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回到家,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頭有說有笑,一驚。
進門之后,里面楊峰、馮翠蘭、杜琴、王明四人坐在沙發(fā)上,大家的笑聲此起彼伏,和樂融融。兩個娃坐在地上玩玩具。
馮翠蘭見楊柳回來,笑著說:“怎么這么遲?”
楊柳笑,推說堵車。
馮翠蘭和楊峰是過來看外孫女們,聽聞親家過來照顧孩子們,提了一堆東西過來慰問。話里話外都是對他們的關(guān)心。一會說你們真辛苦,一會說他們文化水平高,教出的孩子肯定好,一會說杜琴把兩個孩子打扮得漂亮。
高家兩老都是愛面子的文化人,禮物和言語攻擊,自然是樂開花。
馮翠蘭笑臉盈盈,兩三句話就把對方弄得是服服帖帖,即便人家心里再有想法,也不敢多說。楊峰較為實誠,但又不想拖女兒的后腿,只能在一旁連連點頭。
楊柳納悶,媽過來是做什么?
房間里,楊柳問馮翠蘭,“媽,你這是做什么?”
馮翠蘭覺得楊柳在那么多人的情況下,讓她回房間說話這事不妥,不禁指責(zé)女兒欠妥當。
楊柳可不管不顧,問道:“媽,你來我這唱的哪出?”
“哪出?我來看我外孫女們,還需要哪出?”
楊柳明顯不信,“媽,你說實話!”
馮翠蘭嘆氣,“囡囡,你這人,心思太多,但行動上依然欠缺考慮。媽要批評你。媽做什么都是為了你好,我前幾天剛從高朗的嘴里聽到,他爸媽過來幫忙。高家那兩老可不是好惹的,你以為請他們過來就是那么簡單的?”
楊柳知道杜琴、王明不好惹,但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嗎?難不成還要在保姆的問題上瞎折騰。再者時間不饒人,總不能熬到黃花菜都涼了。
“媽,我心里有數(shù)?!?p> “有數(shù),你有什么數(shù)!你別以為那兩老是知識分子,文化程度高,實際上還是小肚雞腸的不得了啊。我剛跟他們一聊天,就知道他們心底對你是極為不滿,說你好端端的去上班,難不成是家里缺吃的用的了?我能理解你,他們能理解你嗎?他們最能理解的是自己的兒子,而不是你!”
楊柳憋著一口氣。
是的,王高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是他的權(quán)利,而自己不過是“輔助用具”,能為王高朗提供多少價值,得看她的顧家能力。至于自己的夢想,不過是一件可笑至極的事情。要說,如果她是個安于現(xiàn)狀的女人,這輩子這么過,應(yīng)該是很開心的??善?,她骨子里就不甘心,對未來野心勃勃。
面對馮翠蘭的質(zhì)問,楊柳四兩撥千斤。她沒那么糟糕,活到要母親為自己出頭的地步。在她的世界里,萬事得靠自己。
馮翠蘭知道女兒對自己不依附,又問:“找到工作沒?”
楊柳糊弄,“快了?!?p> “哪家?!?p> “你又不懂。”
“那就是沒有找到。”
“……”
知女莫若母。楊柳尷尬不已。
“媽……會找到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馮翠蘭板起臉:“你要記得,家庭婦女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得活出自己的色彩。起碼在職場上,讓人敬佩。媽媽就是如此。不然憑我們家的家境,我怎么能在大城市里扎根。我要是不努力,你現(xiàn)在的處境比小秋好不了多少?!?p> “媽,我心里清楚。”
“清楚?我希望你真清楚?!?p> 楊柳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合著媽是來雞娃的。她都人到中年了,還要被媽“雞”。人到中年,真是每一件事都不省心,上有老,望女成鳳,下有小,雞犬不寧。
杜秋拿著筆記本在家里加班,店里新來了不少牌子,她都認真一一查資料、背下來。
季淼靠在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思索。上次求婚之后,杜秋表示會告知父母,但這事說完就沒影。他等來等去都沒等到杜秋的表態(tài)。想問,又怕杜秋說他心心急,不問,父母催得緊。
思來想去,他耐不住,問道:“我們結(jié)婚那事,你跟父母說了嗎?”
杜秋一怔,隨即笑笑,“還沒吶,你不知道我忙嗎?最近副店長當不上,但我更要積極努力,讓他們看上我。否則我更難在店里生存。你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失業(yè)吧?”
“這兩件事不沖突吧?你只要抽個空,跟你父母說一聲,到時候我們兩家人見一面,這不難吧?”
難,怎么不難?兩家人吃完飯,她這事就鐵板釘釘。呵。她在三十歲的大關(guān)上,工作和家庭雙雙失衡,兩方面的壓力洶涌。還是那句老話,結(jié)了婚之后,開銷是噌噌噌就上來,他們在本地?zé)o房無車,拿什么去養(yǎng)家。
“這……”
杜秋點頭,“行,我回頭就聯(lián)系他們。”
“別回頭了,我知道你工作忙。今天就今天,你打電話過去說說,耽誤不了你幾分鐘?!?p> 季淼來到杜秋的身邊,示意她打電話。
杜秋一看時間,“你看這都幾點了,我爸媽睡得早,打擾他們休息可不好。明天,我明天就打。”
季淼無可奈何,現(xiàn)在晚上九點,沒準確實是早睡的。想到自己的過于焦急,又解釋:“好,那我等你。我是怕你忘記這事。我爸媽催得急?!?p> 杜秋安慰:“我理解你,你放心,我明天會打。”
季淼感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安心地躺回床上。
杜秋在原地發(fā)呆,屏幕上的字,仿若天書,一個字都看不進。她的擔(dān)憂,季淼是無法理解的,生怕結(jié)婚害兩人,生娃害下一代。
忽地,季淼坐起來,“對了,我媽說,我們生娃也要趕上日程,畢竟年紀都不小了?!?p> “……”
說得真夠輕巧的,生娃得趕上了,那錢呢,錢從哪來。她已經(jīng)不想跟季淼說太多,季淼是個樂天派,腦子里都是美好的一切。
杜秋:“哦,那行,改天我們?nèi)メt(yī)院孕前檢查。然后備孕起碼半年到一年。這陣子,你把可樂、啤酒戒了,炸雞、燒烤一口不能沾?!?p> 這些都是季淼的最愛,杜秋竟然讓他全戒。
“備孕期間都要戒了?”
“戒,肯定要戒了,不然你就跟你媽說,你戒不了,不生了?!?p> “怎么那么多事?”
“呵,危機就在身邊吶。楊柳,夫妻倆成天下館子,忙啊,這不,頭胎就不行了,不知道怎么的,腎積水。雖然醫(yī)生說腎積水不是遺傳,但我們現(xiàn)在科技還是不夠發(fā)達,誰能說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不然好端端怎么就落他們頭上。這事就得仔細的,不能禍害下一代?!?p> 季淼被唬得一愣一愣。想起楊柳夫妻倆的那陣子的辛苦,大家都心有余悸。好好的孩子才出生三個月就要進手術(shù)室,真是可憐。
“有道理。還是夫人有遠見!”
“你早點睡,明天開始戒了啊。很多事,就得有準備,我們不打無準備的仗?!?p> “遵命!”
夜晚,季淼睡了。杜秋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現(xiàn)在的生活真是自己所期望的嗎?楊柳找了本地的大學(xué)老師,向琳找了野心不小的伍振,自己呢?自己身邊的季淼,不過是個天真樂觀的“傻白甜”。兩人都平凡到塵埃里,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但又那么令自己不甘心。
兩人努力著,不知何時在本地買房買車。即便手上有點余錢也不敢亂花,終日“無趣”地生活。
其他的,那其他的都是負累。
季淼說著夢話:“媽,我知道了,我會結(jié)婚的,會結(jié)婚的?!?p> “……”
杜秋惱了,一腳踹他腿上。
季淼驚醒:“媽,媽,天亮了?”
周六,向琳邀請兩家人到自己家聚餐。
菜全都是大酒店直接打包過來的。
今天連一直很忙的伍振都過來。伍振和王高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兩人說不上有多投機,但也不相互排斥。
王高朗仔細叮囑伍振如何照顧孕婦,伍振漫不經(jīng)心。
向琳耳尖聽到,揶揄:“喲,他哪是照顧孕婦,他是想如何透過孕婦照顧肚子里的孩子。”
“我就是生娃的機器。”
伍振尷尬。
季淼和杜秋欣賞著景色,這里的美景是樓下欣賞不到的。
席間,兩個孩子不安心吃飯,楊柳仔細跟孩子們說道,倆娃不敢在外人面前造次,點頭乖乖吃飯。
楊柳在心里怪罪公婆,這就是他們教育孩子的下場。她踩了一腳王高朗,以示懲戒。
王高朗笑著收回腳,心中暗苦。
伍振注意到臺面上的事情,瞥了身邊的向琳:“好媽媽的典范就在你身邊,好好學(xué)學(xué)?!?p> 典范?她可不認為。伍振一早就佩服楊柳,說她長得漂亮,能力好,家庭條件也不差。這話聽到向琳的耳朵里,怎么聽怎么煩,雖然是自己的表姐。但她的內(nèi)心仍要介意。
“是啊,我可羨慕我姐,早早生完兩個娃,成為全職太太,一點不需要為工作和其他事情煩心,每天只要帶好兩個娃就行。姐,你那么厲害,在家?guī)拚媸乔土耍憔蜎]一點點不甘心嗎?”
向琳知道楊柳要強,總歸是有不圓滿的。
“有,所以我馬上要回去工作?!?p>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靜。
大家皆是驚訝。
尤其是向琳、伍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季淼沒有太大起伏,人家家事,無所謂。
唯有杜秋,內(nèi)心洶涌。楊柳的選擇權(quán)多大,想不上班就不上班,想上班就上班,仿佛上班就跟玩似的。所有的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