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中午太陽陰辣辣的,林說壓著嗓子給老師打電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請了半天假。
褚曉亮拿著林說的練習冊在教室外的樓道間踱步。林說寫了十一頁的解題,他整個周末都陷在筆跡中描摹。下午,褚曉亮擔心自己把作業(yè)放到林說桌兜里被同學看見,提前來了學校,趁班里還沒人的時候放了進去??蓛晒?jié)課過去了,林說都沒有來。褚曉亮經(jīng)過一番推理,判定林說請假,于是趁著沒人注意,又從桌兜里把作業(yè)本“偷”了回來。
此刻他感到煩躁和不安,好像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大事就要發(fā)生了,可能關乎她的生命安全,或者是這個地球的未來會走向何處。班里的人沒抄到林說的作業(yè),被老師罰抄。幾個女生又圍在一起風言風語了,還在討論林說和王毅,以及其他幾個高年級男生的關系,她們說他們幾個做了交易,有些事情要在校內(nèi)做。
“讓她清高,看她怎么在學校抬頭?!?p> “我都能想象到每天把作業(yè)寫好了送到王毅桌上的樣子,哈哈。”
褚曉亮聽著只言片語擰緊了拳頭,耳邊輕輕念著,
“你的正義會為你帶來麻煩,也會為我?guī)砺闊?。?p> 他退后了幾步,回到了座位上。
在這個班級里,褚曉亮甚至比林說還要痛苦。他多么希望這些事都指向自己,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女孩子總是卷入到這些圈子里,他不解而帶來了痛苦,更帶來了一種說不出的憂慮與難過。
時間再過得快點吧,再快點他就可以長大了。可以帶著她離開這個地方,可以讓她有更多時間回答他的問題。他想更了解她,了解她的世界,了解她所有在他認為不合理的反應背后的原因。
今天下午的課要一個人上了,這真是無比煎熬。他忍不住向窗外望了望,看著那邊際線泛黃的云朵在天上急速變幻著形狀,又一點一點散開,消失在金光里。
?。ㄞD場景)
老林家
?“你們再也別想像今天這樣糟踐我了,我真是受夠了,受夠了寄人籬下。張口閉口田香生的孩子家教就是這樣,我就從來沒被你們當過一家人!讀好書,閉好嘴,哪次吃完飯我沒把大家的碗洗了?你們能放過我嗎?在你們眼里,只要我流著她的血就是卑賤的血,只要我是個女孩兒,我就是卑賤的丫頭。我所有的,在你們眼里瞧不上的一舉一動,都是錯的?!绷终f揩了一把眼淚,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一點,調(diào)整好語速,緊接著又補了一句
“我感謝你,林立春……”
“怎么說話呢!沒教養(yǎng)的懂不懂尊重長輩啊?”林立春故意把聲音放大了喊。
“我也謝謝爺爺奶奶,我林說這些年確實吃了你們不少糧食。我會還的……”
“切,拿什么還?”
“立春你少說兩句!”老林開始劇烈的咳嗽。
“小說啊,你還小呢,你說的這些,在家里說,可不能對著外人說。你姑呢,為你家付出也不少,富力那套房子你們仨不還得住著?你姑刀子嘴,豆腐心,剛才你姑也沒說你呀,她那是說你媽呢!”
林說哭笑不得。她知道在這個家,有錢就代表著有權。這個家的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財富,去控制和貶低。林立春用自己名下那套房子,慷慨的給弟弟住著。從田香搬進去的那天起,這“權力”便油然而生了?,F(xiàn)在林立德一家,一邊享受著姐姐的便利之施,一邊接受著姐姐的“刀子嘴豆腐心”。每當他們把房子的事情搬出來,林說就沒有那么硬氣了。
她把書包一提,后腳跟的還沒踩進鞋里,就一路小跑離開了林家。她邊走邊哭,恨自己不爭氣,不能忍忍,再忍忍。
沒過一會兒,已經(jīng)從小聲的抽泣變成了干嚎。路人見她怨恨的樣子,都被嚇住了,也不敢上前去安慰。林說一路沿著盲道走,當緩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跟隨怨恨走到了天橋中間。站在天橋邊看著腳下的汽車川流不息。她可真想跳下去,結束這屈辱。
天橋左邊連著左岸公園,公園里好像在舉行什么活動,人群亂紛紛的,喧鬧嘩然聲此起彼伏,幾個掛著紅色綢帶的男人對著喇叭吼叫。
天霧蒙蒙的,林說閉上雙眼,手扒在扶手上面,數(shù)了五個數(shù)字,五,四,三,二,一。把一只腿掛在天橋扶手上。她望向天空,云朵里面翻著土黃色,邊際線忽明忽暗散著淡黃色,像極了林立德早晨起來朝衛(wèi)生紙里吐的那一口濃痰。
她不再仰望天空了,她也不想死了,她把腿緩緩放下來,走下天橋,進入人群中。
聽說死了的人靈魂會被蒸發(fā)到天上,她不想把自己化作濃痰。
“媽誒,現(xiàn)在這孩子真是說不得,還沒長大呢就已經(jīng)這么大脾氣了,還會摔門,媽,你瞧瞧,我就說立德不能找鄉(xiāng)下的,教養(yǎng)啊,規(guī)矩啊,都這么大了還是不懂?!绷至⒋嚎吭诳蛷d的木質廊,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們能說啥啊,照樣給人家做好飯,每天吃一口連聲謝謝也不說,幾個學期了?她媽來看過咱一回沒?咱能說啥?!绷謰寚@了口氣,看著女兒,惋惜地說道。
“我剛才就說讓她給她媽帶句話兒,吃人的嘴短,進門兩只手不能空著,你看我哪次回了家空著手呢?哪次不是好吃好喝給您二老備著,這是禮數(shù),她們這代人不懂,田香會教這嗎?她自己都不懂?!闭f著轉頭走向門口,換鞋。
老林從后鼻腔里吸出一口痰,站起身來回自己屋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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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不做斯嘉麗
無聲的審判是一種縱容,有這樣一群男人,他們擺好了姿態(tài),永遠在“硝煙唾戰(zhàn)”中,莊重凜然坐在主位,仿佛維護著道德坍塌的底線。殊不知他們將這威嚴隔離開了自我的懦弱無能、無奈與逃避,他們是愛孩子的,愛孩子繼承了他們的每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