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報》報社員工清一色都是年輕稚嫩的面孔，大家都看得出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編輯們也沒見過這等狀況，一時忘記該做什么，全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幾名印刷工更是被愛德蒙主編陰沉沉的面孔給鎮(zhèn)住。
“愛德蒙先生！您是喝咖啡還是嘗一嘗我們?nèi)A夏國的茶水？”柯西諾熱情的將客人迎進了辦公室，并請他坐下說話。
愛德蒙環(huán)顧了一眼這間簡陋的辦公室，心里頗不是滋味。
這樣魯莽的跑到《世界報》的報社來興師問罪，對于他這種大主編，像是在進行一場既荒唐可笑又機警睿智的愛德蒙式搞笑。
他微微頷首，與柯西諾面對面而坐，“聽說《世界報》第一期已經(jīng)出刊了？”
“沒錯！有愛德蒙主編的鼎力支持，我們總算做出了第一期，對了，你一定還沒看過《世界報》第一期吧？”柯西諾一邊給客人倒茶，抬頭看到埃爾默，“去隔壁拿一份報紙?！?p> 愛德蒙倒有點不知道怎么接這話茬。
眼光不由得瞥著被柯西諾點名的那名少年，只見他神情遲疑，慢吞吞挪步到隔壁辦公室，猜到他是過去取報紙。
“前段時間，我去碼頭跑通訊，恰好碰到華夏商船，就去淘了一點茶葉。愛德蒙先生，我家鄉(xiāng)運過來的茶葉，味道清醇，一點也不比咖啡差。不知您是否習(xí)慣飲用這種茶水？”
柯西諾將一杯茶遞到愛德蒙面前時說道。
愛德蒙冷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輕抿一口，砸著嘴：“有點澀味，但這個味道還不錯?！?p> “您要是喜歡，我這里還有很多，到時送您一罐！帶回去，放在辦公室，當做日常飲品是極好的！
我們國家，上至皇帝妃子，下至黎民百姓，無一不喝茶。當然，咖啡也已經(jīng)傳到了華夏，也是逐漸西化的那群小資情調(diào)的人一種日常喜好?！?p> 柯西諾這般說道，眸光瞥了愛德蒙一眼，話鋒一轉(zhuǎn)，“您今日來得正好，我正想送您一份周刊，畢竟是第一期，想送給像您這樣的報界前輩，指點一下……”
聽到柯西諾如此尊敬的語言，愛德蒙內(nèi)心冒出幾分羞愧和不自在。
小家伙尊敬他是前輩，而他卻還如此容不下同行似的。
紐約又不止《世界報》這一家競爭對手。
埃爾默已經(jīng)拿著一份周刊過來，并恭敬地遞給愛德蒙。
辦公室里面，頓時都屏住了氣息。
愛德蒙是看過這份周刊的，翻了幾頁，表現(xiàn)得興致缺缺。
他故意翻到壓軸頁面，指著這兩頁刊載的《來自深淵》這一青春冒險故事，質(zhì)問道：“你寫了新的故事，卻不與我分享聯(lián)合刊載？”
“哦！您是說，《先驅(qū)報》也想刊載這篇故事？”
柯西諾端著茶杯，清秀面龐上多了一抹吃驚。
一旁，威廉都替他捉急，生怕柯西諾出言不遜頂撞大主編。
愛德蒙聽到柯西諾口吻輕松的應(yīng)付自己，氣得差點暈倒在地。
他咬了咬牙，譏笑道：“你什么記性？這么快就忘記了？我還清清楚楚記得你說過，下一篇故事一旦寫出來，就會交給我，與我聯(lián)合刊載?！?p> “我的確說過這句話……”柯西諾微微點頭。
“所以你現(xiàn)在這算怎么回事？你這是公然違背與我的承諾，知道嗎？”
“從您的角度來說，好像的確有那種意思?！?p> “那你覺得現(xiàn)在如何彌補我《先驅(qū)報》的損失？”愛德蒙步步緊逼，一點都不給予商量的意思，最后是憤然將報紙拍在柯西諾的辦公桌上，一副‘看你如何解決’的強硬態(tài)度。
辦公室內(nèi)，其他人趁機悄悄溜出去。
卻都沒有急著出去賣報紙，而是貼著墻壁偷聽。
柯西諾緩緩地擱下茶杯，按理說，如果這是愛德蒙主編第一眼見到這份報紙，無論他定力多好，一定會驚嘆世界報的漂亮版面，畢竟，《先驅(qū)報》的黑白版面就像吊喪似的，叫讀者多少都有點提不起興致。
他并沒有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驚訝到驚艷的過度，就猜到愛德蒙已經(jīng)看過了《世界報》第一期周刊，所以，這會，他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咳咳……”
柯西諾清了清嗓子，手里還端著茶杯，語調(diào)不疾不徐，道：“請主編先生稍安勿躁，我確實說過，未來一段時間，將繼續(xù)要與《先驅(qū)報》聯(lián)合刊載最新故事。
但是，您也說過，最近一段時間，你們會繼續(xù)循環(huán)刊載《羊脂球》，要把這個故事的熱度推到一個巔峰，然后伺機推出出版作品?！?p> “……”愛德蒙無語。
“相信您也清楚報紙對于刊載故事的要求，一份報紙，同一期，只能有一個版面來刊載故事，如果刊載故事的版面超過一個版面，那么必將引起讀者的不適，畢竟大家購買報紙，并不是用來看故事，而是看新聞?！?p> 愛德蒙雙目一愕，嘴巴蠕了蠕，“你就是基于這一點，才沒有與我分享連載你的第二篇故事？”
“是的?！笨挛髦Z輕點頭，隨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要是您因為這件事生氣，真的不值當！因為后續(xù)，我還會繼續(xù)寫出更叫座的作品，您對我也要有這種信心。”
“無論如何，我必須承認，你第二篇故事寫的很精彩……”
愛德蒙端起茶杯，連喝了好幾口來壓一壓心頭的怒火。
更是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們?nèi)A夏的茶水，味道也還不錯，待會兒送我一點吧，順便教一教我怎么煮茶?！?p> “當然沒問題?！?p> 愛德蒙一邊喝茶，迅速在腦中思索了一番，雖然不能與《世界報》一起連載《來自深淵》，但是他或許可以爭取到出版這本小說！
思及此，他神情和悅了不少，道：“這篇故事計劃寫多少字？”
“完整的故事應(yīng)該在十萬單詞吧。”
“呃，我可以幫你出版?！?p> 柯西諾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等請求，愣了一下，笑道：“也行啊，等我循環(huán)刊載幾期，熱度也推到一個巔峰，就拜托《先驅(qū)報》幫我們出版吧。”
這話回應(yīng)的毫無毛病。
如果《來自深淵》這部小說與漫畫的刊載，確實深受讀者熱捧，他也不用自己花費精力去張羅出版，交給愛德蒙這種經(jīng)驗豐富的出版人來打理，既可做個人情，他自己一樣是賺版稅。
聽到柯西諾的應(yīng)允，愛德蒙心中那團陰霾頓時消散，先前對柯西諾‘違背承諾’一事耿耿在懷的想法也悄然消失。
他笑呵呵地打趣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么約定吧，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是怎么想出要印刷彩色版面的想法？另外，我看了你的新故事，非常符合美利堅讀者胃口，話說，你真的會刊載漫畫？”
“是有這么個想法，不過，目前想要刊載漫畫，還沒實現(xiàn)……”
柯西諾頗為遺憾的說道。
對此，他也留了一手，不會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曝光在同行眼前。
“那便預(yù)祝你們早日實現(xiàn)！到時，我們《先驅(qū)報》也可以借鑒你們的先進技術(shù)理念。”
“同行交流，那是必須的！”
愛德蒙喝完兩杯茶，也打算要離開了。
臨走前，他想起一件事，遂問道：“上次，你拜托我為你們報紙題詞那件事，還需要嗎？”
“啊？如果愛德蒙主編愿意為我們題詞，那是再好不過的背書！”
“既然我都來了，就幫你提一句吧。”
“多謝主編先生！”
柯西諾連忙找來一頁空白稿紙，和一支筆，恭敬地交給愛德蒙，“那就拜托主編先生為《世界報》題詞！如果可以，希望最近一段時間，《先驅(qū)報》首頁，能為《世界報》提上那么一句介紹推廣；作為回報，我們也會在首頁推薦《先驅(qū)報》。”
“這個建議實在太妙！我可以幫你推廣一個月，就像你說的，這種推廣是相互的?！?p> “沒問題！”
愛德蒙提起筆，為世界報寫下一句致辭：
「熱烈祝賀《世界報》周刊面世！--《先驅(qū)報》愛德蒙主編致辭?！?p> 提起筆時，愛德蒙對自己簡潔的題詞審視了幾眼，隨便問道：“你們第一期印刷了幾百份？打算怎么推銷？”
躲在門外的一干員工徹底愣住！
他們本來還以為愛德蒙會為難他們家老板。
可是，柯西諾全都輕輕松松化解，不但如此，愛德蒙還主動要幫他們寫題詞？！
真是奇了怪了。
可是，愛德蒙到底是有多看不起《世界報》，居然問的出‘你們印刷了幾百份’這種打擊人的惡心話？！
埃爾默兩手揣在褲兜，走到愛德蒙身后側(cè)，遞了眼稿紙上面的題詞，撇嘴道：“先生，您怎會認為我們的報紙賣不出去呢？既然是要做一份優(yōu)質(zhì)周刊報紙，又豈會只印刷幾百份？”
“哦？看來你們也很懂報紙這一行嘛。第一期印刷了多少份？”愛德蒙呵呵呵笑了笑，聳肩道，“聽說你們的編輯都去大街上叫賣報紙了，這樣的方式，一天能賣出多少份？”
埃爾默氣得齜牙咧嘴。
他瞪著愛德蒙，高聲道：“您是不是還沒聽說，范德比爾特先生與我們報社簽訂了報紙代理協(xié)議？”
“是嗎？”愛德蒙眉梢輕揚。
“對呀！現(xiàn)在，船長的所有運輸路線都在免費代理《世界報》呢?！?p> 愛德蒙頓時打跌，吃驚道：“老船長免費為你們代理報紙？”
“沒錯啦！還有哦，國內(nèi)運輸路線交給范德比爾特先生，而美利堅以外的地區(qū)，比如倫敦、巴黎，漢堡等等，全部交給普羅維登斯鐵路公司代理呢。”
“什么？普羅維登斯鐵路代理了《世界報》海外發(fā)行？”
愛德蒙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安。
他們的《先驅(qū)報》創(chuàng)辦于1835年，可是卻經(jīng)歷了國內(nèi)11年矜矜業(yè)業(yè)發(fā)展，去年，也就是1846年，率先向歐洲發(fā)行海外版。
而《世界報》一出刊，就發(fā)行到了海外？
這得是多有魄力才干得出這等業(yè)績？！
愛德蒙驚愕的同時，目光倏地看向柯西諾，求證道：“你真的與普羅維登斯鐵路合作了海外發(fā)行？”
“是的，先生。”
“他們愿意代理這樣一份初出茅廬的《世界報》，沒給你約定苛刻的條件吧？”
柯西諾笑吟吟的擺手，“普羅維登斯鐵路的老板是保羅，想必你非常清楚，保羅先生是非常友善的商人，他并沒有占我們便宜的想法！他與我約定，以零售價8成代理，并且是驗貨當場就交付貨款?！?p> “……”
愛德蒙咽了咽唾沫。
急忙翻開面前被自己故意不削一顧的報紙，看到定價的地方，吃驚道：“你們零售價賣10美分，他以8美分拿貨？那也是賺啊。”
柯西諾輕點頭，“保羅先生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商人哩?！?p> “那你們第一期給他發(fā)了多少貨？”
“也不多，就給保羅先生拿了一萬份……”埃爾默在旁邊閑閑的說道。
“一萬份？！你們第一刊就印刷這么多？你這膽子是有多大啊……”
埃爾默笑嘻嘻的說道：“其實，柯西諾膽子也不算大！第一期就印刷了1.2萬份，現(xiàn)在只剩下800份了！雖然第一期沒有刊載廣告，但是我們相信，只要報社拉到廣告商，肯定會賺的更多?！?p> 愛德蒙與柯西諾體面的說了道別，跌跌撞撞從布朗大樓離開，登上馬車返回報社。
眾所周知，紐約6家報紙，全都是日報。
現(xiàn)在，《世界報》率先以周刊形式出刊，在周刊雜志史上、乃至紐約報界，無論印刷量和零售價，或者是售出速度，可以說都創(chuàng)下了空前的記錄。
出刊當日就發(fā)行一萬份的這一記錄，恐怕今后也無人能夠企及吧。
按照他們這速度，完全可以立刻再加印一萬份，一周之內(nèi)肯定賣得出去。
送走了愛德蒙主編，柯西諾把大伙召集到跟前。
“下午，我和埃爾默去一趟潘西醫(yī)生診所，給他的診所送去200份報紙，你們呢，巴薩尼奧與瑪格麗特就留在報社，正常推進日常工作，其他人每次少拿一點報紙，去人多的地方賣報紙吧?！?p> 巴薩尼奧與瑪格麗特兩位編輯，并不善于在大街上做推銷工作聽到柯西諾這般關(guān)照，二人不約而同對老板投去感激。
“明天開始，編務(wù)團隊就要進行第二期內(nèi)容籌備，該跑通訊的就得跑通訊了，順便關(guān)注和收集一些關(guān)于第一期的讀者反饋……”柯西諾井井有條的布置報社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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