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誓言

　　他們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行走。猛然一陣風(fēng)過，這里的建筑發(fā)出“嗚嗚”的響聲。

　　狼女莉卡抱著露絲不肯撒手。而被指認(rèn)作兇手的那位則不那么好運，他被迫用臉丈量了這段距離——他被巨人用一條繩子拖拽著，直到中途“啊啊啊”地醒過來一次。

　　于是大道上，蹭得全部都是新鮮的血痕。

　　“伯蜥，你太不講究了。”盧凱對巨人說，“我們留下的痕跡太多了?！?p>　　“好吧?！本奕顺稊嗬K子，直接抓住兇手的雙腳，像甩魚一樣把他上下猛摔了兩下——這個活該的受難者再次暈過去了，在巨人手中，他就像個關(guān)節(jié)壞了的玩具。

　　在這名兇手被甩動的時候，陳墨生就遮住了米里的眼睛，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實在看得惡心。

　　而一旁的狼女則察覺到這一幕：“小子，你覺得我們過于殘忍?”

　　她嘲弄地說，將失去熱度的密友抱得更緊：“生存在舉世皆敵的環(huán)境中，我們自然不是靠對敵人的仁慈活下來的——仁慈的結(jié)局，你也看到了?！?p>　　陳墨生把米里的手抓得更牢：“我只是不想讓米里過早接觸這些，她今天已經(jīng)受過驚嚇了?！?p>　　“驚嚇?哈哈！”

　　走在隊伍最前的盧凱轉(zhuǎn)過身，他的笑聲凄涼，透一股惆悵。

　　“我們要死掉一個、兩個……無數(shù)個兄弟姐妹，才能告訴他們，那是血的教訓(xùn)！這些犧牲，如果不被記住，他們死了，也就是真的死了……”

　　“你說得對，”闥闥此時咳嗽了兩聲，“但是，如果仇恨與血腥的種子在她人生中過早萌芽——這只能說明，我們這些兄長的失敗——我們沒能保護(hù)好她。”

　　懷中露絲像是睡著了一樣，但狼女知道她再不會醒來了，只要自己在露絲提起馬基爾時多嘴多問一句，也許悲劇就不會發(fā)生……

　　她再次泣不成聲。

　　“那些生割會的雜碎！”巨人痛斥道。

　　盧凱則安慰她，讓她繼續(xù)往前走：“這都是命運，被世界拋棄的我們，哪里有天真的資格?”

　　闥闥則好奇著：“其實我一直想問，生割會是什么?為什么他們會對一個年輕女孩動手?”

　　“生割會只是想消滅我們的勢力之一，他們代表不了什么，但他們十足惡心！為了那么丁點利益和一些所謂的仇恨，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狼女干脆地回答。

　　闥闥點頭表示明白。

　　也就是說，這個生割會只是一個跳得很高，但存在感很強的小嘍啰。

　　他們可能不是那么致命，但是跳起來猛咬你一口，也是怪疼的——就跟放大一號的跳蚤一樣。

　　“好了，我們到了！”

　　一行人停了下來。

　　他們進(jìn)入到一棟灰撲撲的建筑，七扭八拐后，下到一間地下室，再轉(zhuǎn)過幾米，進(jìn)入一道暗門。

　　這個入口倒不如想象中的隱蔽。

　　“我以為在進(jìn)入前，你們會蒙住我們的眼睛?！标Y闥說。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那是對活人來說的?！崩桥卮鸬溃呢Q瞳在昏暗的底下室里閃爍著詭秘的光芒。

　　“從各種意義上，進(jìn)入到我們的城市，你就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p>　　冷不丁，陳墨生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米里也和他靠得更緊。

　　這觸感，是少女柔軟的肌膚——陳墨生以為改造人，上下都很硬呢。

　　少女的體溫驅(qū)散了這點不安。

　　陳墨生再次確認(rèn)了，他對星際的機械改造技術(shù)，很感興趣。

　　就在我們的主角心猿意馬之時，他們進(jìn)入一條更加幽深的密道。

　　陳墨生走在密道中，能聽見一陣汩汩流水聲在上方空間出現(xiàn)。

　　“那是靠近地面的水道，酸雨會經(jīng)過那里?！崩蚩ń榻B。

　　他們繼續(xù)向前。有微的光漏下，蕨類植物和滑膩的青苔漸次在眼前出現(xiàn)。

　　然后有一道刻滿不明密文的拱門出現(xiàn)，篝火把這里點亮，他們跨越過門。

　　——這像是一道儀式。

　　“來到我們的城市，你不經(jīng)過許可，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這里?！?p>　　盧凱對著三名外鄉(xiāng)人，意味深長地說：“離開這里，只有死路一條?！?p>　　“每一個我們城市的市民，來到這里，會死過兩次?！?p>　　“第一次，是社會意義的死亡。選擇成為我們市民，就意味著你愿與異化人，站在同一個陣營?！?p>　　“你被排除于人的意義之外，所有的地表人，都會視你為敵人或者骯臟的垃圾?！?p>　　“第二次，是自然意義上的死亡。當(dāng)你的壽命自然結(jié)束——那是很幸運的事，你會進(jìn)入長眠；”

　　“你也可能病死或者戰(zhàn)死……無論那種死法，對我們的來說，生命的重量其實是一樣的?！?p>　　“只除了一種，我們不能忍受——當(dāng)你決意背棄這里離開的，你會慢慢凍僵，變作死人。”

　　密道里一片寂靜，只聽見盧凱的聲音在這里回蕩傳響。

　　“誓言在你踏入門的那一刻就定下了?！?p>　　“在赫墨的注視下，誓言的力量保護(hù)我們的城市不受外界視線的探查與侵?jǐn)_。”

　　“恭喜你們經(jīng)過了第一重考驗——如果你是對這里抱有明顯惡意的，會在進(jìn)入門的瞬間，被這座城市所有人的誓言割上一刀——直至擊碎整個人靈魂。”

　　外來者的三人舉目相對，驚喜中透著意外，以及一絲后怕。

　　這都在原住民的意料之中。

　　陳墨生心呼難怪，這里的原住民這么痛恨外鄉(xiāng)人，卻輕易帶他們?nèi)氤?，原來還有這么一遭。

　　而米里為什么掃描不出什么動靜，也許就是因為那勞什子誓言。

　　他能說好險嗎?

　　還好他們對這座城市暫時沒什么想法。

　　只是這種情況，算是被綁架在異化人城市的戰(zhàn)車上了?

　　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沒想到這次一開局，就給自己選擇了個舉世皆敵的陣營。

　　還好這只是在虛界。

　　要是在真實的世界，莫名其妙地被選擇了跟自己完全無關(guān)的陣營（畢竟這三人沒一個是真正的異化人），難道要與整個世界玩一場大逃殺?

　　不對……

　　那露絲為什么說要與那個兇手馬基爾私奔?

　　作為這座底下城市的市民，她應(yīng)該很清楚，背叛的結(jié)局。

　　赫墨代表著什么?

　　陳墨生想，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入這座底下城，就要很快地了解它。

　　“謝謝！”闥闥表現(xiàn)得泣不成聲。

　　他捉住陳墨生的手，把米里都攬在懷里，一下一下?lián)嶂⒌募纭?p>　　作為給自己設(shè)定了一大長串狗血身世的前職業(yè)冒險家，他的演技一直很在線。

　　陳墨生自覺著自己表現(xiàn)不錯，而米里也沒露出什么破綻。

　　陳墨生猜測，她可能是跟闥闥搭戲搭多了，于是經(jīng)驗豐富。

　　而且小孩嘛，只要天真可愛就好了，不需要多么復(fù)雜的情緒。

　　在保持童真方面，米里只要真情流露就好了，誰會拒絕那么可愛的一只小蘿莉呢?

　　嗯?也許除了闥闥……

　　“米里，很快，你就要見到和你一樣擁有天賦的人了。”

　　“天賦?”米里的神情中，充斥著一絲羞怕，一絲憧憬……

　　仿佛在兄長的保護(hù)下，她并不認(rèn)為，擁有小仙女的小星星，是一件多么不容于世的事。

　　仿佛這真的只是小女孩的小幻想，只是幻想成真……

　　她真的被保護(hù)的很好。

　　狼女莉卡想著，也許她該給他們一些幫助。

　　這一刻，母狼的豎瞳在火光的映襯下，透出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