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全都沒有用……”
趙斐提起筆，寥寥幾個字，寫上又劃去，嘴里不停念叨著些什么。
這是他到這里以來，第1次想寫些什么，是關(guān)于那些故去之人的悼文，只不過是無處下筆，越發(fā)覺得心煩意亂。
讀書人的執(zhí)念有多重，完完全全就是剪不斷理還亂，他心里早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寫不下去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試試。
最后的結(jié)果只能是越發(fā)的心煩意亂。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還真是痛徹心扉，讓人不敢去觸碰，明明是一個讀過那么多書的人，唯一熱愛的事情就是學(xué)習(xí)和寫作，現(xiàn)在卻真的成了一個笑話。
這種無能的這個感覺并不是第1次，只不過這一次來的尤為強(qiáng)烈。
是因為手上粘過了血？還是因為記憶深處那沉重的傷痛？抑或是數(shù)不盡的夢魘？
這天地之大，到處都是可憐人，我又該心疼誰？
自幼時從山中走出來，遍嘗五經(jīng)，苦讀四卷，翻盡千籍，到最后竟然是這樣凄凄慘慘戚戚的下場，任誰心中能夠過得去。
我本是清清白白來到了這世上，機(jī)緣巧合入了這異界，嘗了這亂世，品了這江湖，誰又能知道我未來將要何去何從？
我本來是一位朝圣者，翻遍了千萬座大山，目的是文道昌隆，卻流失在紅塵里。
我并不是沒有野心，也不是不想要稱王稱霸，只是見不得了太多的鮮血，滿是心慈手軟，做不了共主。
啪——
失望地摔筆，自何處來往何處去，又有誰能給我指引？
趙斐最后還是把筆撿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念起了道德經(jīng)。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
雕欄玉砌，筆成轉(zhuǎn)折，金鉤倒掛，春秋崢嶸，文氣不斷在周圍氤氳，心也開始靜了下來。
頃刻，一口氣周游在四肢百骸，最后沉重的吐了出來，渾身舒展。
“這青山門啊，也是不能久留的地方，明早還是盡早離開吧！”
“是，先生！”
典韋沉重的應(yīng)了一聲，隨即下去收拾了些東西。
回過神之后才發(fā)現(xiàn)，剛剛真的跟著了魔一樣。
明明自己現(xiàn)在連安身立命的能力都沒有，內(nèi)憂外患還在眼前，寨子那邊，朝廷早就虎視眈眈，現(xiàn)在想這些實在是有些多余。
趙斐并沒有那么長遠(yuǎn)的眼光，現(xiàn)在還是專心把這篇不怎么完整的悼文寫下。
如今已經(jīng)夜了，挑燈伴讀，這屋子里的書真的不算少，至少對于現(xiàn)在的趙斐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很長的時間沒有用心靜下來讀一本書，喝口茶，細(xì)想一下，該有的未來了。
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長時間待在山上，這忽然走下山才發(fā)現(xiàn)自己更加的匱乏，上次出來都已經(jīng)是4年前了。
這腐朽的身體，還是需要一些精神食糧的。
文以解憂，不堪他擾。
……
窗外的女孩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呢喃細(xì)語：“吾終究只是你的護(hù)道者，王道還是文道，都不能替你做決定?！?p> 護(hù)的什么道，對于張寧來說根本不重要。
……
世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是越是讀書越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無知，不知不覺之間，自己本來就會變得非常渺小。
趙斐從不想在自己身上貼上標(biāo)簽，一生的志趣也就是在山水之間，親友之間，文道之中。
如果要說稱王稱霸的野心，倒真是想過，畢竟來到了這亂世，就算你是一再的忍讓，還不是被人找上了門。
他可不會簡簡單單的，想著能避則避，步步退讓的方法，并不拘泥于一家，和萬家之言，成就自身才是他的志趣所在。
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用啊！誰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書生？趙斐嗤笑坦然。
一夜未眠，滿屋子的書卷氣繞梁三香，趙斐仍然是精神奕奕，折好自己寫的悼文。
“寧兒，快些進(jìn)來吧，在來來回回的也不嫌冷?！?p> 咔嗒——
門應(yīng)聲打開，張寧身著淡藍(lán)色衣裙，緩緩探進(jìn)半個身子，直勾勾地看著趙斐，臉上笑瞇瞇的。
“這不是看你在這兒發(fā)呆，想著要過來嘲笑一下你，但是又怕你埋怨我嘛！”
張寧哪里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心情非常不好，昨天晚上又是挑燈夜讀，所以在門外思考著要不要觸他的眉頭。
趙斐隨手拿起旁邊的詩說明治，照著那清明的腦門就是一下。
“一天到晚這腦子里到底是想些什么？昨天的事情還沒有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不是讓你在山上呆著，竟然二話不說就跑了下來！”
“喔，你說就說嘛，為什么還要打我？從小到大你打我的次數(shù)都已經(jīng)趕得上爹娘打我的十倍了?！?p> “就算是這樣，你還不是不長記性？”
趙斐不再和這小丫頭糾纏，一把將她拉了進(jìn)來，隨后就把房門打開。
這是青山門宗門中的一處書房，門剛剛一打開風(fēng)就吹了進(jìn)來，有些溫柔，畢竟四周還有山，蜀地一般都是這樣風(fēng)平浪靜。
可是所有來過這里的人都知道，這僅僅只是它的表面。
聽張寧在那里吹噓的時候，趙斐也順了一耳朵。
雖然山上山下消息堵塞，可是這蜀地一山兩宗七十二門的聲名還是有些的。
就算是這樣，這山是要闖的，這江湖是要走的。
門剛剛打開，典韋就走了過來。
“先生，所有的事情都準(zhǔn)備好了。需要帶的糧食物資都已經(jīng)放在了馬車后，那些被毒害的尸體也已經(jīng)堆到了一塊，只待付之一炬！”
趙斐滿意地點點頭，他的身邊需要的就是這樣老老實實做事的人，哪里像這個小丫頭，一天到晚只會懟著自己。
“把這篇悼文燒給他們，順便給他們點上幾柱香，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p> 典韋也不說話，接過紙張，馬上便走了下去，畢竟接下來還要去趕路，由不得他們過久的逗留。
趙斐則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假寐了一會兒。
卻沒想到再次睜開眼，就聽到一陣嘈雜聲。
“這些事情都是你們做的？你們……”
趙斐的心里頓感不妙。
都是蜀地排外，這青山門屬于七十二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