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斤重的牤牛驚了會要人命的!
奔跑如風(fēng)的牤牛,亂蹄紛飛,像夯錘落地,犄角彎彎,利如尖刀……
小橋爹把小橋壓在身下,在驚牛將要撞上的前一刻。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喧鬧的集市仿佛一下子靜止了。
張著嘴,大腦一片空白的小橋,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怦怦……
沖撞、踐踏并沒有發(fā)生,小橋爹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扭頭沒有看到那頭驚了的牛;牛行里的眾人表情都很精彩,有驚魂未定、有哭笑不得,還有男人們都懂的曖昧笑容。
牛哪里去了?
牛行邊上,小橋爹身后,黑牤牛抬頭擺尾,跟在一頭老牸(母)牛身后亂嗅,不時猥瑣地哞哞叫幾聲,老牸牛也看起來很興奮,彎腰弓背,不時鳴叫……
挽著褲腳的中年人滿頭大汗,已抓住牛鼻子,把黑牤牛拴在了樹上……
“你怎么牽牛的?攤都撞翻了,賠錢!”酥果攤老板揪著牛主人嚷嚷開了。
“真他娘的晦氣,趕個集都能被牛撞,啥都甭講了,拿錢來!”一個被牛撞翻的倒霉蛋,臉在地上蹭開了花,血糊淋剌的。
小橋爹爬起來跪在地上,看了下小橋沒受傷,松了一口氣,直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剛想叫罵幾聲,看到小橋在懷里,再看看被憤怒的倒霉蛋圍著的牛主人一頭大汗,悻悻地走開了。
小橋騎在小橋爹的脖子上,嚷嚷著想吃東西,小橋爹擠來擠去,總算擠到糊啦湯的攤位邊。
糊辣湯色香味醇、湯香味辣,好吃便宜有風(fēng)味,老少爺們到集上都要喝碗糊辣湯,哧溜哧溜,只覺一股熱流擴(kuò)散到渾身汗毛孔,汗也出的暢快淋漓。
糊辣湯攤前擠滿了人,半人高的大壺旁,大師傅肩頭搭條毛巾,一手掀壺壓低壺嘴,一手托碗接湯,一掀一放,轉(zhuǎn)眼倒?jié)M大海碗,飛快地托放到坐在邊上矮桌的小橋前。
糊辣湯可是當(dāng)?shù)匾唤^,里面有面筋、海帶絲、豆皮、花生米、香菜、姜末、榨菜等,湯勺攪動,老遠(yuǎn)都能聞到香味,讓人食欲大增。
做糊辣湯有許多講究,好的面筋沒有豆腥味,有嚼頭,海帶、豆皮切絲淖水,面筋切成小條,花生米剝皮,芝麻小火炒熟,炒出香味,雞架骨加胡椒粉等各種大料熬高湯。
大師傅刀功精細(xì),火候恰當(dāng),煮好淋上芝麻油,出鍋后倒入大壺保溫。
小橋哧溜哧溜一碗糊啦湯下肚,吃糊辣湯怎么能不吃燒巴子?
賣燒巴子的總會在賣糊辣湯的邊上,小橋爹喊了一聲,馬上送了幾個過來。
燒巴子也是當(dāng)?shù)氐囊环N美食,面上抺特制的油脂、芝麻、蔥花,拍成長條形,貼在口小肚大的炭火爐壁,一會就會烘烤得香噴噴的,燒巴子外焦里嫩,表面粘著幾粒噴香的芝麻,如果再加些油炸的辣椒油,夾著吃,就更是人間少有的美味。
小孩子遇到美食,哪里還知道饑飽。小橋狼吞虎咽,幾乎吃到嗓門眼了,還想伸手去拿……
“憨撐,這是給你娘、你姐留的!”小橋爹筷子反轉(zhuǎn)敲了小橋一下。
小橋收回小手,捧著滴溜圓的肚皮直哼哼。
小橋爹又叫了些糊辣湯、燒巴子帶走,扯著吃撐的小橋去找小橋娘。
太陽有點(diǎn)毒辣,小橋娘守著架子車,呆在街邊樹下等小橋爺倆,遠(yuǎn)遠(yuǎn)看到小橋拎著燒巴子跑過來。
“娘,燒巴子!”小橋小胳膊小腿的,跑提挺快,邊跑邊沖小橋娘喊,“還有糊辣湯!”
小橋絮絮叨叨地和小橋娘說著在街里看到什么,有人扭秧歌,有人演馬戲,還有賣小人書的,小橋感覺眼睛都不夠用,原來還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
“小橋真厲害,知道那么多!”小橋娘笑著摸著小橋的頭,又抬頭對小橋爹說,“你去理個發(fā)吧!遛鄉(xiāng)的老劉頭好久沒來,大熱天頭發(fā)長哪里會舒服?!?p> 剃頭匠劉老頭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劉,就劉老頭,劉老頭叫著。
劉老頭鑼鼓腰,個不高,整天笑咪咪的,逢人喜歡開個玩笑,是個歡脾氣。
“剃頭里,彎彎腰,手來拿個剝蛋刀!”小橋總會調(diào)皮搗蛋地圍著老劉頭叫,氣得理了一半頭發(fā)的漢子,跳起來追著笑罵。
在小橋眼里,劉老頭的布包,仿佛掏不完稀奇古怪的東西,劉老頭那雙手變魔術(shù)似的拿出手動推剪,條剪,花剪、剃刀、圍布、挖耳勺、鑷子、毛絨刷子……
手底下使喚的家伙什,老劉頭準(zhǔn)備的很全乎!
前幾年他還扁擔(dān)挑著剃頭挑子,挑子一頭是漆料斑駁的長方凳,凳腿間有三個小抽屜,一個放錢,剩下兩個家伙什都放里面。
挑子另一頭是個長圓籠,里面放個小火爐,上面放著一個大沿瓷盆,盆里面總是有熱水,圓籠有三條腿,一條腿向上延伸,掛著磨刀布和毛巾。
現(xiàn)在,老劉頭不挑剃頭挑子,拿著喚頭,背個包,“當(dāng)啷、當(dāng)啷”,走村串巷,水盆、板凳到哪家剃頭就用哪家的,方便了自己也不算麻煩別人。
老劉頭的手藝那是沒的說,那時剃頭是干著頭剃,圍好圍布,推子咔嚓咔嚓,老劉頭忙個不停,笑呵呵地和你聊著,幾刀下去,碎發(fā)落下,人也精神許多。
躺椅支開,熱毛巾敷臉片刻,老劉頭手拿剃刀,拉緊磨刀布,使勁的在磨刀布上來回幾下,雪亮的剃刀顯鋒利無比。
刮臉要靠真功夫,從額頭開始,一直刮到脖子,老劉頭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動作嫻熟無比,不管你是絡(luò)腮胡子,還是粉刺臉,保你干干凈凈。
接著,老劉頭會給你掏掏耳朵,掏耳朵不能躺著,要坐在大板凳上,老劉頭捏著掏耳勺,輕輕挖了幾下,你看被掏耳朵的人,有的齜牙咧嘴,有的面帶微笑,有的神情專注,有的擠眉弄眼,挖完了還要拿鑷子夾一下,用毛絨刷子清理一下。
人不多的時候,老劉頭還會給你頭上、臉上、肩膀上按壓幾下,讓人一陣酸爽,贊嘆不已。
“老劉頭是好久沒來了!這頭發(fā)長了還真要理下!”
小橋爹去找剃頭匠,小橋娘拉住又要跟去的小橋,笑著對小橋說,“你的頭,過兩天我給你剪,還是茶壺蓋子,咋樣?”
幾個孩子的頭,都是小橋娘自己剪的,剃個頭要幾毛錢,能省一個算一個。
小橋爹剃了頭,刮了臉回來,人顯得特別精神,他笑呵呵地對小橋娘說,“大妮娘,你猜,我剛才剃頭碰到誰了?”
“碰到誰了?我哪里知道!”小橋娘白了小橋爹一眼說。
恒之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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