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秀秀

　　“官差大人明察??！我未來的娘子絕對不可能和他們勾結(jié)！她平日性子安靜，深居簡出的，再說死的也是她的族人，她圖什么??！”

　　官差掏了掏耳朵，被吵得心煩：“只是帶回去問話，又沒說她有罪！十三個人，就逃了一個男的，活了她一個女的，郡守大人當(dāng)然只能從她這里找線索了！”

　　金明微三人混在人群里，瞅著瞧熱鬧，聽身邊群眾議論，說是黃家遭了歹人，十三個人，除了兩人，其他十一個，全部命喪昨晚。

　　“天可憐見，這是犯了誰了？”金明微嘆了口氣，但也沒走上前去，她唯一認(rèn)識黃家的途徑，是從樂順子的嘴里，沒必要為了陌生人去蹚渾水。

　　然而官差押著那女子走過金明微身邊時，金明微看清了女子的臉，一瞬間，她如遭雷擊——

　　秀秀？

　　上輩子她知道自己所中的毒叫鎖金雀，并不是霍如淵主動告訴她的，而是秀秀死在了她面前，她自己查到的。

　　她嫁進(jìn)霍家后，阿福就請辭，回鄉(xiāng)下老家了，霍如淵派了秀秀過來，作為她的梳頭婢女，其實也是替霍如淵監(jiān)視她。

　　“秀秀是我在丹陽老家的發(fā)小，打小就認(rèn)識了，信得過?！庇浀媚翘欤羧鐪Y拉著她的手，溫聲道。

　　“見過夫人，婢子名喚秀秀，秀麗的秀。”秀秀瞧了眼兩人拉在一塊兒的手，眸底有隱晦的波瀾。

　　當(dāng)時的她，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了，霍如淵又常年累月的，把她關(guān)在宅子里，不許她見外人，所以她整天郁郁寡歡，完全打不起興致梳妝。

　　她遂把自己梳頭用的刨花水，賞給了秀秀用，那刨花水是按照宮里配方調(diào)的，加了桂花汁子玫瑰精露等物，每日用水梳頭，能養(yǎng)出烏亮芬芳的青絲。

　　結(jié)果秀秀用了個把年，先是覺得體虛態(tài)弱，直到某一日栽倒在她面前，手一探，已沒了呼吸。

　　她方才意識到，刨花水里有毒。自己打小習(xí)武，身子骨比旁人壯實，所以毒浸入骨了，都還只是身體不好，但秀秀是普通女子，用了個把年毒，就直接一命嗚呼了。

　　“這是什么？”她偷偷攢了刨花水，每日蒸發(fā)曬干，收集析出來的凝結(jié)物，拿到了霍如淵面前。

　　“鎖金雀?！被羧鐪Y溫柔的撫摸她鬢，“我的滿滿真聰明，既然發(fā)現(xiàn)了毒，再用就沒意思了。停了就停了罷，反正你已經(jīng)屬于我了?！?p>　　刨花水里再沒了毒。

　　但她的身子根基已毀，不至于喪命，也是格外虛弱，淪為霍如淵的傀儡。

　　從那年開始，她徹底的說服了自己，年少的綺夢，綺夢里的郎君，只有她自己還在做夢。

　　但發(fā)現(xiàn)了真相比沒發(fā)現(xiàn)更難過。每日與霍如淵朝夕相對，或者被迫與他耳鬢廝磨，她都覺得痛不欲生，因為顧念著府外的家人，她不敢和霍如淵撕破臉皮。

　　霍如淵已經(jīng)成為羽林衛(wèi)指揮使，一根指頭都能碾死身為普通百姓的金家。

　　年年歲歲的忍，歲歲年年的捱，直至命運的終點，金家和她，誰都沒活下來。

　　……

　　“原來她姓黃，黃秀秀?！苯鹈魑合路康乃釢?，上輩子她欠了她一條命，不知道這輩子說句對不起，算不算數(shù)。

　　上輩子秀秀是霍如淵的心腹，說是監(jiān)視，其實兩人不算劍拔弩張，畢竟她每日被關(guān)在宅子里，能翻出什么天來？

　　反而和秀秀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見面了問句吃了沒，天氣好了聊聊天，也有一種微妙的默契在。

　　最關(guān)鍵的是，這輩子如果順著秀秀，或許能查到霍如淵的某些事情，斷了的鎖金雀的線，又連上了。

　　“金大姑娘，您還殺雞么？”這時，樂順子抹著鼻涕眼淚擠過來，看了眼金明律手中的雞籠。

　　金明微回過神來，見得官差押著秀秀已經(jīng)走遠(yuǎn)，樂順子知道只是帶去問話，遂不再糾纏，轉(zhuǎn)過頭來做生意了。

　　“殺，都?xì)⒘耍龀甥u雞?！苯鹈魑⒁恍Γ央u籠交給他，如釋重負(fù)。

　　“好嘞！二位付了訂金，也不用在這兒等的，我做好了親自送到書院去！我的手藝您盡管放心！”樂順子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既然你的手藝厲害，我們也欣賞欣賞？就在這兒等！”金明微搬了長條凳坐下，目光卻沒看雞，而是凝在門外的巷子口。

　　另外二人也在長條凳坐下，金明律從神奇的地方拿出一卷書，爭分奪秒的復(fù)習(xí)功課，東臨則煞有介事的欣賞起樂順子殺雞，還請教他怎么砍骨頭不費刀。

　　直日暮西垂，金黃的晚霞灑了滿天蜜，巷子口出現(xiàn)了一抹倩影，金明微蹭地從長條凳跳起來，向她迎了過去。

　　“黃姑娘，我是蘇記書院的金明微，也是順子叔的老主顧。聽聞你家逢此大變，想來瞧瞧有什么我?guī)偷蒙系摹Ｊ耪咭岩?，你要?jié)哀呀。”金明微語調(diào)沉痛。

　　“蘇記書院的金家？我聽說過，是金師傅的金家吧。”秀秀開始還一臉戒備，但聽到蘇記書院，臉色立馬放緩，想了想道。

　　“還真有需要幫忙的。官府的人已經(jīng)清理了尸體，但院里還是滿地血，官府又不管這些，我一個弱女子，也弄不過來，確實需要人手清理。”

　　“這不就巧了？金師傅不在，有金師傅的徒弟呀！你別看他小，他可是關(guān)門弟子！我很同情黃姑娘的遭遇，所以這次清理，我們不收工錢！請一定把這個活兒交給我們！”

　　金明微露出驚喜的表情，一把揪起正在欣賞鹵雞手藝的東臨，交給秀秀。

　　“姐姐？”東臨暈頭轉(zhuǎn)向的，還沒站穩(wěn)，感覺就被坑了。

　　“堂兄你看著雞，我們?nèi)ジ舯邳S家了！”金明微嚎了一嗓子，就比秀秀還激動的沖了進(jìn)去。

　　但腳剛踏進(jìn)黃家，金明微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幾房人居住在一個屋檐下，是會分院子的，比如金家，大房住一個院子，二房住另一個院子，中間有院門相隔。

　　但黃家，聽說有十三口人，總不會都是一房的吧，如果不是，這黃家宅子竟然沒有分院子，就好比這個房間是弟弟，旁邊隔壁就是嫂嫂，那是要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