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在恍惚中把幾乎沒吃的早餐倒掉,還幫他洗了碗,收拾了下略亂的房間。又是怎么走回了家。
房間內是一片漆黑,窗外華燈已點亮,從房間未拉好的窗簾縫隙里滲進了些光。晴晴在睡眠中隱約幾次聽到手機的震動,然而她并沒有去查看的動力。
此刻她眼睛雖然閉著,可意識已完全清醒。她也不像以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機。她甚至不關心現在的時間。
她心里有那么多的疑惑,又有那說不出的憤怒,她感覺自己像被困在一間著火的屋子,燒的是她的驕傲和自尊,只有一個人可以救她,而她此刻卻寧可窒息、悶死、疼死,也不愿找那個人。
另一方面,心里的那些疑惑又如幽靈般無處不在。
她忍不住一幕幕去回想與江易過去相處的種種,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是值得無條件信任的嗎?還是個擅長偽裝的高手?
她不得不承認一開始他給她的印象是輕浮的,可是后來他又表現得那樣癡心和專注。
他一方面說無論如何也不會騙她,另一方面又讓她發(fā)現了自己疑似被欺騙的證據。
她曾以為自己雖然在很多方面缺乏閱歷,可在看人這方面卻還算準??蓪?,她卻無法確信他是否值得自己信任。
她曾經以為童年缺愛的的他會比別人更珍惜真心對自己的人??山鼛讉€月江易卻在關鍵的事情上對她有所隱瞞——例如悄悄關注了國外的工作機會,以及在自己春節(jié)回家最崩潰的一天失聯(lián),現在還被發(fā)現當時他當天和陌生女孩搭訕的小紙條。
人真的很復雜,這是她成長過程中反復得到的結論,只是不曾想這次讓她再次印證此結論的人會是江易。
她想起大學時班上的一個女生被男友劈腿時歇斯底里的表現。那時候她雖然表示同情,可是還是想不明白平時優(yōu)雅大氣的她為何可以在大庭廣眾下失控,還遲遲走不出來。
現在她可算是明白了,被人欺騙的滋味是多不好受。
她開始想自己是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他要這樣對她?過去自己有過幾段朦朧又隨意的感情,可是也沒有傷害、欺騙過誰,為什么現在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呢?自己是做錯了什么才會有這樣的報應?
淚水不住的往外流,眼眶已實在包不住,只好睜開眼睛,讓淚水往外淌??蔁o論是閉著眼還是睜著眼,都只能看到一團漆黑,正如她現在謎一般的生活。
房間門敲了兩聲,趙卉在外邊問道:“我能進來嗎?”她本想自己呆一會,卻又覺得自己現在很需要朋友,便答道:“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趙卉帶著客廳的光,笑盈盈的走了進來,溫柔的說:“總算醒了呀,起來陪我吃宵夜,我買了好多燒烤呢……”
可她突然發(fā)現陰暗的光線中晴晴流滿淚水的臉,她的眼睛腫得像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一起住了快兩年,她還是頭一回在她臉上看到那么悲傷的表情,著實把她嚇到了。
“怎么了?”她焦急地問,同時抽了一張紙巾,輕柔的幫她擦著臉上的淚水。
晴晴一下子坐了起來,緊緊的摟著趙卉,顫抖著痛哭著。
趙卉也緊緊摟著她,同時輕拍她的背,試圖以此能給她鎮(zhèn)定的能量。
“我在呢,怎么了?有事要跟我說呀,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的?!?p> “我是不是很不好?”
“為什么這么說?誰這么跟你說了?”
“如果不是,江易為什么要背著我找別人,難道不是我不夠好嗎?”
趙卉一下愣住了,要說別人還好,江易明顯就不是那種人。沒錯,他是個極度聰明的人,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瞞過所有人。
可也正因為他極度聰明,所以他一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可以在事業(yè)上很專注,加上原生家庭的經歷,他應該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混亂的男女關系上。
趙卉用自己相對冷靜的頭腦和以往相處的印象,幫晴晴快速做了一番分析,覺得應該是有什么誤會。
她認真的對晴晴說:“你冷靜冷靜,先別急著就下結論,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晴晴斬釘截鐵的搖搖頭,說:“我相信我看到的,沒有誤會?!笨伤睦镞€是隱隱希望這真的是一場誤會。
“不如你還是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你一個人悶著想很容易鉆牛角尖?!壁w卉堅持道,晴晴拗不過她,便把春節(jié)那次爭吵,他的失聯(lián)以及昨天看到的紙條,還有自己的一些猜測告訴了她,她原以為就此就能說服趙卉,可趙卉依舊堅定自己的觀點,認為這不足以說明關鍵的問題。
“可是你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你有疑惑的部分才是整個事情最關鍵的部分,你應該找他問清楚?,F在就跟盲人摸象一樣,很難憑借這些片段猜到全貌,如果你不愿意和他說話,我?guī)湍銌査??!?p> “別,你千萬別跟他說,求求你了,一個字也別說?!?p> “為什么呀?你不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嗎?”
“我就是因為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才會被他騙了,才會陷入這樣被動的情況。我求你了,我現在已經輸得夠難看了,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一個字也別跟他說。我現在很亂,我只想一個人靜靜?!?p> 趙卉盡管還是覺得她不夠冷靜,可是知道她此刻心亂得很,勸再多也沒用,惟有讓她別多想,先好好休息,冷靜冷靜,不冷靜的時候千萬別亂說話,做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晴晴敷衍了幾句,便讓趙卉先離開房間,讓她一個人待著。
趙卉的話她也并非完全沒聽進去,可并沒有改變她基本的結論。她在黑暗中發(fā)了會呆,突然覺得自己像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便忍不住在床上翻找手機。
拿到手機,點亮屏幕,晚上10點35,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12個小時了。沒有她期待的許多未接來電,僅僅有一條未讀消息,她迫不及待點開看,
“今天處理完工作的事情,有個新加坡的朋友突然來找我,也沒提前告訴我,就臨時決定一起出去吃了飯,聊了很多,這才回到家,你今天怎么過的寶貝?”
原本這是一條再正常不過的短信,如果換作別的時候,她甚至會覺得很甜,可新加坡三個大字狠狠的刺激了她。
她忍不住在對話框敲下幾個字:“是那個在新加坡約你出去吃飯的女生嗎?”好在她及時恢復了理智,敲下的字,又立刻被她自己逐個刪除掉。
可這時,江易又發(fā)來消息:“對方正在輸入……寶貝你輸入了好久,可是我還沒收到消息呢?!?p> 晴晴立刻退出了聊天界面,可江易不屈不撓,立刻一個電話撥了過來,晴晴看了一眼,是個視頻通話的邀請,她看著屏幕上他的聯(lián)系人頭像,聽著那有節(jié)奏的一聲聲震動,就是不接,這是她憤怒的宣泄,也是自己對他微不足道的“懲罰”,可是這真的能讓他感受到自己現在萬分之一的沮喪嗎?想到這里,晴晴覺得自己太被動了,最近很多的事情都讓她有這樣的感覺,這讓她感到自己的生活開始變得混亂、失控。
振動停止了,他發(fā)來一條短信,這是最直接能讓她看到信息的方式,她不用點開微信,就能看到手機上顯示的短信的內容:“接電話,要不我過去找你了?!?p> 強勢得不容拒絕,這樣的事他過去也沒少做,可是那時候她覺得很有魅力,可現在她只覺得她是在利用她的弱點威脅她。
她實在不想看到他,只能點開微信,把剛剛刪掉的話又重新輸了一遍,猶豫了兩秒,點了發(fā)送。
長痛不如短痛,我痛不如我們一起痛。不如就在今晚一次性解決吧。
那邊沉默了幾分鐘,回了一個字:“是?!?p> 這不就夠了,還需要知道什么呢,晴晴再也不想多說什么了。一切都很明了,他甚至連騙她都懶得騙了。
她用盡全身力氣,緩緩地輸入了一個字:“好?!?p> 然后點進他個人頁,最后看了一眼,于是點了刪除好友,手機點了關機。做完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她用盡全部的力氣,整個人瞬間虛脫了,重重的倒在了床上,她覺得自己至少在變得歇斯底里前,結束了這一切,她不想看到自己失控的樣子,她知道鬧成那樣并不好看,她是成年人了,她知道自己很普通,比自己優(yōu)秀的人比比皆是,可是此刻,她為自己做到體面的退場感到一分驕傲。
開心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幾天幾個月幾年,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呻y過的時候卻不是這樣的,你甚至需要費勁的控制自己下一秒的表現,以便不讓自己在接下來的時間陷入更大的不幸。
晴晴用力控制著自己,可是她仿佛覺得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她喘著大氣,覺得自己快要缺氧了,呼吸變得如此困難,每一口都讓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