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很奇怪
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天色將要黑了下來。
朝倉千賀費力地將自己身上纏繞的布給解掉,他感覺自己身上的傷疤差不多愈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
果然,被深田守抓傷的傷口雖然入肉有一寸,但在朝倉千賀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他感覺自己身上有暖流涌動,突然就不覺得痛了。
“是伽藍大人的力量嗎?”
想到這些時,原本應(yīng)該高興,朝倉千賀卻有種惆悵感,心里面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東西。
“武士大人,吃飯了?!?p> 花子用陶瓷碗盛了點綴著青菜和蘑菇的菜粥,還有一些咸菜蘿卜干作為點綴,放到了朝倉千賀的面前。
然后花子又拿出來幾個燒得焦黑的植物根莖一類的東西,分給了弟弟,他們也一起吃了起來。
朝倉千賀早就餓得受不了,他端起了陶碗,幾口就將菜粥給喝完了,才感覺到歉意似地,看向了坐在門前的姐弟二人。
“你們就只是吃那個嗎?”
“對!不過味道還不錯,很甜的?!?p> 寧一郎舉起了手中黑乎乎的食物,咧嘴笑了起來,牙齒都被染成了黑色。
“你受傷了,吃得比我們好一點,也不用在意?!?p> 花子沒有說話,在一旁默默點頭,也認同弟弟的觀點。
朝倉千賀聽到這話,有些感動,但他緊接著想起來自己殺掉的深田守,頓時來了興趣。
那條大老鼠差不多有獵犬大小,如果用來吃肉,應(yīng)該能夠吃好幾頓了。
“深田守呢?它的肉不是可以用來吃嗎?”
聽到這話,正在吃著東西的花子不由得動作一頓,寧一郎卻若有所思。
“它的尸體,被我藏了起來,我還是在聽說了姐姐的事情之后,才去處理那邊的?!?p> “不過,妖怪的尸體,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很多人吃了妖怪的尸體,都發(fā)狂變瘋,不久后就會死掉?!?p> 朝倉千賀卻注意到了寧一郎話中不確定的部分,連忙追問:“不是一般人能吃?你是說,也有辦法能夠吃妖怪的肉,對吧?”
花子完全聽不懂朝倉千賀的話似地,微微偏頭看著寧一郎,寧一郎這回沉默了一會兒,才給出來了回答。
“對,也有辦法能夠吃妖怪的肉,我曾經(jīng)聽說有神官能夠凈化妖怪血肉中的妖力,能夠讓人也能夠食用它的身體?!?p> “還有強大的劍道流派,他們也有特殊的辦法處理妖怪的血肉,通過以妖怪為食,而變得更加強大?!?p> 說起這些時,寧一郎的目光不由地轉(zhuǎn)向了放在一旁的伽藍上,他也聽說了朝倉千賀斬殺深田守的事情,這番話語未嘗沒有旁側(cè)敲擊朝倉千賀來歷的事情。
朝倉千賀也聽懂了寧一郎意思,只不過他根本就沒有進行過劍道的修習(xí),過去一直都是作為僧侶生活,當然也沒有對于這方面的了解。
‘劍道流派……我倒是知道吉川城的沙林智心流,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處理妖怪的血肉?’
很快,晚餐時間結(jié)束,花子和寧一郎都坐到了房間里,他們?nèi)齻€齊聚一堂,房門被緊緊關(guān)住。
“我們必須要盡快離開這里了,深田守已經(jīng)死掉,等到有妖怪察覺不到它的存在,肯定就會襲擊這里?!?p> 寧一郎雖然是他們?nèi)齻€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可是說話時卻很有魄力,也很有主見。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盡管我想要今夜就走,但夜里很多妖怪都會展開行動,還是明天早上就走比較好?!?p> “真的……要離開這里嗎?”
花子抱著腿,很是不舍的樣子,睜大眼睛看著屋子里的墻壁,“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都沒有去過村子之外,離開了這,我們又能去哪里?”
“放心吧!我有能去的地方!”
寧一郎說完了這話,就看向了朝倉千賀,“你呢?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你應(yīng)該是出來修行的劍士吧?我想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劍道流派,你確定要和我們一起嗎?”
劍士,就是劍道流派中還沒有出師的學(xué)徒,得到免許皆傳的憑證后,就能夠離開師門,成為野武士或者自己開創(chuàng)一門流派都可以。
而在得到免許皆傳的憑證之前,在獲得師門的認可之前,劍士都會選擇流浪四方,磨礪自己,進行著各種各樣的修行,直到能夠有信心回到師門,接受最后的考驗。
以朝倉千賀這個年紀,得到免許皆傳的可能性不大,又有著能夠斬殺深田守的實力,在寧一郎看來,他理所當然就是某個劍道流派出來游歷修行的劍士。
而一個流派的劍士,萬一來到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劍道流派,就可能被視為挑釁,因此而被斬殺也不是稀奇的事。
只不過,朝倉千賀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從來沒有進行過任何劍道的修行,能夠斬殺深田守完全依靠的是伽藍,所以根本就不在意流派之間的沖突之類的事情。
真要說起來,朝倉千賀對于這些東西的理解,還不如侃侃而談的寧一郎,他也的確有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的想法,于是很干脆地點頭。
“我和你們一起,你們照料了受傷的我,我就以我一路上的保護作為報酬吧!”
“你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受傷的樣子吧?劍士的體魄真的是很強大!“
聽到朝倉千賀的答復(fù),寧一郎頓時露出喜色,他本來也是這樣的想法,想要讓朝倉千賀護送他們,可是也無法開口。
因為朝倉千賀是斬殺了妖怪深田守的劍士,寧一郎根本就沒有辦法強迫他去任何事情,現(xiàn)在朝倉千賀能夠自己提出來這件事情,當然是最好不過。
同時,寧一郎還對朝倉千賀的體魄有些羨慕,在他看來,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朝倉千賀身上的傷才能夠愈合得那么快吧!
再怎么說,朝倉千賀身上幾乎被血染紅的衣服,可不是假的!
而注意到寧一郎的目光,朝倉千賀頓時注意到了自身的衣著,他從玉井寺逃出去的時候,身上還穿著灰色的僧袍,現(xiàn)在幾乎被血染成紅色。
腦袋光禿禿的,一片潔凈,幾乎看不到頭發(fā)。
要是朝倉千賀手里面拿著念珠,估計馬上就會被人認出來是和尚了。
鄉(xiāng)下的孩子可能認不出來朝倉千賀的身份,但他這幅樣子可騙不了其他稍微有些見識的人,也騙不了即將去的劍道流派。
而且……寧一郎難道真的沒有認出來自己的身份嗎?朝倉千賀實在不是很確信這一點。
聯(lián)想到花子一直稱呼自己為武士,寧一郎卻沒有這么叫過一次,朝倉千賀心中又有了更多的聯(lián)想。
所以,剛剛的話語以及眼神,是一種提醒嗎?
“這里有多余的衣服嗎?我想要換換。”
先將身上屬于僧侶的服飾給換一換,這就是朝倉千賀的想法。
“阿爸的衣服還留了下來,不知道適不適合你?“
花子不知道想起來了什么,頓時開始落淚,走出這個房間,到隔間里面翻找起來,為朝倉千賀想尋找能穿的衣服。
寧一郎的臉色也有點沉重,多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陰霾。
“阿爸在一次出去砍柴的時候,再也沒有回來,阿媽去種田的時候被妖怪抓走……”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是這個時代,底層的結(jié)局。
朝倉千賀只能無言,他身為大名幼子,血脈高貴,無奈之下只能出家為巖淵家祈福消災(zāi),心中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
可就算如此,朝倉千賀的生活一直無憂無慮,從來沒有為生活本身擔心過。
和花子以及寧一郎他們比起來,朝倉千賀幸運得仿佛活在夢中。
“睡覺吧!”
寧一郎說了一聲,就和花子依偎著,靠近墻角閉上了眼睛。
直到這是,朝倉千賀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可是這里卻沒有點燈。
‘新的世界……’
朝倉千賀同樣閉上了眼睛,開始睡覺。
按照說好的,第二天一早,他們就要出發(fā),現(xiàn)在休息也是補充體力。
“終于安靜下來了?!?p> 伽藍感覺到外界沒有了動靜,才終于放心地將自己的觸角往外延伸,能夠松了口氣。
他不是很習(xí)慣人多的地方,變成了一把刀也是如此。
斬殺了深田守之后,伽藍的力量就一下子增強了許多,他也能夠明白,斬殺強大的存在,就是提高自身力量的最好方法。
深田守的妖力,還是它的一部分血肉精華都被伽藍吞噬。
短時間內(nèi),伽藍應(yīng)該不用擔心自己保持清醒會將力量耗盡,他也能夠稍微自在一些,能有更多的時間來了解這個世界了。
就在這時,和伽藍放在一起的櫻華突然發(fā)出微微的紅光,進入伽藍之內(nèi),一個聲音開始在虛無的空間回響。
“你……很奇怪?!?p> 是嬌嫩的少女嗓音,回蕩在血海上空,一陣粉紅色的櫻花飄過,伽藍能夠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繡著粉色櫻花的和服少女,踩著木屐,撐著鮮紅色的花傘,行走于青石小道之上。
她笑靨如花,櫻唇如同鮮血涂抹,雙眼是攝人心魄的紅色,低頭往下俯視。
“你是櫻華?”
伽藍一驚,試著回應(yīng),但緊接著就見到血海上空的景象飄散,化為片片櫻花,少女也不見了蹤影。
“你很奇怪。”
耳邊再次響起了聲音,隨后就沉寂了下來,櫻華再也沒有了動作。
似乎就是為了說這么一句話,說完之后,櫻華就沒有別的想要和伽藍交流的,于是就沉默了下來。
“我很奇怪?”
“我原本是人,現(xiàn)在變成了一把妖刀,在其他的邪兵看來,當然會很奇怪?!?p> 伽藍嘆氣,他能夠感覺到櫻華出現(xiàn)時那種強烈的邪氣,所以才能夠立刻猜出來聲音主人的身份。
只不過,伽藍對這種邪氣并不反感,因為如今的他,也成為了類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