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技不如人
他側(cè)過身,掀開車簾,露出里面已經(jīng)沒有血色的獵戶。
“你這是要借我的地方救你的病人?”
雖說人命關(guān)天、醫(yī)者仁心,但這些大夫都對虞青凌抱有敵意,倘若他是要借自己的藥鋪救人,他可不會答應(yīng)。
虞青凌搖頭:“我身上傷的嚴重,已無力救他?!?p> 大夫古怪地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暗想,也有你虞青凌求我們的時候?到底是年輕后生,在行醫(yī)經(jīng)驗上,焉能比得上我們?
他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使喚打雜的去把人抬進屋里。
藥鋪門口人來人往,有耳朵尖的聽說是被老虎打傷的已經(jīng)湊上來,伸著脖子往擔(dān)架上的人身上瞧,他身上還蓋著衙役的衣裳,看不出傷勢如何來,好奇地問:
“山上還真有老虎?”
“若沒有,官府還貼公文告示作甚?”
有人插話,那人也盯著獵戶,忐忑不安,“這老虎傷人可真是了不得,看來短時間內(nèi)真不能上山去了?!?p> 柯立綸沒說老虎已經(jīng)被自己打死了,他扶著已經(jīng)十分虛弱的虞青凌跟著往藥鋪里走,輕聲關(guān)懷:
“你也歇一會兒吧?!?p> “我沒事?!庇萸嗔鑿姄沃鴶[手,“等蘇驊來了再說。”
雜役小心翼翼地把獵戶抬到藥鋪里間的小床上,大夫已經(jīng)拿了家伙事進來打算醫(yī)治,他在虞青凌面前故意裝出高明的前輩的架勢,問:
“怎么傷的?”
“被老虎把肚子給劃開了?!边@大夫方才的態(tài)度實在讓柯立綸喜歡不起來,他冷冷道,“腸子都掉出來了,被我娘子臨時縫回去的,你可得仔細掂量,他的命好不容易吊住,千萬別把他治死了。”
柯立綸壓根沒打算讓他給獵戶治病,說這話一是為了嚇唬他,二是讓他明白自己和虞青凌之間的差距。
大夫冷笑一聲,他挽起胳膊,洗干凈手,做出救人的架勢,斜眼看著柯立綸,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大聲嘲笑:
“我行醫(yī)多年,還從未聽說過被老虎把肚子剖開,腸子都掉出來,還有能活命的!休要胡言亂語!”
說話間,他掀開外衣,露出獵戶的身體,只見他只是為防走光,被人拿衣裳輕輕蓋住肚子和下半身,衣裳掀開,可怖的血窟窿立馬露出來,確實如柯立綸所說,肚子上一塊肉已經(jīng)掉了。
大夫哪兒在人身上見過這種傷,他一愣,動作僵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從哪兒下手才是。
“怎么樣?治不治得了?治不了就別勉強,省得攤上人命官司?!笨铝⒕]冷嘲。
“我……”
大夫有心想逞強,可是他又清楚自己斤兩,他吃驚地盯著把獵戶的腹部牢牢縫合的線,實在想象不出來虞青凌究竟是怎么縫的、又是如何縫的。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和虞青凌間的差距,那是一道鴻溝、是他這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自是少不了好奇心重的人湊上來,當(dāng)他們看見獵戶肚子上那圈讓他身體保持完整的棉線后,就差把下巴驚掉了,人還可以這么治?這不就像是縫衣服一樣嗎?
大夫躊躇很久,終于不甘心地接受這個事實,他轉(zhuǎn)向虞青凌,選擇低頭:
“這人我救不了,請虞大夫你出手吧。”
虞青凌倚著墻坐在鋪了棉墊的長凳上,她費了很大力氣才能勉強自己維持坐的姿勢,她看向大夫苦笑:
“并非我不治,而是我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麻煩您去取熱水、烈酒、蠟燭、一把干凈的刀以及繃帶傷藥來,稍后自然有人來醫(yī)他?!?p> 柯立綸擔(dān)憂地看著虞青凌,又輕聲問:“是否需要給你抓些傷藥來?”
“等蘇驊來?!庇萸嗔柽€是這句話,
蘇驊來得匆匆,在路上他已經(jīng)聽說什么情況,人一到醫(yī)館外,就著急地喊問:
“虞大夫?虞大夫你在嗎?”
“虞大夫在里頭坐著呢?!庇腥嗣μ嬗萸嗔杌卮?。
他闖進門,見到并肩而坐虛弱的倆人,第一時間湊上來詢問情況,就要給虞青凌把脈醫(yī)治,虞青凌指向躺在里面的獵戶:
“他比較要緊,你先救他?!?p> 藥鋪大夫自然也認得蘇驊,這段時間他就差和虞青凌出入成雙了,知道他也是一名大夫,又是虞青凌點名的,他不敢耽誤,給蘇驊讓出位置:
“這位大夫,病人在這兒?!?p> 蘇驊看一眼虞青凌,見虞青凌堅持讓自己先救別人,才往獵戶那兒挪。
和藥鋪大夫的反應(yīng)不同,蘇驊見到虞青凌治療獵戶的手段,第一反應(yīng)雖然也是驚訝。
這種法子,雖聽聞過,但從未實踐過??!
蘇驊驚呆地盯著獵戶肚子上用來縫合的棉線,隨后看向虞青凌,“這……我?”
閉目養(yǎng)神的虞青凌也知道,這樣有些難為蘇驊了,但是在眾醫(yī)生中,她只相信蘇驊的醫(yī)術(shù)。
她虛弱的開口,“就像上次我跟你說的一樣,你可以的?!?p> 蘇驊心神領(lǐng)會,因為之前就這種治療兩人商討過,只是紙上談兵,并未實踐過。
想到這兒,蘇驊拳頭握緊,不能辜負虞青凌對他的相信。
還是身邊好奇看著的藥鋪大夫看他走神,一連喊了好幾聲,才把他的魂喊回來:
“蘇大夫?蘇大夫?”
蘇驊回神,有些茫然又有些緊張地問:“怎么了?”
“這人的傷你能治嗎?是否需要我去請其他大夫來?”
“不用,我能治。”
蘇驊剛想吩咐大夫去準備治傷用的東西,一低頭發(fā)現(xiàn)他要用到的東西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在旁邊小桌上一字排開。
他暫且壓下心中疑惑,專心致志地開始給獵戶清理傷口、消毒、上藥……
蘇驊一來,虞青凌腦子里緊繃的那根線才徹底松下,她頭靠在墻上,腦子里嗡嗡的,五臟六腑無一不是疼得,但她僅僅只是輕蹙眉頭。
虞青凌身上很多傷口,疼到她根本沒有心思檢查自己傷勢。
柯立綸則已經(jīng)被帶到里屋上藥去了,藥鋪里的學(xué)徒把他帶到里間,關(guān)好門后,用溫水仔細地幫他清理完傷口,又按照柯立綸的要求替他用烈酒消一遍毒才開始上藥。
藥上到一半,他就聽見外面亂哄哄的,一個婦人在那兒哭天搶地:
“當(dāng)家的哎,你倒是睜眼看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