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國會議員
“我們在這!”
羅夫高喊這句話的時候,羅曼正坐在海岸上,望著海的方向發(fā)呆——白鴨子船將他們拋上沙灘,便自顧自地搖著屁股離開了。
“你們還好嗎?”
剛剛結束幻影顯形的紐特快步向他們走來。
他一頭銀發(fā),腿腳頗為利索,只是這兩天的擔心讓他顯得有些疲憊。
即便上了年紀,紐特·斯卡曼德的氣場也如年輕時一樣溫和而平靜。
但與鄧布利多隱匿于萬鈞雷霆下的溫和平靜不同,紐特的平靜更像是一種與世俗社會的格格不入。
事實上——
如果說鄧布利多站在原地便是聚攏巫師的一面旗幟;那么紐特站在那里,就是對巫師社會的最大諷刺。
“很好?!绷_夫嘀咕著,他并不知道該怎么描述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
紐特反復打量了他幾下,似乎在確認他沒出什么問題。
接著他轉頭看向羅曼:
“我已經給鄧布利多寫了信,但他暫時無法抵達這里。巫師入境需要經過一系列的申報和審查,這可能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時間?!?p> 一口氣對著陌生人說上這些話,似乎對他而言很是挑戰(zhàn)。
于是紐特緩了口氣,才繼續(xù)說道:
“現在,我們應該先離開這里?!?p> 紐特舉起手,示意他們搭上自己的手臂。
下一秒,羅曼便感覺自己被擠進了一根橡膠管子里。
當他們停止旋轉時,已經身處一間位于希臘港口城市——皮洛斯的小旅館中。
在這個旅游業(yè)頗興的城市,三個外鄉(xiāng)人并不扎眼。
“我訂了三個房間?!奔~特指向緊鄰著的三間屋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就來中間找我?!?p> “謝謝,但我想休息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需要一份明早的《紐約幽靈報》。”羅曼把恢復了點兒精神的金飛俠遞給紐特,“另外這個小家伙麻煩您照顧一下?!?p> “一份什么?”紐特愣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接過金飛俠。
一個英國人在希臘看什么美國魔法報?
“明早最新的《紐約幽靈報》。”羅曼很清晰地重復了一遍。
“好的。”紐特回自己房間里拎來一只灰林鸮,“你不需要別的什么東西嘛,或者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不必了,先生?!绷_曼很有禮貌地送走了二人。羅夫好像挺適應這種節(jié)奏,攙著有些迷惑的紐特離開了羅曼的房間。
紐特是個有強烈道德觀的人,這種人或者他的后代并不適合與自己作朋友。
敬而遠之,是最佳處理方法。
羅曼看了看這只油光水滑的灰林鸮,再次掏出兩枚古妖精金幣。
“去第戎,把這兩封信交給貝爾廷夫人和柯爾特?!绷_曼將兩枚古妖精金幣放入信封,而后認真地施法,保證它不會因長途奔波而掉落這兩枚金幣,“再為我購買一張《紐約幽靈報》。”
灰林鸮哆嗦了一下,仿佛已經看到了累到半死的自己。
貓頭鷹是魔法信使,不是玩命信使。
它哀怨地看了一眼羅曼,在對方充滿歉意的眼神中出發(fā)。
羅曼看向陽臺。
隔壁的燈光還亮著,紐特顯然在和羅夫夜談。
但羅曼沒有心思再去想爺孫間的對話,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很沉,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被灰林鸮的拍翅聲驚醒。
他翻身坐起,發(fā)現一份嶄新的《紐約幽靈報》已經擺在了床頭。
灰林鸮疲憊地在架子上打著盹兒。
門外傳來羅夫的聲音。
羅曼打開門,發(fā)現他眼睛通紅。
如果不是他一宿沒睡,就是紐特同他聊了一晚。
“我讓旅館送早餐上來了,鄧布利多先生應該中午就能到了。”
“謝謝,你該去睡一覺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羅曼將他送出門外,拿起報紙,找到了一條關于皮洛斯某家航運公司的貨船在美被扣留的消息。
兩個小時后,他換上一身便裝,按照廣告上的暗語,尋找到了港口附近的一家旅店。
他沒費什么勁就被店里的人告知,三樓有人在等他。
而在三樓邊角的屋子里,頭戴紫色巫師帽的巫師一臉怒火地看著羅曼。
他的手里還攥著一枚古妖精金幣。
“你說過,你已經把所有的金幣都交出來了。”他摩挲著手中的金幣,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顯然被孩子耍了這件事讓他難以接受。
“見鬼!”羅曼愉快地在他對面坐下,翻來覆去地拋著一枚金幣。
“把它給我,我出三千加隆?!?p> 巫師強行壓抑著自己的怒火,盡量使自己顯得有風度一些。
“為什么二十世紀都快結束了,美國的巫師國會中,還是有您這樣活在公元前的老古董哪?”羅曼的話語中充滿了譏諷,“您不會認為,加隆對我有什么意義吧?!?p> 他開始把金幣在手中搓來搓去。
“不會吧,不會吧。”
巫師十分生氣,他把一袋子加隆抖得叮當作響:“錢是最重要的?!?p> “在一個小型,甚至微型社會中,貨幣的力量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p> 羅曼的臉嚴肅起來。
“議員先生,我這個人信奉一個道理——錢來錢上走,權來權下消?!?p> 議員的神情放松下來。
他已經明白了,羅曼終究有求于他。
“你想要我做什么?”
羅曼沉默了一會兒,讓金幣在指縫間游走不定。
“一個承諾,當我站上威森加摩的法庭時,我要有足夠的支持者?!?p> “我的孩子,你太高看我了,我不可能影響到英國魔法部?!弊h員先生坐在陰影里,聲音低沉,“不如我給你一筆錢,你可以用它……”
“錢……錢……錢……”羅曼重復著這個詞,“您告訴我,在這個一道咒語就能終結生命的世界,我能用錢換到什么?”
他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份預言家日報。
報紙被仔細地折疊起來,正好露出羅曼的背影。
“這是我的背影,但我想這后面,未必沒有諸位先生們的身影?!?p> 議員的臉色變了一下,好像聽懂了這一句雙關。
“我的朋友,你太過于緊張了,這只是他們?yōu)榱颂嵝涯?,所開的一個小玩笑?!?p> 羅曼笑了笑,把金幣揣進了懷里。這讓議員先生勃然大怒。
但羅曼并沒有理會他的臉色,冷笑著站起身子。
“如果我活下來,這就只是一個玩笑;如果我死了,那這將是我的墓志銘?!?p> 他向著門外走去,魔杖握在左手,右手卻探入了懷中。
“魂魄……”議員先生猛地站起,用魔杖指向他的后心。
下一秒,他的手已經被羅曼用匕首釘在墻上。
羅曼沒費什么勁就從他手中取下了魔杖,在對方驚恐的眼神中低聲念到:
“魂魄出竅!”
男人的表情漠然起來,似乎墻上釘著的是一張破舊的壁畫,而非他的右手。
“你知道這些金幣有什么用嗎?”羅曼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我把它們送出去,換取晉升機會?!?p> “看來你和這些金幣沒有關系?!绷_曼無奈地看著議員先生,“你可是讓我大失所望,我還以為自己一直在和一條大魚較勁?!?p> 他摩挲著下巴,“那么現在,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羅曼看著對方有些茫然的眼神,改換了一個問法:“你為誰而來?”
“塞繆爾·G·寇豪格?!?p> 議員先生回答了一個讓羅曼感到驚喜的名字,他拍了拍手,神情輕松地問道:
“我該怎么聯(lián)系到他?”
“他就在樓上等我?!?p> 羅曼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他為什么會跟你來希臘?你是否曾告訴他金幣是怎么來的?”
議員先生直愣愣地說著:
“我沒告訴他金幣是怎么來的,但他很重視這些金幣,情愿跟我跑上一趟?!?p> 羅曼撫摸著手中的魔杖,似乎在盤算什么。
“他帶了多少人?”
“只有他一個?!?p> 羅曼并沒有因此而放松。
相反,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周邊環(huán)境,這才拎起魔杖說道:
“帶我去找他?!?p> 四樓的房間門打開時,把自己陷進沙發(fā)里沉思的男巫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危險。
他轉過頭來,剛想開口,就被一道紅光擊中。
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被五花大綁,魔杖也攥在了一個白發(fā)年輕人手中。
不過寇豪格先生明顯比他的下屬來得冷靜。
他看著羅曼,沒有著急,也沒有激動。
“你怎么會找到我的?”
羅曼咧開嘴笑了笑:“他見到我時的表現太急躁了,我想他根本不知道收集這些金幣的作用?!?p> “他是為了我才去搜集的,”寇豪格先生搖了搖頭,“而其實,我也只是喜歡收集金幣?!?p> “別急,別急,我們就暫時當您真的喜歡收集金幣?!?p> 羅曼把他的魔杖和議員先生的魔杖放在一起,用手攏著。
“可是您為什么不收集魔杖哪?魔杖——巫師制造了多么神奇的東西,可是在一些妖精看來,巫師拒絕讓他們使用魔杖是很不合理的?!?p> “時至今日,仍會有妖精顛覆集團反對魔法部的統(tǒng)治。我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對您的祖先有什么印象?!?p> “1612年的妖精叛亂發(fā)生在霍格莫德村附近,當時霍格莫德的一家小酒館被當成巫師的指揮部。”
羅曼抬起頭來,看著面色不改的寇豪格先生,“我記得,您的祖先是上個世紀搬去美國的,對吧?”
“這種事情,你可以在任意地方查到?!笨芎栏裣壬湫χ耙泼襁@種事難道還不正常嘛?”
羅曼舉起手,像是投降一樣。
“很正常,只是我想,那個小酒館里,可能還殘余著您先輩們的指紋?”
寇豪格頗為自豪地挺了挺胸膛,“是的,他們曾在那里浴血奮戰(zhàn)。”
“但是對手卻很古怪?”羅曼慢條斯理地說著,內容卻十分諷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笨芎栏竦哪樕谝淮纹鹆俗兓?。
羅曼卻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著,就如同一個拖堂了九分五十九秒的老師。
“還有一場妖精叛亂發(fā)生于18世紀,這也是相當有名的一次叛亂。妖精邋遢鬼拉拉參加了這次叛亂,并因此出現在巧克力蛙畫片上?!?p> “如果查詢這個邋遢鬼的生平,恐怕我們可以看出一些小小的蛛絲馬跡。”
“這些妖精金幣的歷史遠不止16、18世紀,但它們真正的價值,卻在這些妖精叛亂中得到了體現?!?p> 羅曼把手中的金幣丟到寇豪格先生懷中,又揮了揮魔杖,解除了他的捆綁,甚至將他的魔杖也扔到他面前的桌上。
“你想用這些東西要挾我?”
寇豪格捏著魔杖,卻把它沉到椅子的另一側,避開了羅曼的視線。
“妖精叛亂中有巫師家族的鼓動、慫恿,甚至參與;我想在當下——無論是妖精,還是巫師,都不會太高興?!?p> “而我,只是想要一份承諾,當我需要您的時候——比如站上威森加摩的受審席時——我希望您能發(fā)揮一下能量,支持那些有利于我的東西?!?p> “對你有利的東西?”寇豪格皺著眉頭,“你覺得真的會有那種東西嘛?”
“那是我的事了。您要做的,只是讓我的聲音能暴露在陽光下?!绷_曼盯著他的眼睛,“另外我建議您放下魔杖。您總不會以為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闖進您的房間,而不留任何后手吧?”
“一旦我出了什么事,那么某些報紙上可能會多出整版的內容——我想您的競爭對手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寇豪格皺著眉頭,似乎在為自己找一個借口:
“我與你不同,我遵守法律?!?p> “當然?!绷_曼一拍手,仿佛對方剛剛說出了一條真理,“但是先生,我得提醒您。如果一個人時刻以法律為自己的標準,那他不是個流氓,就是個惡棍?!?p> 屋子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直到正午的陽光從窗戶射入,照在寇豪格先生臉上。
他隱藏在扶手一側的手握著魔杖,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最后,寇豪格還是起身,將魔杖放在桌上。
“我不太明白?!?p>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位“沉著冷靜”先生終于放棄了偽裝,舉起了投降的旗幟。
“你——如此年輕,又缺乏家世;怎么能搞到如此多的隱秘?”
羅曼站起了身子,笑呵呵地說著:
“您站得太高了,忽略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細小的塵埃。它們會因為偉大者的一些微小動作,而保存下永久的印記。”
他看著對方不解的眼神,聳了聳肩。
“比方說,若干年后,您的名字會被載入史冊,后人會知道世上有個寇豪格先生,但他們永遠不知道,寇豪格先生的所有命令都靠誰完成?!?p> “就如同過去的幾百年里,您祖先譜寫的那些故事一樣?!?p> “大人物的故事,將是一個時代的故事;而我這樣的小人物,不過是時代的海浪中,翻涌出的一滴浪花?!?p> 他走出房門,沒有忘記回頭補充一句:
“不過這沒有什么;您或者我,都不配被稱作時代?!?p> 寇豪格拾起魔杖,看了看羅曼在走廊中的身影,又看了看癡呆的議員先生;握緊了另一只手上的金幣,為后者送上了一套昏迷加遺忘的組合大禮包。
等羅曼回到旅館時,鄧布利多正坐在柜臺前盯著麻瓜的新式鐘表研究。
他扭過頭來,藍色的眼睛平靜而深邃:
“海勒先生,太好了?,F在我們可以去叫醒紐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