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救守燕國
“公子因何篤定我會出手?”
江寒看著自信滿滿的田午,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你們是墨家?!?p> “我墨家也只不過是一個學(xué)派而已,哪有干涉齊國內(nèi)政的實力。”
“非也非也,鉅子過謙了,墨家可不是尋常的學(xué)派?!碧镂缒抗忾W爍的說道。
“何以見得?”
田午感慨道:“與其說墨家是個學(xué)派,毋寧說墨家是個團體。”
“自墨子大師創(chuàng)立墨家,以天下為己任,以兼愛非攻為信念,主張息兵滅戰(zhàn)、誅殺暴政、還天下以和平康寧。”
“如果僅僅是一種學(xué)派主張,也就罷了,可墨家的特立獨行處,在于他不求助于任何諸侯或天子,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息兵止戰(zhàn),消滅暴政?!?p> “墨家的入室弟子非但滿腹學(xué)問,且個個都是能工巧匠,個個都有布防御敵的大將之才,墨家的游俠,也個個都是劍道高手?!?p> 田午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更令天下學(xué)派望塵莫及的是,墨家的法紀嚴明,人人懷苦行救世的高遠志向,粗食布衣,慷慨赴死,留下了無數(shù)可歌可泣的業(yè)績。”
“墨家能夠橫行天下,不受任何邦國制約,反倒使許多好戰(zhàn)之國視為心腹大患,憑的不僅是學(xué)問,而且是實力。”
“你說,這樣一個團體,怎么能僅僅將他當做學(xué)派看待?”
田午目光灼熱的看著江寒,想在他的臉上看出神情的變化,可江寒一直平靜的聽著,臉上古井無波。
“聽起來公子對我墨家十分推崇啊?!?p> 田午搖了搖頭:“敬而遠之?!?p> “哈哈哈,好一個敬而遠之,就憑公子這一番肺腑之言,在下也要到齊王宮去走一趟?!苯笮Α?p> 一手創(chuàng)辦了稷下學(xué)宮的田齊桓公,果然聰穎。
江寒昧心自問,墨家如何?墨家雖然是天下最簡樸最勤奮最巧思最主張正義且最有實際戰(zhàn)力的團體學(xué)派,但墨家的“息兵”和“兼愛非攻”兩點為政主張,在任何一個戰(zhàn)國都是行不通的。
所以田午這個敬而遠之,說出了各國國君對墨家的態(tài)度。
“齊國百姓的安危,全系先生一人之身?!?p> 田午深鞠一躬,又坐回了軟墊上。
“額…公子可還有別的事?”
見自己都答應(yīng)了田午的請求,他還不離開,江寒有些詫異。
田午靦腆的笑了笑,揉了揉肚子:“在下早上出門急,并沒有用早飯……不知先生能否留在下吃頓便飯?”
江寒翻了個白眼,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還想留下來蹭飯。
“不行,我馬上就要出門種田了,不吃早飯?!?p> “午飯也行。”田午厚著臉皮說道。
“快走快走,想吃東西,城中食肆多的是,非賴在我的莊子里干嘛!”
江寒板著臉下了逐客令。
“江士子,這不是待客之道。”
江寒的嘴角勾起,好你個田午,用我的時候喊先生,不用我的時候喊士子,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翻臉不認人。
“我墨家從來不講究這些俗禮!”江寒端起了茶杯:“庖丁,送客!”
一直沉默不語坐在一旁的彪形大漢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田午的身前。
“公子,請吧!”
“哈哈哈,江士子今天不方便,那田午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p> 田午拱了拱手,帶著田英離開了大廳。
“公子,墨家的人也太過囂張了?!?p> 走出了院子,田英一臉憤慨的說道。
一個小小的士子,竟敢對齊國的公子如此無禮。
“哈哈哈,是夠囂張的?!?p> 田午哈哈一笑,被掃地出門的他心情看上去很不錯。
“公子,您沒有生氣嗎?”
“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那個江寒對您無禮啊!”
“我要的就是他這個無禮?!碧镂缱Я俗掷锏捻\繩,眼中閃爍著精光。
“如果他對我一個齊國公子都是逆來順受,又怎么敢到宮中忤逆齊國的國君呢!對燕國休戰(zhàn)之事,已經(jīng)有了八成把握?!?p> “原來公子您是在試探那個江寒。”
田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p> 如果有機會,他還真的想再嘗一嘗昨天吃的那個面條。
……
“子義,他們走了?!扁叶∧樕下冻隽霜q豫的神色,欲言又止。
“庖丁,有什么話就直說,墨家的言論自由?!?p> “子義,我們墨家的總院就在齊國,得罪了齊國公室總歸是不太好的?!?p> “哈哈哈,庖統(tǒng)領(lǐng),你多慮了?!苯实男α似饋恚骸疤镂缡且粋€聰明人,也是一個有胸襟的人,斷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兒惱怒?!?p> 江寒眨了眨眼繼續(xù)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時他的心情應(yīng)該不錯。”
庖丁臉上滿是不解:“這是為什么?”
“他一定會說,如果江寒連我都不敢得罪,怎么敢得罪齊候呢?”
庖丁恍然大悟,他只是遲鈍,并不愚傻,經(jīng)過江寒的點撥,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關(guān)鍵。
“子義,勸齊王止戈,是否要發(fā)動非攻院的力量?”
非攻院是墨家的護法力量,專一訓(xùn)練劍道高手,田襄子和黃渭等人都是非攻院出身。
江寒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非攻院的苦獲統(tǒng)領(lǐng)現(xiàn)在人在何處?”
“前方傳回消息,苦獲帶著糧食、鹽、鐵、麻布等物資,從楚國繞路,已經(jīng)到了秦國?!?p> 魏文侯時期,魏國先后派太子擊、吳起西征秦國,擊敗秦軍,魏秦之間的第一次河西之戰(zhàn)以魏氏占領(lǐng)河西之地,設(shè)立西河郡而告終。
為了削弱秦國,魏國對秦國實行了經(jīng)濟封鎖,對進入秦國境內(nèi)的糧食、鹽、鐵、麻布等物資嚴格的管控。
秦國雪災(zāi)的消息剛剛傳出來后,田襄子就在齊宋等國購買了一批糧食,只是苦于無法通過魏國的封鎖運入秦國。
最后還是非攻院提出繞路楚國的辦法,為了保護糧食的安全,非攻院的統(tǒng)領(lǐng)苦獲親率弟子運送。
“好,飛鴿傳書,讓墨家在各國的游俠,探查民情,摸清各國開春的動向,啟動對燕國的救守?!?p> “是!”
庖丁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離開了大廳。
庖丁離開后,田玉兒端著一盤點心走了進來,放在了江寒的面前。
“吃些東西吧,馬上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p> 江寒拿起一塊杏干做成的點心,扔進了嘴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確實起的晚了一些。”
田玉兒沒有接江寒的話茬,杵著臉坐在了他的面前,眼中都是擔憂的神色。
要知道就連墨子大師當年來到齊國,企圖勸止齊國大將項子牛討伐魯國都沒有成功。
江寒看著一襲墨衫的田玉兒有些失神,因為常年在外奔走,她的臉蛋不同于大家閨秀那樣白皙,反而是充滿了健康的小麥色。
雖是一身男兒打扮,但與真正的男兒相比,她的身上多了一份輕靈,少了一分厚重。
他不禁幻想著田玉兒如果換上了女裝,會是個什么樣子。
“鉅子,勸齊候休戰(zhàn),你可有把握?”
江寒輕輕的搖了搖頭:“世上哪有十足的把握?!?p> “沒有把握的事情,為什么要答應(yīng)?”
“這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因為戰(zhàn)爭,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者比比皆是,易子相食的有之,因凍自焚的有之,以頭搶地乞食致死的亦有之。”
江寒的聲音一直很平淡,卻說出了這個時代慘痛的事實。
“天下百姓苦戰(zhàn)久矣,可各國諸侯依舊為一己私利互相攻伐,齊燕兩國若是交戰(zhàn),參戰(zhàn)士兵可達四十余萬,這是兩國四十萬個家庭的悲哀?!?p> “墨家為了止戈,可以赴湯蹈火,死不旋踵,縱使公子午不來找我,我也應(yīng)當去齊王宮走一趟?!?p> 田玉兒抓著腰間的長劍,眼神堅定:“到時候鉅子一定要帶上我?!?p> 江寒愣了一下,隨后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好。”
江寒的話并沒有說完,想要終止這個亂世,在各國游說,阻止開戰(zhàn)只是治標不治本。
真正治本的是,以戰(zhàn)止戰(zhàn),一統(tǒng)天下,只是現(xiàn)在的時機還不到。
……
天高云淡,一只黑色的鴿子帶著勁急的哨音,飛過冬草枯黃的渭水平原,飛進南山,飛進溝壑縱橫的大山中。
這是大河水系和長江水系之間的萬千群山。這片群山在渭水南岸的百里之遙拔地而起,橫空出世,形成第一道高峰絕谷,時人叫做南山,后人稱為秦嶺。
天下水流從這道南山分開,北面的河流絕大部分流入黃河,南面的河流絕大部分流入長江,這南山便成為大河流域和江水流域的分水嶺。
一支近千人的糧隊艱難的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為首的一個長須黝黑的中年人,身著粗短布衣,赤著雙腳,腰間掛著一把長劍。
他向天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飛翔回旋的黑色鴿子便撲棱棱落了下來。
黝黑的中年人親切笑了笑,摸了摸鴿子的腦袋,取下了他腿上的小竹筒,然后拿出了一把稻米,放在了手心。
“老師,這是泰豐樓的信鴿?!币粋€布衣少年小聲提醒道。
中年人點了點頭:“鉅子就在臨淄,應(yīng)該是有了新任務(wù)?!?p> 苦獲抽出了竹筒里的帛巾,上面只寫了四個字:救守燕國。
苦獲的瞳孔一縮,把帛巾遞給了身邊的布衣少年。
“吩咐下去,各國非攻堂弟子,配合鉅子的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