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是煙族人!”少女背著手,歪著頭看著天空,一只腳在地上來回地蹭著?!盁熥逶谖麽菘墒谴笞灏?!你怎么落魄成這樣?”
“我的家族?只不過是一個落沒的旁支而已!”崇軻見她仰著頭沒有繼續(xù)說話,想告辭離去。
“感謝姑娘的恩情,煙若均沒齒難忘。山水有相逢。”說完一拱手便轉(zhuǎn)身離開。
“喂喂喂。”少女跑兩步趕上崇軻,拉著他的袖子不松手?!拔疫€不知道你祖籍哪里,是哪個煙族那一旁支的呢!你怎么可以走?”
崇軻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少女吃力地拉著他的袖子,想把他拉回剛才的地方。
“姑娘,雖然你對我有恩,可是我還有事在身,不便與你糾纏。你若是要我償還,請告知貴府地址和姑娘芳名,等煙某回家后,數(shù)倍報答。”崇軻有些慍惱,可還是耐住了性子。
“誰要你報答?。】墒俏疫€不知道你是哪個家族的呢!”少女死死抓住,就是不放手。
崇軻被氣笑了?!澳枪媚锓奖愀嬷瑸楹我欢ㄒ牢沂莵碜阅膫€家族的?還有,煙某不會走的,你可以放手了?!?p> “你…真的不會跑?”少女的眼神中帶著質(zhì)疑和不信任。
“不跑!”
“那好!你要說話算話啊!”少女將信將疑,緩緩松開了雙手。
“好了,你可以說了,為什么非要知道我是哪個家族的呢?”崇軻此刻倒是不惱怒反而有些好奇了。
少女不好意思的得低著頭,又開始背著手用腳蹭著地。
良久的沉默,少女腳下的地已經(jīng)被她蹭出了一個小坑。
“你不說的話我只好離開了!”崇軻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此話一出,少女慌忙喊到:“別走,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我叫蘇夢靈,今年十六歲了。十年前,有一次我跟爹爹他們出城游玩,在遠(yuǎn)郊遇到了一只虎妖。我們蘇家世代詩禮傳家,沒有研習(xí)過武藝。雖然雇傭了一些護(hù)衛(wèi),可是習(xí)的也不過是尋常功夫。那次碰到的虎妖應(yīng)該是從荒山野嶺之中剛剛跑到觀月城,誤打誤撞碰到了我們?!?p> “幾個尋常的護(hù)衛(wèi)碰到一只虎妖,你們可是兇多吉少?!背巛V有些擔(dān)心起來,抬了抬眼,示意蘇夢靈繼續(xù)講下去。
“大哥哥你說的沒錯,十幾個護(hù)衛(wèi)只保著我們逃了五六里,就都死光了。等我們逃到破廟的時候,身邊除了我爹爹,就剩下我的武教頭了?!?p>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你們這可是死局??!”
蘇夢靈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嘟了起來,埋怨道:“大哥哥,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不要打岔??!”
崇軻頓感失禮,于是閉緊嘴巴,表示禁聲。
蘇夢靈臉色緩和了一些,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我們?nèi)艘呀?jīng)又累又餓,實在逃不動了。那虎妖盯著我們不放,一定要將我們置于死地。他沖進(jìn)破廟,第一個撲向了我,那時候我才六歲,嚇的只會站在原地,連哭都忘記了。我的教頭拼死為我擋下了虎妖的這一擊,但也被虎妖一爪把后背給撕開了。他倒在了我的腳邊,掙扎了兩下就咽氣了。就在我爹爹抱緊我,準(zhǔn)備閉著眼等死的時候,忽然聽到破窗而入的聲音。我睜眼看到一個大哥哥正在跟那個虎妖搏斗,大哥哥好生厲害,只用了兩三招就把那虎妖給除掉了?!?p> “難道是正好路過的游俠兒?”崇軻不經(jīng)意間自言自語道。忽然意識到蘇夢靈在看著他,自覺的閉上了嘴。
“那大哥哥殺掉虎妖之后,只問了我爹爹能不能自己回去。我爹爹回答可以。然后他就準(zhǔn)備離開破廟。我爹爹大聲問了一聲英雄姓名。那大哥哥只說了一句西岐州煙族,然后就離開了?!?p> “可是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崇軻非常好奇。
“因為,那天我始終只看到他的背影,剛才在街上見到你的背影跟他真的太像了。于是…于是我就跑過來給你饅頭,其實…只是想看一眼正面。”蘇夢靈又低下了頭,紅著臉不說話了。
“所以,當(dāng)你聽到我也是煙族之后,就想把我留住,徹底搞清楚我的來路,對嗎?”
“嗯!”蘇夢靈點(diǎn)點(diǎn)頭。“對不起!我...真的是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個大哥哥了?!?p> 崇軻十年前的確曾經(jīng)在觀月城地界路過,不過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神識的具象。當(dāng)年,劉醉兒離開之后,他便進(jìn)入了長時間的夢境。神識肆意的在四洲四洋里穿梭,為的就是能找到劉醉兒遺留下來的線索。
那一年他的神識飄蕩過觀月城上空時,聽到下方傳來廝殺聲便感知了一下靈源,發(fā)覺有一只剛剛踏進(jìn)培元境的虎妖在追殺一群璞人。崇軻此生最厭惡恃強(qiáng)凌弱,于是下到破廟之中,救下了那對可憐的父女,沒想到今日在這古城大街上重逢了。
“你在發(fā)什么呆???”見崇軻一言不發(fā),略有所思的樣子,蘇夢靈有些好奇。這么一個看上去衣衫襤褸的大個子,明明非常的落魄,可是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優(yōu)雅,更重要的是,他的笑容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溫暖。
“你當(dāng)時是不是穿了一件碎花襖裙,扎了兩個小辮兒?小辮兒上一邊墜著一只小小的玉蝴蝶?”
“對啊!對?。∧?..”蘇夢靈那雙大大的眼睛中既有吃驚,又有驚喜,還有一絲絲的不可思議?!罢娴氖悄銌??”
“是我,我記得那虎妖是一只罕見的黑白相間猛虎,為此我特地多看了一眼?!背巛V點(diǎn)點(diǎn)頭,回答道。
臉上明明掛了笑容,可為何那雙眼睛止不住地落淚?
心中明明已經(jīng)狂喜不已,可身體為何毫無反應(yīng),僵硬無比?
腦海中明明早已演練了無數(shù)次的重逢,可如今為何大腦一片空白,呆若木雞?
崇軻見到蘇夢靈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地笑著落淚,以為又是那一句話不小心惹到了這小妮子,于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你...生氣了?”
噗嗤一聲,蘇夢靈笑了出來。她一頭撞在崇軻的肚子上,將他牢牢抱住,口中不住地說道:“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
北侖洲極北之地遍布蒼茫雪山,其中最高的那座是大陸中的屋脊蒼梧山所在。
蒼梧山的雪峰之巔,聳立著一座通體黝黑的石碑,五棱五面的石碑頂部呈一個錐體直沖云霄。
里面卻是另外一番天地。
云中仙宮之中彌漫著前所未有的壓抑感。
青龍宮中,四大宮主正在議事。
砰的一聲,一個杯子被扔了出來,摔在地上變成了一地碎片。
隨后激烈的爭吵聲就傳了出來。
門口兩個守衛(wèi)縮了縮脖子,一人問另一人:“今天第幾次了?”
“第七還是第八次了!待會估計又是蟒君上去勸架?!?p> 提問的那個不說話了,側(cè)了側(cè)頭想看看大殿之中的情形。
“你不要命啦!今日不同往日,你看看里面那種情況!”他邊說還不自覺地瞥了一眼爭吵不休的大殿里面。
不一會兒,里面果然傳出了蟒君的聲音,這位云宮之中最為年長的前輩開口便是鏗鏘之言:“如今國難當(dāng)頭,諸君在這廟堂之上不思量如何平息匪患,救回元君。終日里只爭吵是誰的責(zé)任,你們覺得自己如何對得起身上這一襲朝服?”
眾人皆沉默。
秦盈梨花帶雨,正想發(fā)話為自己辯駁幾句,沒曾想蟒君卻一概往日的和睦之色,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秦丫頭,你自己身為朱雀宮宮主,以往看你不論是在外征戰(zhàn)還是坐鎮(zhèn)云宮處理各種情報事務(wù)都穩(wěn)如泰山,有條不紊。可自從崇軻被擄走后,你看看自己每天都是以淚洗面。你在人后如此也就罷了,畢竟是你自己的私事??赡阍诖笸V眾也如此,你讓朝堂上其他人怎么想?你讓這云宮中的萬千子民怎么想?”
秦盈再也繃不住了,歇斯底里地爆發(fā)出來:“我原本就不想當(dāng)這個宮主,我只想每天待在他身邊,哪怕只是個伺候他起居的丫鬟??伤f我心思細(xì)膩,讓我替他分擔(dān)一些情報事務(wù)。之前他雖然有時很長時間都在睡覺,可我還能天天看到他,知道他在哪里?,F(xiàn)在,他人不在了,我滿腦子都是他受苦的念頭,你讓我怎么靜下心來分析那些情報?覺得我不配當(dāng)這個宮主,你們把我罷免就是了。我落得個輕松,正好去尋找他。免得每天待在這里,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我受夠了?!?p> 斗木獬不合時宜地說道:“罷免一宮之主也是要元君下詔,經(jīng)過兩駁三詔才可以生效。哪是我們幾個說罷免就能罷免的。你明知道現(xiàn)在元君不在,故意說給諸位聽的吧!”
藍(lán)升猛地開口罵道:“你個老東西,平日里最看不慣你那副不陰不陽的樣子。元上在的時候你還不敢造次,如今是不是覺得沒有人可以管你了,愈發(fā)放肆了?我秦姐姐豈會是貪戀權(quán)柄之人?不要用你那種滿是腌臜的心思來揣摩別人?!?p> “放肆!”奎木狼聽到藍(lán)升這樣指責(zé)他的前輩,憤然出身喝止道:“日前輩德高望重,為云宮立下過赫赫功績。你藍(lán)升不過是一個下界小民,在云宮無官無職,讓你旁聽已經(jīng)是破了例,居然還敢出言不遜,滋擾廟堂。來人!把藍(lán)升驅(qū)趕出云天碑?!?p> 門外候著的那兩個金甲侍衛(wèi)聽令急忙快步跑進(jìn)殿中,沖著藍(lán)升就撲了過去。
“我看誰敢?”
角木蛟一個箭步擋在藍(lán)升面前,護(hù)身真氣霎時間顯出了暗紅色的光芒。滿臉肅殺之意,眼露兇光地盯著沖過來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