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剛坐下半個時辰,周瑞慌慌張張來報,說賈玨在城外出事了,幸好沒受傷。賈母聽了暗道多事之秋,但也沒有怠慢,趕忙讓周瑞和賴大帶了十多個護院去接。她對賈玨說不上疼愛,可終究是孫子,不能讓人寒了心。
生在四王八公這樣人家的賈母,自小便是嫡女,后來嫁到賈府,也是國公夫人,一生都是尊貴顯赫的主子,又經(jīng)歷多了爭寵斗狠的事情,自然有些瞧不上那些伏低做小、出身卑微的妾室。連帶著,庶子她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可是賈玨不同,前面有圣旨褒獎,鳳姐又常常來提一嘴,她才知道這孫子竟然堅持練武數(shù)年,無論春夏秋冬,烈日寒冬,從來無一日懈怠,可見毅力非凡,日后必成大器??稍谒睦镄睦锶匀挥H疏有別,從小便可愛貼心,給她帶來許多天倫之樂的賈寶玉,又豈能是賈玨能夠比擬的。
她心里還有些隱隱的擔心,寶玉雖然聰明,卻太天真,若是以后庶子得了勢,恐怕寶玉境況不會太好,她的方法就是獨寵一人,不給其他人機會,才能避免兄弟鬩墻。鳳姐提到鴛鴦放到賈玨屋里的事情,她沒有直接答應,就是還有些猶豫。
賈玨回了家,見到林之孝等在門口,便知道賈政和周氏還在擔心他,雖然一早就派人回來報信,告訴他們自己沒事,可是哪有父母不擔心兒子的。
周氏的愛是無私的,賈政嘛,摻雜了太多東西,若是他跟賈環(huán)一個球樣,怕是難說。
忙活了一天,本該到了吃飯的時候,一天只吃了一頓飯,確實餓壞了。經(jīng)過修煉,按照正常的練氣階段,應該是吃的越來越少,直到辟谷食氣才對。
截然相反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沒變少,反而越來越多,而且每天還讓寐云給他熬制養(yǎng)身湯,以人參鹿茸為主,有時候?qū)さ届`芝也配了方子吃,這都是大補的藥方,可花了他不少銀子。
可喜的是他力氣越來越大,距離上次震懾焦大過去一年時間,他的力氣又增長了許多。
寐云和碧云拎著四個食盒回來,飯菜將桌子都擺滿了,賈玨抬起筷子在想先吃清蒸魚還是先吃紅燒肉,誰知道周瑞家的突然匆忙跑來。
“怎么了?”賈玨手上沒停下,先來個雞腿吧,八寶荷葉雞,用桂皮、香葉、小茴香等入味,不僅賣相好,肉質(zhì)更是唇齒留香。
“剛才外班人來報,說一大堆人把大門給圍住了,叫嚷著要向老爺和三少爺討個說法,老爺現(xiàn)在就在門口呢,說讓你不要出去。”周瑞家的一臉慌張,來報的人說有大幾十號人。
“?。〉準铝?,我趕緊去告訴姨娘?!北淘飘吘箾]有經(jīng)過賈玨的調(diào)教,聽了驚呼一聲,要去告訴周氏。
“你慌什么,回來?!辟Z玨來不及喝到嘴邊的豆腐湯,趕忙叫住她,從寐云的手里接過來帕子擦擦嘴,然后悠哉地起身出門,還教訓碧云說:“記住,遇到任何事都要冷靜,要是有歹人要對你不利,一慌張就沒了主張,還怎么應對?只有冷靜,保持頭腦清晰,才能把對方干掉,知道嗎?”
碧云腦子里嗡嗡的,好好的怎么就遇到歹人了?
周瑞家的跟著賈玨到了穿堂依舊跟著,大概是想要一起瞧瞧,賈玨突然問道:“大娘,老祖宗知道了嗎?”
“沒有,老爺吩咐了,今天老祖宗剛?cè)|邊經(jīng)了一陣鬧騰,怕老祖宗過于憂思,吩咐誰也不能告訴?!敝苋鸺业幕卮穑彩侵赖难诀咂抛?,她都叮囑了,不能往老太太那里傳。
按道理說,賈玨應該稱呼“舅母”,不過因為主仆關系,他一般稱呼一聲大娘,這已經(jīng)是潑天的尊重了。
“那就好?!辟Z玨踏步出去,突然又問:“二哥呢,現(xiàn)在在哪?”
“二少爺自然在老太太院子休息,怎么了?”周瑞家的疑惑,這件事顯然跟賈寶玉沒有關系,提他做什么。
賈玨從不無的放矢,這憨貨,整日里悠哉悠哉,不是跟秦鐘搞在一起,就是跟一群丫鬟姐妹呆在一起,沒一點陽剛氣性,人都廢了。日后不就是遇到點難處就傷春悲秋,碰上了事情更是無法決斷,敢怒不敢言。好兄弟就要一起嗨,當大哥的怎能置身之外呢?。?p> 想到這里,他對周瑞家的說:“你去叫他到大門口,讓他小聲點,別驚動老祖宗,這件事兒來硬的不行,還是需要二哥的好口才幫個忙?!?p> “好的,我這就去?!敝苋鸺页趼牐胫瓉硎沁@樣,便高興的去了??勺咴诼飞习l(fā)現(xiàn)不太對,人家的兒子被你打的快死了,恐怕不止吵架這么簡單吧?
賈寶玉正在跟晴雯日常拌嘴打發(fā)時間等待睡覺,聽到周瑞家說起外面的情況,心中大怒,這是哪家的東西,敢欺負到我們家頭上?又聽到賈玨請他幫忙,心中高興,這三弟素日里對他好像不太感冒,跟他都沒有秦鐘親密,這次竟然請他去,實在是大好事,頓時喜上心頭。
“三少爺也真是的,他惹了事,叫二少爺去做什么,萬一磕著碰著怎么辦?”給賈寶玉披袍子的晴雯發(fā)牢騷說。
“說什么呢,親兄弟兩個,當然要去了。”旁邊襲人趕忙喝止她,旁邊周瑞家的還在呢,人家可是三少爺?shù)木藡尠 ?p> 晴雯哼了一聲回到屋子里去,襲人囑托寶玉要小心,然后送寶玉離開,在身后默默擔心,猶豫要不要告訴老祖宗。
“老爺,讓老爺操心了?!钡搅碎T口,賈玨看都沒看臺階下的人,先給賈政行了禮。
“怎么回事,我素知你是個懂事的,怎么還傷人了?”賈政追問。
這件事兒周瑞等去的晚,并不是知道,賈政自然更不知道了。
于是賈玨就跟賈政說了在城門出發(fā)生的事情,實事求是的講丁辰有意阻撓的事情,迫于無奈他才應丁辰的要求,告訴他自己可以干掉那些刺客。
“雖原因是明的,可你畢竟傷了人……”后面的話賈政沒說,他的腦子里在思考斗爭,慈父在跟封建知識分子搏斗。
正巧這時候?qū)氂癯鰜砹耍Z玨靈機一動,問他:“二哥,要是有人死皮賴臉非要要你打他,你怎么辦?”
“當然是揍他了,只要不打死,往死里揍。”賈寶玉可不是什么善主,竟有人求著挨打,不滿足他太不仗義了,不僅要打,還要打出水平。
說完賈寶玉才掃視門前的一群人,竟然全都攜帶刀兵,清一色的都是捕快,心想我剛剛說了什么?
“丁大人,聽見了嗎?這種無禮的要求,誰都覺得要滿足他。”賈玨一副無奈的樣子,打了小的來了老子,真沒品。
聽到賈玨如此挑釁,丁汝夔大怒,指著賈玨質(zhì)問賈政:“賈大人就是這么教兒子的?竟然說出如此狂妄的話,那說不得我要替你管教管教,左右,拿下他?!?p> “不可?!辟Z政也覺得賈玨說話太輕浮,你趕緊道個歉,我再打你一頓,這事兒就過去了,怎么不按照劇本演呢。
這丁汝夔雖然是兵部尚書,按照本朝規(guī)定,無圣諭誰也不能調(diào)動一兵一卒,按照常理只能請府衙拿人,若不行了再去找明帝請旨意,可那樣他就管不著了。幸好府尹齊正是他這一伙的,便聚集捕快抄家伙來到賈府門前,按照計劃,要是賈玨第一個出來,直接拿了去府衙用刑,可惜第一個出來的是賈政。
旁邊捕快你看我我看你,上前兩步就沒動了。捕快這一行,在錯綜復雜的衙門里生存,第一講究的并不是辦案能力和武藝,而是察言觀色和分辨厲害,有尚書下令這不假,對面的國公府也不假啊,他們可不是錦衣府的頭鐵專員,無所畏懼,人家辦事都有圣諭的。
“上啊,愣著干什么?!备笫忠粨],捕快們沒轍,只能抽刀上前逮捕。
“哼,我看誰敢。”鳳姐這時候竟然出來了,身邊跟著臉色不善的賈璉,他持劍護在鳳姐身前。
剛才賈璉正在跟鳳姐玩耍,情到濃處,到了關鍵的時刻,褲子都脫了,誰知道平兒跑進來慌慌張張說有人把賈府圍住了。鳳姐趕緊穿戴整齊,跟臉色郁悶的賈璉趕到門口。
“璉二哥,鳳姐姐,怎的你們也出來,這刀劍無眼的?!辟Z寶玉走到鳳姐身邊,看了眼賈璉手里的劍,心下安穩(wěn)許多。
鳳姐看了眼丁汝夔和齊正,笑了聲說:“這么大的事兒,我當然要出來看看?!?p> 說著,又吩咐賴大:“你去王府告訴叔叔,就說他的妹妹侄女被人圍住了,再不來,怕是只能去牢里瞧一瞧了?!?p> 賴大可是老油條,聽了瞬間明了,趕忙要從一邊去王子騰府上。
“且慢,這點小事兒就不勞煩王大人了?!北可袝s忙到,娘希匹的腦門一熱忘了還有個王子騰,只想著如今賈府四大家族沒落了。作為九省統(tǒng)制,府上護院多是軍戶出身,一個頂倆。嚴嵩在政界一人之下,王子騰那在節(jié)度使里也是一言九鼎啊。
賈政在旁邊一直沒說話,他一個讀書人,又覺得自家理虧,面對這種兒還真不知道怎么處理,見丁汝夔被糊住了,道:“丁大人,齊大人,不如到寒舍喝杯熱茶,也算賈某聊表歉意,再送上銀子當令子的醫(yī)藥費,你看如何?”
鳳姐說完,丁汝夔就要吩咐人離開了,有王子騰這啞巴虧他只能吃了,何況丁辰不過是個庶子,又沒死。沒必要為了他把國公府和王家全都得罪了。誰知道賈政說話了,原本是好意,這會兒成了蒼蠅眼中的狗屎,沒想到被動又成主動了。
“我看丁大人還是回去吧,免得家人擔心?!辟Z玨趕忙道。
丁汝夔思慮之后,厚臉皮道歉:“今日是丁某的不是,沒查清原因就來了,還請賈大人不要在?!?p> 說完,丁汝昌就匆忙離去,連頭也不會。
他可不是真的被嚇到了,而是在想怎么找回場子。城門口的事兒已經(jīng)得罪了孫家,孫家如今沒靠山,問題不大,可是賈家和王家要是上了,鬧大了去,估摸著自己會被嚴嵩當替死鬼。
人一死,萬事皆空,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