到了手下的報(bào)告,林老大死了。
這林老大今天早上從賭場回來,已經(jīng)欠了一屁股的債了。他打算,把綁在柴房內(nèi)的喬松柏賣了。
賭場里面有人告訴他了,有錢人家的老爺,也喜歡男人做孌童。少年的價格,并不比良家婦女低。
這賣一個是賣,賣兩個也是賣。
林老大早就賭紅了眼,于是急忙忙地回去換賭資。
卻在家門口,看到李長信的私兵。嚇得他魂飛魄散,立刻就跑。
可是他哪能跑得過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男人們?慌忙之下,他昏頭跳到巷子的一口枯井里,當(dāng)場就沒命了。
林暖暖聽到事情的經(jīng)過,無法對林老大產(chǎn)生一絲同情。
這樣的一條賭狗,禍害家人,還想害喬松柏,死了倒是讓他解脫了。
她又看向林芳芳,卻發(fā)現(xiàn),林芳芳并沒有想象中的雙目含淚,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到林暖暖看向自己,林芳芳自嘲地笑了:“暖暖,說實(shí)話,聽到我爹死了之后。我是覺得解脫的。他只要活著一天,我就擔(dān)驚受怕,害怕自己被賣。我知道那是我爹,我應(yīng)該敬他,可是我實(shí)在做不到。我……”
林老大從來未對家里人,負(fù)過任何的責(zé)任。
林芳芳很少見過林老大,因?yàn)榱掷洗笠M(jìn)城打工(賭錢)。
而且自從她懂事起,與林老大有關(guān)的畫面,都是他在跟錢氏商量賣人。先是要賣掉姐姐林園園換錢。等待林園園被賣掉之后,他們就開始商量賣掉林芳芳。
家里常常因?yàn)橘€債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兩個哥哥們,也為了錢,小小年紀(jì),不得不在城里打工。
現(xiàn)在,林芳芳心里面只有解脫。她沒有任何一點(diǎn)失去骨肉親情的痛苦,可她知道,這樣應(yīng)該是不對的。
“我真的恨這樣的自己!”
林芳芳抽了自己一耳光,她應(yīng)該哭才對。但她哭不出來,她心里更多的竟然是解脫的喜悅。
林暖暖輕輕拉住她的手。
有些事情,困于愚孝父權(quán)社會下的人,能夠感覺到不對,卻缺人點(diǎn)醒:“父為父,子為子。他對你半片情誼都沒有。你為何要強(qiáng)求自己,對他有情誼呢?你恨他也是應(yīng)該的?!?p> 聞言,林芳芳與李長信,同時看向了林暖暖。
林芳芳眨著眼睛,終于嚎啕著哭出來。她恨林老大,天知道,每個在家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晚上,她是怎么度過的。天知道,在紅塵閣的臺子上,她想過一死了之。
而李長信,只是垂目深思。
他有一個秘密。一個從未跟人說起的秘密。
他的父親,是死于他的手中。所謂刺殺懷親王的刺客,正是他的親生兒子。
父親寵愛繼母,偏愛那兩個廢物,他都能忍。
但是當(dāng)父親試圖霍霍妹妹,并且說出是他把母親掐死時,李長信忍不了了。
他用隨身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父親。
一刀、又一刀。
那種復(fù)仇的快感,李長信甘之若飴。繼母的辱罵,兩個廢物弟弟的嘲弄,煙消云散了。
等到父親下葬之后,李長信一次又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是不是已經(jīng)不配為人。
他看到父親的死,看到繼母弟弟的慘劇,心里只有暢快。
而今天,他突然得到了救贖。
有一個人說,父親也應(yīng)當(dāng)有父親的樣子。不存在“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可以恨那個人!
自母親去世之后,從未哭過的李長信,突然感覺到了鼻頭一酸。他死死地捏住梨花木扶手,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要哭了。
在場唯一對林暖暖話沒有反應(yīng)的,是喬松柏。他對林暖暖的是非標(biāo)準(zhǔn),從來不質(zhì)疑。因?yàn)樗热魏稳硕记宄?,林暖暖是極度善良的,而且從不愚蠢。
而聰慧如喬松柏,掃到李長信的時候,立刻就知道,前任懷親王之死,與李長信有關(guān)。
想來也是,皇家最是斷絕親情。
不過這種事情,可不能讓林芳芳知道。
因而喬松柏故意引開話題,與林芳芳談起林老大的葬禮。
最終,林老大的尸體,在李長信的運(yùn)作下,安全地帶回了林家村。
錢氏聽到林老大死的時候,嘴唇微微顫抖,沒有多說什么。她跟林老大畢竟是夫妻,也是有過甜蜜的日子的。只是因?yàn)槿諒?fù)一日的賭債,早就把她壓垮了。
現(xiàn)在,她只有一半傷心,一半解脫。
這白事一辦就是七天。張氏、李氏、錢氏這三個妯娌,倒是因?yàn)樵岫Y,關(guān)系開始好起來了。
實(shí)際上,錢氏只要不咄咄逼人,另外兩房都是性子好的,根本就吵不起來的。
如果說,林老大的死,還有什么意外之喜的話。那就是趙八兩被嚇到了,他看到林暖暖與喬松柏安全回來,林老大卻死了的時候,嚇得屁滾尿流。整日幾乎不敢出門。
為了照顧丈夫,趙家媳婦不得不女人當(dāng)男人用,過的日子,比那些寡婦還要凄慘萬分。
除此之外,就是林芳芳的兩個哥哥再也不用在城里打工了。他們在城里就是為了給林老大還賭債的。這錢氏入股了林暖暖的養(yǎng)殖場,手上有些錢,又剛失了男人,所以自然不愿意把兩個兒子留在城里面受苦了。
至此,整個事情,幾乎可以說是圓滿解決了。
甚至因?yàn)榱址挤嫉膬蓚€哥哥回來了,養(yǎng)殖場人手更夠,直接把想要加入紡織廠的女人們的缺給頂上了。
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件事,沒有那么圓滿。
林甜甜也要到林暖暖的紡織廠做工。
事情是李氏提的,答應(yīng)是張氏答應(yīng)的。畢竟有鄭雅蘭的訂單在,紡織廠缺人的很。
而林暖暖跟喬松柏兩人在學(xué)天文的時候,是直接被通知的。
“唉?!蹦克蛷埵献吆?,林暖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對林甜甜,心里總是有些不舒服,卻不知道從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