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父子釋疑】

　　今日是立冬之日，羽部落新夯平的校場之上，八個百人軍陣，迎著凜冽的寒風，排列整齊地行進著，陣中人人雙手緊握著一支約一丈長的長矛，矛頭上纏繞著麻繩。

　　這些是羽部落新訓練的長矛手，雖然只操練了不到兩個月，但手握長矛，排成陣列，擂鼓則進，鳴金則退，已是絲毫不亂。完全看不出這些兵士，兩個月前竟然都是剛放下鋤頭的農(nóng)人。

　　羽部落首領(lǐng)磐與武士熊今天來校場查看訓兵進展，兩人在一旁觀看了許久，待看到隊列能隨著旌旗舞動，排出長蛇、燕型、環(huán)形等陣形，都十分高興，不住點頭。

　　“流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去年農(nóng)閑的時候也曾派你操練過農(nóng)人，一個月下來，農(nóng)人前后左右都沒能記住，不是一哄而散，就是東西成群，比起今天，真是一個天一個地?！迸偷馈?p>　　羽部落去年就安排過熊訓練過農(nóng)人，熊雖然天生神力，能博熊虎，卻根本不會訓練人，打仗只會沖到最前面廝殺。胡亂練了一個月，眾人陣列都排不成行。

　　“是啊，不往我那日和市學演戲，又是學婦人抹淚，又是學什么臨死托孤的，我平素只會打山中猛獸，哪里會這些。市教不會我，我只好去問我妻，婦人如何抹淚，我妻足足笑了我一夜，可臊死我了。”

　　原來兩個月前，市說流此人天性樂觀且能知恩圖報。讓熊回去，和流說，首領(lǐng)命令他領(lǐng)兵抵御崇國，但是部落兵士不頂用，恐怕打不贏崇國。

　　熊是族中勇士，自然是要血戰(zhàn)到底，但是自己的妻兒恐怕不能幸免，流是外來之人，沒必要和部落一起共死，讓流在他死后，看著素日的情份上，幫他照顧好妻兒，又叫了熊壯出來認了流做義父。

　　接著就開始哭說崇國如何如何殘暴，練兵如何如何困難，妻兒如何如何可憐，總之是聞?wù)邆?，見者流淚那種。

　　流聽了后，果然拍著胸脯說，自己雖沒有親自領(lǐng)兵打過仗，但是小時候時候也看過別人如何訓練兵士，知道一些練兵的事情，可以幫助熊，用來報答熊對他家的恩情。

　　第二天族中就任命流擔任熊的副手，負責訓兵事宜，之后就一直訓練到今天。

　　其實流在接到任命的當天中午，就回過神來，自己怕是中計了，推說練兵的事情隔得太久，需要回家好好回憶整理出來，第二天再來練兵。

　　流急急奔到祖廟，找巫佬給流仲請了假，把流仲帶到已經(jīng)收割完畢，四望無人的自家田里。

　　“流仲啊，阿父怕是要被你累死啊。今日熊找我商量訓兵之事時，問我左一句兵法上怎么說，右一句兵法上怎么講，我就奇怪，兵法不是你整天日教熊壯那熊孩子打群架時候的口頭禪么，怎么拿來問我?！?p>　　“我說自己不會什么兵法，熊說你家流仲教給我兒的兵法就那么厲害，我必然是會更高明的兵法。我才知道是你給我惹的麻煩?！?p>　　流仲聽完，好奇熊家伯父頭頂一顆大光頭，滿面虬髯，五大三粗，渾身肌肉，印象中一直是個性格豪橫直爽之人，是如何和像小女孩一般哭哭啼啼的。

　　“阿父，我可以幫你，但你先要告訴我一件事情?！边@是朱翊鈞意識控制身體第一次稱呼流阿父，心中有些異樣。

　　父皇駕崩時我年紀尚小，后宮又有諸多皇子公主，陪伴朕的時間并不多，朕能叫上一聲父皇的次數(shù)并不多。

　　“阿父，你會制作兵器，應(yīng)該也曾見過別人如何使用兵器吧，卻不知是誰教你的這些。我記得年幼時曾問過你家鄉(xiāng)在哪里，你只是說等我長大了再和我說。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绷髦賳柕馈?p>　　“這原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為父原來不叫流，流是羽部落給我起的新名。我本名勛，來自唐國。”

　　“我的家族在唐國專門負責打造兵器，所以我會青銅冶煉。但是兵法，是國中貴人才可以學習的，我只在國人訓兵時練過陣列，知道些號令進退之法?！?p>　　“倒是你，在羽部落從出生起，就是我親自帶長大的，從何處學來的兵法了。”流反問道。

　　“回父親，那年我貪玩燧火，點著了家里窩棚，差點不活，是父親求得了族中圣藥救?！?p>　　“自那時起，我每晚睡覺，都能夢到一個神人，那神人頭戴羽冠，上身袒露，腰圍虎皮。神人在夢中教我各種神異之術(shù)，我那時候年少，還不能理解神人所授的內(nèi)容，熊壯被欺負后來找我哭訴，我就傳了他一些神人說的兵法。”

　　朱翊鈞后世雖天天早起誦讀儒家典籍，私底下也和普通孩童一般偷看過許多雜書，不慌不忙編了個故事回答道。

　　“看來是羽部落祖先顯靈，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的困境，方才托夢給你。你去祭拜祖先，祖先就回歸到畫像之上了，神人沒有告訴你來歷，自然是不想讓人知道，除了為父外，你莫要再告訴他人?！惫湃硕己艽緲悖绨葑嫦?，迷信鬼神。流聽后不再懷疑。

　　“至于為什么是你，應(yīng)當是哪個圣藥的關(guān)系，我與巧一同進山找銅礦時，巧曾和為父說，巫佬有族中自古傳下來的兩種圣藥，一種用來治療身上的創(chuàng)傷，另一種更神奇，能治療受損的魂魄，你吃的便是第二種?！?p>　　“好了，既然話都已經(jīng)說開了，你我父子之間再無秘密。神人所傳授的兵法，你細細講給我聽，我明日好去操練眾人?！?p>　　朱翊鈞心里也不知道古人如何作戰(zhàn)，尋思了半天，只好把自己所記最深的一本兵書《紀效新書》，講給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