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朱門酒肉臭
陳川從集市出來并沒有著急回客棧,而是四處打聽了一下關(guān)于青龍山煤礦的事情。
自唐立國后,本該戶部管理礦產(chǎn)事宜,但為了精簡朝政,除了鹽鐵金銀礦產(chǎn),其余全部下放到了府衙管理,而府衙又將大權(quán)交給各個地方。所以青龍山的煤礦想要開采,需要去青龍山所在的上元縣縣衙,而上元縣衙在南城,倒是離集市不遠(yuǎn)。
陳川趕到上元縣衙時,被門外的衙役攔住。
“有什么事情嗎?”
陳川笑著從袖子里掏出幾錢碎銀,識趣的塞進(jìn)衙役手里。
“草民過來問問關(guān)于青龍山煤礦的事情,還望官爺能夠通報一二。”
那衙役瞄著陳川上下打量幾眼,慢吞吞的回了句:“等著。”
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
既然自己收了陳川的好處,自然要去通報一下,至于縣令大人見不見,那就不關(guān)他事了。
現(xiàn)任的上元縣令楊祺與兵部尚書韓熙載同鄉(xiāng),靠著韓熙載的進(jìn)言,混了個縣令的職位當(dāng)。這上元縣屬于江寧府中油水較肥的縣之一,靠著大肆斂財(cái)家底充實(shí)了不少。
至少是把送給韓熙載的銀子給撈回來了。
聽下面人匯報說有一半大小子求見自己,還要跟自己商量青龍山的煤礦一事,當(dāng)下便回絕了。
主要是聽說陳川衣著并不華貴,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
那也就不必浪費(fèi)時間再去見了。
楊祺看著最新朝廷派發(fā)的公文,上面說到要加派柳絮稅。
柳絮稅是什么鬼東西?
他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是啥意思。
馬上陽春時節(jié),漫天飄著的柳絮是最為討人厭的。
而柳絮稅則是看你家門口飄著多少柳絮,按此來繳納稅。
著實(shí)荒唐!
楊祺望著公文,一臉為難,這讓他如何上門收稅?還不被老百姓給罵死?
不過這對于他來說也是個機(jī)會,能趁此撈一筆。
為難之際,忽然下人又來報,說陳川還未走,依舊求見他。
只不過這一次,陳川學(xué)乖了,乖乖又送上了五兩銀子。
讓他一陣肉疼。
楊祺望著衙役遞上來的三兩紋銀,擺了擺手,示意讓人帶陳川進(jìn)來見他。
見到楊祺時,陳川先是寒暄了幾句,禮節(jié)當(dāng)然不能少。
“有話直說吧?!?p> 陳川拱了拱衣袖,說道:“草民想承包青龍山的采煤售煤一事,不知道縣令大人的意思?”
楊祺稍作驚訝,問道:“你不知道這江寧城中一斤煤賣多少文嗎?”
“知道,十文三斤?!?p> “有何利潤可賺?”楊祺咂了咂舌,說道:“青龍山的煤礦早就被勘測出來,一直沒有人愿意去采掘,一來是成本太高無法回利,二來是江南多為溫和氣候,取暖時節(jié)并不久?!?p> 陳川笑了笑,含蓄問道:“那這青龍山煤礦官府多少錢愿意承包給草民呢?”
楊祺撫須望著眼前的少年,頓了許久方才說道:“官府的意思,想要開采需繳納紋銀五十兩,所得利潤五五分成?!?p> 真黑。
陳川一聽,這哪有錢可賺。
一斤煤才賣三文錢,現(xiàn)在沒有機(jī)器采掘,產(chǎn)出全靠人力,一天能開采三百斤煤已經(jīng)算挺高的效率了。那也才一兩銀子,拋去人工成本,還要分官府一半......
人工一個月需要600文,將近一兩銀子。每人每天三十文,需要最少二十個人開采,那么一天的支出便是六百文。
刨去分官府的一半,自己哪里還有錢賺。
陳川搖了搖頭,說道:“這樣下來小人豈不是無錢可賺?”
楊祺似笑非笑的望著他,說道:“這是官府上下的規(guī)定,本官也沒辦法,你這著實(shí)為難本官。”
他這副表情,哪里有半點(diǎn)為難的樣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陳川一咬牙,說道:“利潤可以分縣令大人兩成,但是還望縣令大人能通融一二,這青龍山的買賣,草民和大人兩個人做?!?p> 楊祺揮了揮手:“你退下吧,這事本官還需要考慮考慮?!?p> 陳川見楊祺也不愿意再聊這個話題,乖乖的走了。
見陳川走后,楊祺慢悠悠的溜達(dá)回內(nèi)院。
一路上都在考慮陳川的話。
至于煤礦官府分成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煤礦歸所屬縣全權(quán)決定,他替分成也是想從中分一杯羹。五成的分成似乎是嚇退了陳川,讓楊祺有些拿捏不定。
他在想,干脆同意陳川的提議,畢竟兩成也是錢,萬一嚇跑陳川,不就白白丟了一筆收入?
回到書房之中,他提筆奮筆疾書,不到半個時辰,便洋洋灑灑的寫了一份奏折。
大意就是上元縣青龍山煤礦裸露,多數(shù)被平民農(nóng)戶拾走。與其暴殄天物,不如將此售賣,為朝廷產(chǎn)生一份微薄的收入。
賣多少錢?
五十兩......
楊祺都不知道自己咋好意思寫上去的,不過仔細(xì)想想,五十兩也算不錯的價格了。畢竟那些開礦的人,采一采也需要半年多才能回本。
不過他后面又補(bǔ)充了一句,每兩年為一個周期,重新繳納開采費(fèi)用。
寫完奏折,他吩咐下人過來,立馬將此折子遞到宮里。
他雖然身為一個小小縣令,但權(quán)利確實(shí)大,畢竟屬于京官,有直奏御前的特權(quán)。
下人剛剛走沒多久,有人來報,韓尚書邀請他參加晚宴。
楊祺心花怒放。
韓府的晚宴可比秦淮的夜晚熱鬧多了,宴中歌唱彈琴者皆為秦淮名倌人,而晚宴的奢靡程度,堪比宮中的那位。
能被邀請,算是榮幸之至了。
楊祺多少也沾了點(diǎn)同鄉(xiāng)的光,要不他一個小小縣令可沒有資格去參加韓熙載的晚宴。
當(dāng)下他收拾了一番,匆匆坐上轎子去了韓府。
而從縣衙出來的陳川,則是找了個食攤簡單吃了點(diǎn),望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繁華街市,他心中產(chǎn)生了一絲別樣的情愫。
迎著初春的晚風(fēng),呼吸著未有一絲污染的空氣,這樣的生活,估計(jì)很多人都夢寐以求吧。
食攤離韓府不遠(yuǎn),此刻的韓府上下張燈結(jié)彩,比過年還熱鬧。
從旁邊桌上的食客議論之中,陳川才知道韓尚書又開晚宴了。
韓熙載的大名,陳川可是知道,全靠一幅《韓熙載夜宴圖》出盡了風(fēng)頭。
韓府門外聚集了不少乞丐,都想趁此機(jī)會討點(diǎn)吃食。韓府的下人怎么驅(qū)趕都轟不走他們,便也不再費(fèi)力不討好了。
這一幕,恰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讓陳川不禁唏噓。
真可謂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