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6年)
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了整個王屋山,這是今年入冬天以來的第一場雪。
一男子身著單薄的白色長衣站立于山嶺之上,極目遠(yuǎn)眺,仿佛要把延綿不盡的山巒都看個遍。北面的黃河還沒有結(jié)凍,在兩岸銀裝素裹的山巒之間蜿蜒曲折靜靜流淌。男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似乎還有不曾消失的恐懼讓其不寒而栗。
男子往右看去,目及之處,一座座斷垣殘壁的箕關(guān)關(guān)隘上,城墻鱗次櫛比隱藏其間,白雪在城墻上堆積成垛。關(guān)隘上卻不見守兵。幾輛牛車馬車組成的車隊,沿著泥濘的官道緩緩而行,隨行的幾十個人更是稀稀拉拉拖出了百十米的距離。
“伍長,要不要去對面的山嶺上巡巡?”一個凍得哆嗦同樣著白衣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旁邊還站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學(xué)著伍長的模樣,在細(xì)眼觀察。
“巡什么巡,對面的山嶺白花花的,鬼都看不見一個,去喝西北風(fēng)嗎?”伍長白了一眼他。
“伍長說得有道理,要在對面這樣的地方長時間伏擊,除非他們不吃飯。伍長高明?!笔孔涔ЬS道。
伍長看了看他早已被弄得污陋不堪的白衣,用佩劍在他的肩上拍了下說道:“你這個邋遢鬼,剛剛換上的干凈白衣,你看看,弄得如此不堪!”伍長并不接受士卒的恭維,教訓(xùn)著士卒,又轉(zhuǎn)身對著在樹林邊巡邏的三個同伴喊道,“你們?nèi)齻€要打起精神來,到樹林邊探尋探尋!”
“嘿嘿,這身衣服倒是不錯。伍長,王師被沖散得百人不到了,天子怕是遲早……”士卒小心翼翼試探地問道。
“你瞎操這些心干什么!我們只要把伏擊的人馬位置找出來,好順利通過到洛陽?!蔽殚L起身說道。
伍長意猶未盡再看了看眼前一望無盡此起彼伏的山嶺,看來他并不打算要去踏遍整個山嶺,進入王屋山以來,到處都是山嶺,要去弄明白每個山嶺有沒有伏兵,真是比登天還難。作為一個有過百多次巡察經(jīng)驗的老手,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尋找其它的蛛絲馬跡最為可靠。
伍長從懷里掏出一塊布絹來,接過遞上的碳筆,在上面又添了幾筆。抖了抖布絹,正準(zhǔn)備收起來的時候,小男孩用手向右方一指道:“伍長,后面還有幾個關(guān)隘地圖上沒有,可以再添上去?!?p> 伍長停了停,向小男孩指的方向望了望,贊許地?fù)崦讼滦∧泻⒌念^。小男孩雙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個精明的角色,身材勻稱壯實,上唇的絨毛還剛剛冒出來,說話的聲音也開始變得低沉,正在經(jīng)歷從一個男孩成為一個男人。
“伍長,你看前面村后的山嶺上,不僅有炊煙,樹上卻沒有積雪。”小男孩對伍長說道,“那邊最近的關(guān)隘上也沒有守兵?!弊詈蟮囊痪湓捫÷暤脦缀趼牪灰姡恼Z氣讓伍長頓時緊張起來。
一眼望去,小男孩所指的地方是離村子大約二百多米的一座關(guān)隘,關(guān)隘山嶺上樹林茂密,離官道有一個緩沖的斜坡,其后是一道高聳的山崖,與對面的山崖形成了一個峽口。峽口縱深至少四百多米。
伍長緊張環(huán)視著周邊,背后的茂密樹林中突然飛出了幾只鴉,“呱呱”長鳴,接著是死一般地沉寂。
伍長突然拉起小男孩,往山崖沖去,邊跑邊大聲叫喊,對他的另外三個同伴發(fā)出了警告。
“嗖嗖”一陣箭羽聲響,劃破沉寂,身旁的士卒“撲通”一聲被呼嘯而來的箭雨射中而倒??拷鼧淞诌€在馬上東倒西歪歇息的三個同伙,還沒來得及叫喚,就被射落下馬。
長空中又是一陣急雨般的箭飛射而來,伍長魁梧的身軀為小男孩擋著箭,小男孩朝山崖狂奔時,好幾次都清晰地聽見箭頭穿透伍長白衣下的鎧甲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聲音,然后直入肉體的噗噗聲,還伴著伍長短促而痛楚的叫喚。小男孩邊跑邊不時回頭望,看著伍長鮮血浸透的白衣,每回頭看一次,白衣上的紅色就多了一片。在臨近懸崖邊時,伍長終于倒下了。
小男孩被伍長沉重的身軀壓在雪地上,他解開伍長的衣服,從懷中掏出了布絹。布絹還帶著伍長的體溫,小男孩輕晃著伍長的身體,抽泣叫著:
“爹、爹……”
“郝昭,爹爹對不住你了,要……要先走了,要去找你娘去了,你要照顧好……照顧好自己,好好活下……活下去……”
小男孩艱難地從伍長寬大的身軀重壓下抽身而出,用頭頂了頂伍長的胸膛,伍長用力把他推開,小男孩一陣翻滾順著山崖爬了下去,在雪地中留下了一道道爬痕,有泥土也混著血跡,還有小男孩痛徹心扉的低悶哭聲。
樹林沖出十多騎騎兵,灰色的鎧甲在雪地的映襯下透著幽冷的寒光,大聲吆喝著踢踏著他們的三具獵物。
士兵們手執(zhí)佩劍,爭先恐后地跑到尸首旁,利索地砍下頭顱。頭顱血如泉涌,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一團團一簇簇殷紅,絢爛悲烈。
一個士兵朝著伍長倒下的地方走過來,這里還有一個頭顱正等著他來收獲。走近發(fā)現(xiàn)雪地上爬行的痕跡,讓他又重新興奮起來,急急忙忙靠近山崖張望,只見一匹戰(zhàn)馬從山崖左側(cè)邊繞道而下,小男孩正飛身上馬。
士兵獰笑著全神貫注張弓搭箭,腦袋卻被突然暴起的伍長砍掉了。幾只箭羽又一次呼嘯而來,伍長搖搖晃晃倒下,望著遠(yuǎn)遠(yuǎn)逃離騎馬飛奔的小男孩,面帶微笑,揮動著他那快要僵硬的右手,單膝跪地而倒。
從樹林中出來一隊二十來個人馬,其中一位身披紅色戰(zhàn)袍的將軍,正是曹操麾下猛將許褚。
小男孩策馬狂奔,溫暖的淚水和著冰冷的鼻涕,被疾風(fēng)吹得在凍得緋紅的臉頰上奔流,厚厚的雪花被馬蹄濺了起來,頻頻回首之間,身影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在茫茫山嶺之中。
凌晨,一朵朵雪花從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遠(yuǎn)處的山巒、枯黃的樹林、荒蕪的田野,像隔著一層層白色點綴的紗,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心神不寧的天子劉協(xié)端坐于鑾輿內(nèi),從車窗抬頭看著黑魅透著血腥味的天空,時而又俯瞰緩緩而過隱約可見近處的村落、樹木和飄零的旗幟。寂靜中,唯有輪轂在漫天大雪中重復(fù)著“咕滋咕滋”極不協(xié)調(diào)單調(diào)的聲音。
劉協(xié)一聲輕嘆,卻又忍不住一陣寒顫。那夜船渡逃亡的慘景還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董承高聲大喊:‘陛下快快先行,臣已安排小船于黃河邊上。’
被百官簇?fù)碇膭f(xié)坐在奔馳的馬車上,頭伸出窗外哭泣道:‘朕不舍百官呀!’
眾百官都嚎啕大哭跟上劉協(xié)。后面李莈郭汜追兵喊殺聲漸進,這邊徐晃的大斧風(fēng)馳電掣般的呼嘯聲清晰可聞,且戰(zhàn)且退,率領(lǐng)王師保護王駕抗擊追兵。幸好李莈郭汜的追兵又在相互廝殺,追擊的速度慢了許多。
董承見事緊急,騎馬向前喝停馬車,攙扶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劉協(xié)棄車步行,前往??吭邳S河邊的小船,準(zhǔn)備渡船過河。
黃河在此處流水并不湍急,又值隆冬,河面狹窄。應(yīng)詔而來的草寇李樂,仗劍立于船頭渡劉協(xié)過河,又放船渡眾百官。爭渡中,百官被砍入河中,哭聲震天。一小隊追兵很快到了岸邊,來不及逃走的百官被殺,皆拋入黃河中。混亂中,伏皇后失望地望著站立于船中的劉協(xié),劉協(xié)從始至終都沒有望她一眼。
伏皇后朝渡船方向疾跑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趁著追兵注意力在天子那邊,帶著幾名侍女太監(jiān)趁著夜色,從側(cè)面潛入茂密林中,沿著黃河邊慌忙逃離?!?p> 天子劉協(xié)從車窗往外伸出頭,那是一張略顯稚氣十七八歲男子的臉,俊朗清秀,茫然無神的一雙大眼透著對未知的恐懼。
作為漢靈帝第三子,劉協(xié)自出生以來就生活在恐懼的宮斗之中。生母王美人出生名門,深得漢靈帝劉宏的喜愛,劉協(xié)剛剛出生母親就被何皇后毒死了,他是一個連母親都沒有見到過的皇子。有時候他想,就是自己的出生帶給了母親的不幸,整日生活在何皇后帶給他的恐懼之中,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惶不可終日。董卓進京后,自己意外被擁為帝王,也曾雄心勃勃,還取年號為“永漢”,希望能把漢室再次輝煌永遠(yuǎn)繼承下去。哪知董卓更是暴***亂宮廷,殺人如麻,甚至對年號都不滿意,年還沒有過完就逼迫自己把“永漢”的年號改為“中平”,創(chuàng)造了一年中四改年號的記錄。董卓被王允和呂布誅殺后,董卓部將李莈等攻入長安,再次挾持了他,從長安逃出后成為了一個流亡王朝,也不知道今后路在何方。
看見劉協(xié)頭伸出窗外,緊跟鑾輿的騎兵很快上來?!氨菹?,請坐回車內(nèi),外面太危險了。”無奈,劉協(xié)又坐了回去。鑾輿搖搖晃晃繼續(xù)前行。
從長安逃亡洛陽一路艱辛突圍逃逸,只剩下一行十余人大臣,不到百名的士兵。大臣和士卒均衣衫襤褸,疲憊不堪。車隊前后離著十余步距離,幾十個身著銀甲赤纓紅衣的軍士緊跟鑾輿,幾輛牛車跟隨其后,載著幾口破舊的大木箱,沿著官道遙望箕關(guān)緩緩而行。
遠(yuǎn)處一山巒上,幾位軍士正隨著官道上的車隊悄無聲息地移動著,監(jiān)視著車隊的蹤跡。一領(lǐng)頭模樣軍士低頭耳語對一個士卒說著什么,士卒很快騎上馬朝車隊前方的箕關(guān)跑去。
李莈一路追趕劉協(xié),幾次都失之交臂。先有郭汜前來與之爭奪,李劫持天子,郭劫持百官,雙方互不妥協(xié),展開多次激戰(zhàn),后有騎都尉楊奉宣詔草寇李樂攔截。那楊奉軍中徐晃甚是了得,武藝高超,使一柄大斧,幾十名士卒都進不得天子,一路追殺過來,李莈始終劫駕未成。不料昨日草寇李樂竟暗中派遣人來告知,欲與其一同劫駕。李莈興奮不已,不等大隊人馬趕來,只這百十來人伏于箕關(guān)欲襲擊天子。
“報大司馬,張濟、樊稠等將軍被郭汜阻擋在黃河對岸,正在激戰(zhàn)。還有,天子的鑾車朝萁關(guān)而來,護衛(wèi)約百多人,離此地不到百里?!笔孔鋱蟾娴?。
“好的。準(zhǔn)備演練!”李莈大聲命令道。
只見五十余弓弩手迅速就位。騎兵后撤五十步,埋伏在后面的樹林里,馬蹄上均裹著粗布,戰(zhàn)馬上的士兵磨刀霍霍,另有二十多名士兵在擺弄著拋石機,周圍堆滿了大小尺寸相當(dāng)?shù)氖^。一切都準(zhǔn)備就緒,但等天子一行進入埋伏圈。
箕關(guān)是長安到洛陽經(jīng)過太行山到達河?xùn)|軹道的一個關(guān)口,此關(guān)口在兩山之間峽谷地帶,關(guān)前一馬平川,關(guān)后崇山峻嶺,是一個絕佳的伏擊之地。
徐晃騎馬見守護在鑾輿旁的楊奉道:“都騎尉,前方即是箕關(guān),關(guān)隘狹窄,我已著軍士先去探關(guān),我等行至關(guān)前,需休整幾日?!?p> “公明甚是仔細(xì),甚好甚好?!睏罘顚π旎紊跏菨M意,“董公,你意下如何?”
“一切但憑都騎尉安排?!倍写鸬馈6性嵌颗雠]o部下,目前也只是個文職小官。救駕中幾次都化險為夷居功至偉,表現(xiàn)得很有頭腦和膽量?!胺屎竽且固映隽塑姞I,有人看見她一行往河邊逃走了。我?guī)ьI(lǐng)幾個得力的士卒過黃河尋找。正好尋到皇后再與天子過箕關(guān)?!?p> 楊奉點了點頭道:“是呀,應(yīng)該先找到伏皇后。那夜逃亡得太急,沒有顧得上皇后,況且你妹妹跟皇后在一起。你挑選幾個士卒陪同你去吧。太尉楊彪先行到中原,去到袁紹和曹操那里,游說陛下返回洛陽后諸事安排,現(xiàn)在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我們在此等等也好?!?p> 帶天子逃離長安是他和太尉楊彪極力策劃的事情,現(xiàn)在被李莈和郭汜一直追著打,一路逃亡下來狼狽不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到達洛陽。
董承點頭稱是,辭別天子劉協(xié),帶領(lǐng)幾個士卒往黃河對岸尋找伏皇后去了。
伏壽皇后和隨身十幾名侍女和太監(jiān)眼看著天子渡船過黃河,當(dāng)時的情形太過混亂,眾人都忙于逃竄,哪里還有人記得她這個剛剛被冊封為皇后的女人。出生于武將之家,嫡母為陽安長公主的伏壽,雖然外表柔弱,千姿百媚,但內(nèi)心卻強大剛烈??粗S河渡口混亂不堪,情急之中,她帶著十幾個侍女及太監(jiān)往河邊的樹林中躲匿起來。
“董惠!”伏壽對著遠(yuǎn)處在草叢中忙著尋各種食用和藥用小草的女子高聲喊道。
“哎!”女子遠(yuǎn)遠(yuǎn)應(yīng)道,忙放下手中的竹籃,叮囑了身邊的侍女幾句,翩然來到了伏壽的身邊。
“你去黃河邊看看,找尋船只過河,天子應(yīng)該到王屋山附近了,我們過河去與他們會合?!狈鼔壅f道。
“好的,皇后,你看看我們拾掇的這些小草和樹皮,味道雖然苦一點,但還是可以下咽的,就勉強對付對付了?!倍菡f道,把采集來的一大袋小草遞給吉太醫(yī),“勞煩師父檢查下?!?p> “嗯?!奔t(yī)應(yīng)了一聲,打開裝滿小草的袋子低頭查看。
伏壽微微一笑,伏壽對董惠的辦事能力非常欣賞,她深知,在這次天子夜渡突圍中,董惠的哥哥董承表現(xiàn)出來的出色謀劃執(zhí)行能力,不到十六歲的董惠身上,也同樣具備。
辭別伏壽,董惠帶了侍女小娟沿著河邊去找渡河的船只去了。
董惠一直跟隨哥哥董承輾轉(zhuǎn)于天子皇后身邊,看著哥哥如何炫耀其實并不存在的與董太后的親戚關(guān)系,也看著哥哥結(jié)交董卓時的卑躬屈膝。這些她都理解,生于這亂世之中,猶如風(fēng)雨飄搖中的浮萍,稍有不慎就沒有了性命。天性爛漫的她,還是在這個任人宰割的時代堅強活了下來。聰明的她還特別喜愛學(xué)醫(yī),跟了不少名師,吉太醫(yī)就是其中一位,在這戰(zhàn)亂時代卻是一門救人性命的生計,還喜歡擺弄些易容的玩意兒。芳齡十五的她與伏皇后一般驚艷,聰明伶俐、修短合度、婉若游龍。
河面上已不見幾天前的血腥,隆冬平靜的河面仍自流淌,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絲毫不能改變它奔流不息的習(xí)性。遠(yuǎn)近山林落葉飄零,叢林中繁花落盡,黃河河道也有些干枯,露出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鵝卵石。
“小姐,今晚我們在哪里休息呢?”侍女小娟問道。
“可能只能在樹林里休息了,現(xiàn)在是吃的用的都沒有了,人馬疲憊,所以我們今天要趕緊找到船只,好與天子會合。”董惠望了望遠(yuǎn)處河面,往上游指了指,“我們順著河道往上找吧,下游太危險,恐有李郭的追兵,希望能找到遺留在岸邊的船只?!?p> “好的,小姐?!毙【昊氐?。
董惠看見了河床中一塊塊綠色石頭上,長滿了綠茸茸的青苔,毛茸茸的,童心未泯的她還是用纖纖白皙的手摸了摸。忍不住青苔冰冷清涼,驟然收手,手中采集的幾株止血的白芨差點掉落。董惠放眼望去,哪里還有人家,常年戰(zhàn)亂,人煙幾近荒蕪。
董惠與侍女小娟尋到了一處彎流,看起來水清凈些,兩人在河邊捧起清水飲水。一陣寒風(fēng)吹來,河邊樹林殘留的樹葉飛舞著、旋轉(zhuǎn)著,前呼后擁地飄著,空氣顯得格外濕潤、寒冷,化成了白茫茫的霧,河面如此安靜,仿佛前幾天的渡河戰(zhàn)役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小娟,昨天小雅和你跟在皇后左右,怎么今天一直沒有見她?”董惠問小娟。
“董小姐,你不知道嗎?昨晚小雅被……被……”小娟欲言又止。
“你說呀,怎么啦?”董惠昨天一直忙著找藥材,沒有注意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被一個士卒搶了跑了?;屎笠布钡貌恍小G嗝?、杜娟、翠花,加上小雅,是第四個了?!毙【甏鸬?。
“哎!”董惠一聲嘆息。二人往上游繼續(xù)搜尋著船只。
董惠正凝神感嘆間,突然遠(yuǎn)處一陣呼嘯聲從天空傳來,天空之上隨即有亮光一閃,仿佛時空在此刻就像一塊幕布,抖動一下,河面水域被折疊繼而又被舒展,幻影成了彎曲空間。一個條狀的物體從天而降,在接觸河水的一剎那,那物體陡然有所停滯,繼而又“咕”的一聲長響,不可思議地掉入河中,在河面上濺起巨大浪花。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董惠與小娟聽見了異響往遠(yuǎn)處望時,卻只看見了河面上濺起的浪花。
她們緊緊盯著河面,一個長條形的物體竟慢慢浮出水面!慌亂中,兩女子急速往岸邊的樹林跌跌撞撞退跑。一陣風(fēng)吹過來,撩起女子飄逸略顯寬大的長裙,竟然像極了兩只翻飛的蝴蝶,飛舞在這隆冬的黃河岸邊。
“小姐你看,是個人。”驚魂未定的小娟停了下來,指著前方河面。兩人屏氣凝神定睛一看,那長條形的物體竟然是一個衣衫焦灼處于昏迷中的男子,順著河水已然漂到了她們剛剛飲水的彎流處。
董惠慢慢松開緊緊抓住她的小娟,彎身放下盛滿各種食用和藥用小草的竹籃,貓腰慢慢朝那男子小心翼翼走了過去。
“是陛下?”董惠禁不住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