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輝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幸運(yùn)的。
父親是警察局長,母親開了家法律咨詢公司,家境算不上大富,可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這些并不能讓他自傲,他真正認(rèn)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是從大霧出現(xiàn)的時候開始。
他那時候正在寢室,并沒有外出。很快,就聽到校園里慘叫不斷。他第一時間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假期結(jié)束,快要來學(xué)校之前。他的父親將他喊到書房中,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如果發(fā)生什么你理解不了的事情,千萬別猶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我來接你?!?p> “如果當(dāng)時你在外面,記住,去首都,或者沿海。不要管我們?!?p> 他當(dāng)時并不明白為什么。
問了父親,也沒有答案,因?yàn)楦赣H告訴他:“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上頭……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p> 十天前,這個可能出現(xiàn)了。
濃霧涌起的剎那,他正好在寢室,立刻拉上窗簾,反鎖了房間。
誰敲門都沒有開,就在最初的騷亂過去,整個校園陷入一片死寂的時候。他悄悄打開窗簾看了一眼。
隨后,他看到了永生難忘的噩夢!
對面是女生寢室,中間隔著僅僅十米的街區(qū)。
而現(xiàn)在……女生寢室窗戶外,全部懸掛著一具具尸體!正隨風(fēng)輕輕搖擺!
就在女生大樓上,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那仿佛是一個躺在樓頂?shù)呐?。漆黑的頭發(fā)瀑布一樣垂下。時不時卷起一具尸體放入口中。
就是那些頭發(fā),形成了這片尸體瀑布。
隔著濃霧,未知恐懼的近在咫尺,讓他再也不敢打開窗戶。
當(dāng)天,他就發(fā)了燒。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三天以后。
饑腸轆轆的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多出了一種能力。
可以操縱風(fēng)的能力!
風(fēng)就像他另一只手,他就在二樓,運(yùn)用這種能力,悄悄拿來了小賣部所有食物,提心吊膽地在寢室活了下去。
自己很幸運(yùn)。
他確定,如果能活著出去,憑借這種能力,他一生榮華不是問題!
“希望爸媽那邊也好好的……”他百無聊賴地翻著書,嘆了口氣,看著天花板說道。
就在此刻,他面前的空間,忽然如同水波一樣蕩漾起來。
緊接著,虛空飛快旋轉(zhuǎn),形成了一個兩米大小的深邃黑洞,一股難以形容的強(qiáng)大力量一把將他拉了進(jìn)去!
………………………
頭好暈……
季長輝捂著額頭睜開了眼睛,剛睜開,他就倒抽一口涼氣,本能地挺直了脊背。
他已經(jīng)不在寢室里了。
在他面前,是一間寬大的石質(zhì)房間,裝修非常樸素。但中央一張餐桌,卻極其惹眼。
恐怕有十米長,三米寬,擺放著七把椅子。中央放著一只數(shù)米大小的餐盤蓋……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餐桌盡頭,一個帶著白色面具,穿著西服的男子。
就在對方身后,站著一只……木偶?
非常普通的木偶,穿著白色廚師服,帶著白色手套。然而,在看清對方的剎那,一股劇烈的恐懼感猛然沖上了他的心頭。
嗡……眩暈感隨之而來,將他腦海攪做一片漿糊,一個聲音拼命尖叫著:逃……馬上離開這里!
然而,面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zhuǎn),他甚至無法邁動自己的腳步。
剛抬腿,撲通一聲跌在地上。
“他怎么了?”李云瀚也站了起來,愕然道。
“他直視了我?!卑哺袼棺泳舻_口:“以他孱弱的精神力,直視我會當(dāng)場發(fā)瘋?!?p> 李云瀚詫異道:“那我……”
“這是在您的異能領(lǐng)域。”安格斯子爵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是在外界,我們幾乎不可能有交集?!?p> “能救他嗎?”
安格斯子爵頭顱旋轉(zhuǎn)了九十度,忽然直勾勾地看向李云瀚。
剎那間,李云瀚感覺似乎被對方看穿。
看穿自己不過是一個剛覺醒的菜鳥。
“每一個唯一性的異能,都可怕地讓人發(fā)指。”片刻的沉寂之后,安格斯子爵露出一個機(jī)械化的笑容:“所以……如您所愿。我可以給他豁免權(quán)?!?p> 他輕輕打了個響指。
頓時,季長輝的慘叫聲馬上弱了下來。只剩下身體輕微抽搐著。
“啊……呵……”一分鐘后,他捂著太陽穴,涕淚齊流地勉強(qiáng)站起,癱軟到椅子上。
他永遠(yuǎn)無法忘記剛才的感覺。
那接近瘋狂的瞬間。
這到底是什么怪物?只是看了他一眼,自己就差點(diǎn)發(fā)瘋!
而且……他還站在那個面具男后面,那個面具男又是什么鬼東西?
他……到底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看到他漸漸平靜下來,李云瀚這才說道:“你……”
“別殺我?。 痹捯魟偮?,季長輝已經(jīng)雙手合十,額頭死死壓在桌面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使用風(fēng)!我爸是警察局局長!我可以幫您!我有用,我不想死!”
“我家人沒和我提起過您!他們只是讓我小心!我沒有冒犯您!不……我無意冒犯?。 ?p> 一瞬間,季長輝該說的不該說的,凡是認(rèn)為能給自己增加一絲生存機(jī)會的,他都說了。
沒有一點(diǎn)反抗的想法。
他甚至不敢想,那個面具人如果要對自己動手,會是怎樣的場景。
李云瀚話都被堵在了肚子里。
他本來想問:你還好?
結(jié)果對方瞬間交底。
是自己詢問的方式不夠和藹?
“我……”
“您放心,今天看到的,聽到的,我什么都不會說出去!”
不等他說完,季長輝哽咽著開口道:“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有點(diǎn)特殊之處,我也沒有看到您的臉!如果您愿意放我回去,一切我都會爛在肚子里!”
“您如果有想知道的,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云瀚不想說話了。
他忽然領(lǐng)悟了餐桌上的交流禮儀。
只要自己裝得夠像,對方的問號就追不上我。
“別緊張,我只是想請你吃頓飯而已?!贝蚨ㄖ饕夂?,他放松身子,斜斜靠在了椅子上,抬了抬手:“安格斯,幫這位先生冷靜下來?!?p> “我拒絕?!比欢?,安格斯的聲音漠然響起:“我只是本場宴會的料理長,與其說我是為您服務(wù)。不如說……我在為這張餐桌服務(wù)。”
季長輝哽咽聲戛然而止,偷偷抬起頭,看了李云瀚一眼。
李云瀚同樣愕然抬起頭,驚訝地看向安格斯。
從見到對方開始,對方就表現(xiàn)得極其謙卑,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背刺自己。
他迎上了安格斯的目光。
那雙木偶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人性化的目光。
有冷漠,有貪婪,甚至……帶著清晰的殺意!
他在試探自己……剎那間的福至心靈,李云瀚瞬間猜到了對方的想法——這并不難猜,如果不是試探,對方的實(shí)力早就對自己出手了。他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在這里,有一些他還不明白的規(guī)則在限制著對方,這是對方忌憚的根源。但同時,對方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開始試探自己是否真正掌握了異能!
那么……這份不臣之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一片死寂中,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如同小馬駒奔跑。
“剛才季長輝發(fā)瘋的時候,我求助于他。那時候,對方的反應(yīng)就有些奇怪?!?p> “也就是說……他認(rèn)為王者餐桌的主人,理應(yīng)具備恢復(fù)理智的能力?”
手指倏然一停。
“不,應(yīng)該是更早之前?!?p> “自己還對這個餐廳沒有歸宿感的時候,自己還在詢問那些菜鳥問題的時候,對方恐怕就有了反客為主的想法。只不過,現(xiàn)在他捕捉到了一個讓自己騎虎難下的機(jī)會?!?p> 怎么辦?
咔噠……椅子后方,安格斯的身形詭異地拔高,將李云瀚籠罩在陰影之內(nèi)。木頭縫隙中,一只只腥紅的眼睛,一根根蛆一樣的觸手生長出來,木質(zhì)雙手沉重地搭在了椅背上。
低沉的聲音在李云瀚耳畔響起:“先生,您在想什么呢?客人都被冷落了?!?p> 不!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季長輝努力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幾乎要縮到桌子下面去了。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現(xiàn)場氣氛宛若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已經(jīng)讓他差點(diǎn)要縮到了桌子底下。
李云瀚微微頷首,既然退無可退,那就無需再退。
他清楚記得,王者餐桌給他的提示說過:在這里,你是無敵的!
“我要他臣服?!币庾R中,他集中所有精神:“現(xiàn)在,馬上!”
刷……就在他意識出現(xiàn)的剎那,季長輝倒抽一口涼氣,飛快轉(zhuǎn)過頭看向一個方向。
他感覺到了,有什么極其恐怖的存在,在這一瞬間,將目光投向了這里。
“Shit?。 币恢逼届o的安格斯子爵,此刻同樣抬起頭,震撼地看著和季長輝同樣的方向,隨后再看了看李云瀚,不敢相信地開口:“它怎么會幫助你?”
卡!就在他身后,所有石塊齊齊翻面,露出了一張嘴的拼圖。
那是一張如同洞穴的嘴,里面長者一圈圈鋒利的牙齒。
下一秒,那張嘴……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