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奇恥大辱
天光昏暗,一老一少兩個劍客背靠著背,在數(shù)百楚軍禁衛(wèi)的包圍下廝殺。
禁衛(wèi)的長戈揮來,黃渭待長戈攻到身前時,突然一側身,避過攻擊,手腕一抖,長劍直刺面前三人前胸,后發(fā)先至,一劍封喉。
“好劍法!快劍渭船夫,名不虛傳?!?p> 高敬奴稱贊一聲,一劍揮出,幾根長矛的矛尖被斬斷,叮的一聲,插在了宮門前的青石路上。
“哈哈哈,老夫的劍再快,還是不如你們年輕人氣盛!”
談笑間,黃渭劍鋒連轉,又是幾個禁衛(wèi)癱軟在地。
“那晚輩今日就與前輩比上一比,看誰殺的更多一些。”
高敬奴眼中異彩閃動,豪氣沖天。
敢在強大如楚國的王宮門前殺人,天下又有幾人?
“難得有此機會,老夫就與你比上一比!”
黃渭將手中的一柄劍舞成一團劍花,護住了全身上下,時而突然出擊,每一次出擊都會帶走一條性命。
禁衛(wèi)首領未曾料到這二人的武功竟高至如斯,幾個回合下來,幾十名兄弟已命喪黃泉。
“布陣,快去請將軍!”
一眾身高七尺的軍士組成了一個方陣,他們身披厚重的雙層皮甲,雙手持戈,腰間掛劍,還背負著楊木制作,蒙著牛皮的大櫓。
“殺?。 ?p> 喊殺聲震耳欲聾。
黃渭和高敬奴對視一眼,臉上皆是苦色。
他們這類游俠武藝高強,可以一敵百,可是碰到了軍陣,只能是無可奈何。
更何況面前的軍陣是出自名將吳起之手,與威震天下的魏武卒同出一宗。
前面一排楚卒頂起了厚重的盾牌,后面的人伸出長戈,躲在盾牌后面攻擊。
“呵!”
高敬奴身上氣息激蕩,重劍斬出,將面前的盾牌擊碎,黃渭趁勢將臨近的幾名禁衛(wèi)斬殺。
但是很快就有人拿著盾牌頂了上來,將缺口堵住。
如林的長戈將二人逼退,又陷入了重重的包圍中。
兩個人疲于招架,劍勢越來越弱,身上布滿了傷口。
“嘶!”
一聲勒馬長嘯,一名楚將帶著援軍趕來。
“何人闖我楚國宮門?”
“東宅公,是兩個游俠!”
“游俠?讓開!”
東宅公哼了一聲,軍陣讓開一個小口。
他騎在馬上,冷冷的看著陣中的兩人,猛地駕馬沖向了他們,提起了手中的長槍。
“賊人受死!”
他自信憑著馬力自己定能殺了一人,戰(zhàn)馬沖的很快,急促的馬蹄聲鼓動著風響,轉息之間就沖到了兩人的面前不過十步。
馬背上的長槍高舉,鋒芒吞吐。
一方是精力充沛的楚國戰(zhàn)將,一方是傷痕累累的墨家游俠。
黃渭上前一步,死戰(zhàn)不退,只見他腳尖一點,輕展猿臂,一劍揮出,劍光如虹,直逼東宅公的面門。
以命換命的打法。
東宅公心中大駭,連忙側過長槍,以槍尖擊劍鋒,被黃渭一個側劈打下了馬。
黃渭也不好受,本來已經(jīng)受傷不輕的他被巨大的沖擊力撞的倒飛了出去,長劍杵地,口吐鮮血。
“前輩,你怎么樣?”
高敬奴仗劍護在了黃渭的身前。
“咳咳……”黃渭咳嗽了幾聲,聲音沙啞:“無事,可惜鉅子的尸身救不出來了?!?p> 高敬奴仰天大笑:“哈哈哈,今日死了黃渭和高敬奴,明日還會有李渭、趙渭,天下義士何其多,難道楚王能將天下義士都殺絕嗎?”
從地上爬起來的東宅公正了正衣冠,怨恨的看著二人。
“能不能殺光別的賊子本將軍不知道,你們二人,今日必死無疑!”
“弓箭手!”
“在!”
“準備放箭!”
“是!”
五百弓箭手挽弓搭弦,只等主將一聲令下,就能將面前二人射成刺猬。
黃渭緩緩站了起來,站在了高敬奴的身側,面對著閃爍著寒光的箭矢,毫無懼色。
“楚王宮,好不氣派……”
聲音淡淡,卻很清楚的讓每一個人都聽了個明白,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東宅公心頭一顫,停了下來。
人群中一陣騷動,開始有人看向宮殿的高墻上,高墻之上有一個人站在那。
他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袍,隨著風卷動,懷中抱著一把不長不短的劍。
東宅公眉頭一皺,高聲質問道:“你是何人?也是來這里送死的?”
“算不上送死,不過倒是可以送你去死?!?p> 那黑袍人淡薄的聲音落進了每個人的耳里,說著,身子向前一傾,躍然而下。
隨后一把黑劍從黑袍人的手中伸出,搭在了東宅公的脖子上,一切都發(fā)生在呼吸之間,讓人來不及反應。
脖子上傳來冰冷的觸感,讓東宅公遍體生寒,沿著劍鋒,他看到了一雙眸子。
那一雙眸子,冰冷無情,深邃無波。
“放他們離開?!?p> 東宅公眼瞳一縮:“他們擅闖王宮,是死罪。”
“你可以選擇和他們一起死?!?p> 東宅公打了一個冷顫,他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拒絕,這柄長劍一定會在下一秒割斷自己的喉嚨。
“放了他們!”東宅公連忙大喊道,
為了保全性命他很快選擇了妥協(xié)。
放他們走,楚王怪罪下來,頂多是革職查辦,自己貴為楚國王族,如今楚王的親弟弟,也能做一個閑散的貴胄。
不放他們走,小命可就沒了。
軍陣讓開了一條通道,高敬奴扶著黃渭向外面走去。
路過黑衣人的身邊,二人抱拳行禮。
“多謝壯士救命之恩?!?p> 長劍一直搭在東宅公的喉嚨上,直到黃渭和高敬奴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黑衣人收回了長劍,冷冷的說了一聲:“回去告訴楚王,我墨家的劍,也是能殺人的?!?p> “改日再來拜訪?!彼樯矶?,運足了內(nèi)力身子騰空而起。
禁衛(wèi)正要去追,那人卻已經(jīng)飛出了數(shù)丈之遠,東宅公惱羞成怒,厲聲大喝。
“放箭,給本將軍放箭??!”
滿天箭雨中,黑衣人如同閑庭散步,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城中的一處小院里,江寒摘下了遮面的黑巾。
“鉅子,您回來了。”
“徐大哥,你們?nèi)笋R上去各位俠客的落腳處。告知他們,立刻離城,去城北破廟集合?!?p> 徐弱眉頭一皺:“鉅子,出了什么事?”
江寒臉上露出了苦笑:“計劃有變,今夜有人闖宮,楚王一定會派兵大肆搜查郢都城,城中不能再待了?!?p> 徐弱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沈丘,沈妙,你們兩個跟我來?!?p> 徐弱三人很快就離開了小院。
江寒揉了揉眉心,計劃沒有變化快,本來他已經(jīng)和游俠們定好了明日一同闖宮,劫出孟勝的尸身就離開郢都城,沒想到今夜出了變故。
經(jīng)此一事,楚王定會派駐精兵,鎮(zhèn)守王宮,想要搶出孟勝的尸體,難如登天。
“強求不得,看一看能不能智取吧?!?p> 江寒嘆了一口氣,向城北的破廟中走去。
……
“廢物,都是廢物!”
楚肅王怒不可揭,東宅公跪在大殿上,面前還有一堆陶制茶杯的碎片。
“上千個精銳士兵,竟然讓三個賊子全身而退,我們楚國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本王還如何在其他諸侯面前抬起頭!”
“王兄息怒,王兄息怒?!?p> 東宅公如同小雞啄米一樣磕著頭,臉上鼻涕一把淚一把。
“那幾個游俠武藝高強,挾持了臣弟,臣弟身為大楚王族,為幾個賤民殉葬,實在是不甘心啊?!?p> 楚肅王冷哼一聲,坐在王位上生著悶氣。
“大司馬景舍到?!?p> “三閭大夫屈宜臼到。”
門外的侍者高聲唱禮。
楚肅王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東宅公,擺了擺手。
“起來吧!丟人現(xiàn)眼!”
“謝王兄?!?p> 東宅公連忙站起身,低著頭站在了一旁。
兩個穿著士大夫服飾的中年男人一同走進了大殿。
“臣景舍(屈宜臼)參見王上?!?p> “兩位大人請起,兩位可是為了宮門之禍而來?”
景舍憤然拱手:“臣正是為此而來,不知道宮門之禍傷亡幾何?可否誅殺賊子。”
屈宜臼臉上也滿是憤慨:“有史以來,還從未有游俠敢擅闖各國王宮,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
楚肅王的臉色越來越黑,指了指低頭不語的東宅公。
“讓他來告訴你們?!?p>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東宅公支支吾吾的說道:“此戰(zhàn)傷亡一百三十二……”
“擊殺和擒獲多少?”
“額…這,未有擊殺和擒獲?!?p> 聽了東宅公的話,屈宜臼的眼前一黑,差點兒暈了過去。
原本以為被人打到了王宮就是奇恥大辱了,沒想到還被別人全身而退了。
大楚將淪為天下的笑柄。
“臣覺得應該馬上封鎖城門,派出精銳士兵排查,一定要將這群賊子全部擊殺?!?p> 屈宜臼定了定心神,拱手行禮。
“準!”
楚肅王心里憋著一口怨氣,自然希望將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游俠全都殺死。
殺雞儆猴,國家的尊嚴還是要維護的。
“臣這就去做,告辭!”
屈宜臼一甩袖子,離開了大殿。
在大殿里如坐針墊的東宅公也拱了拱手:“臣弟也一起去。”
景舍如同一根木頭一樣,戳在了大殿中,紋絲不動。
“大司馬,你還有何事?”楚肅王挑了挑眉毛。
景舍連忙鞠躬行禮:“臣有一個疑問,還請我王解惑?!?p> “講。”
“這批賊人,可是為了孟公尸身而來?!?p> “是啊?!背C王垂下來眼皮:“沒想到一個死人,還成了燙手的山芋。”
“我王當初就應該聽臣一言,孟勝是天下名士,又是守節(jié)而亡,用他的尸身引誘陽城君,實在是理虧啊。”景舍搖頭嘆氣。
楚肅王眉頭微微皺起:“事已至此,大司馬有何良策?”
“臣覺得,應該把孟勝的尸身還給他們?!?p> “大膽!”楚肅王拍案而起,滿臉怒色:“你是讓本王向一群賤民低頭?”
景舍急忙抱拳行禮:“請我王聽我細細道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