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jié)束時已經(jīng)酉正二刻,屋內(nèi)燭火通明,屋外漆黑一片,兩個丫鬟嬤嬤用六角紅漆楓木白紗燈籠打前,四個在后,薛姨媽同王夫人、周氏先行離去。
李紈也要帶著賈蘭離去,倒不是賈母不疼愛賈蘭,只是賈珠死后李紈有意要自己教育撫養(yǎng)賈蘭。她大概是害怕賈蘭與賈寶玉、賈珠一般嬌慣的不成樣子。
賈玨有意打聽過,賈珠死的原因很多,其中最大的自然是身體底子差,不然怎么可能二十歲就沒了,若是因為賈政管教而死,賈母只會更加疼愛賈蘭和李紈,什么理由都擋不住,可見是心虛。據(jù)說當初也像對賈寶玉一樣對待賈珠。
看李紈霞姿月韻的模樣,就知道妾室與婢女都是模樣好的,不用說,必然過早的開始了夜生活,又不知道節(jié)制,身體如漏斗,剩不下什么東西。
“大嫂著什么急,到了一更天再離開也不遲,正好我講個故事,讓大家開心開心。”賈玨的白蛇傳已經(jīng)到了末尾,只是還沒有出,每次故事都被幾個妹妹這一個那一個捷足先登,后來就沒怎么再講過,因為都傳看過了。
最后的關(guān)鍵的結(jié)局他還沒寫,正巧今天講一講。
“好啊好啊,我這兩日正想找你問問故事,不巧三弟去考試去了,今日可要好好講講?!辟Z寶玉經(jīng)過了襲人勸解,怨氣早就煙消云散,他最愛這種暗含離經(jīng)叛道思想的故事。
“怎的,不摔東西了?”史湘云有意懟他,盯著他說。
“那日是我的不是了,未征求三弟的同意就亂說出去,鬧我是應(yīng)該的。”賈寶玉低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惹得賈母更愛這寶貝,寶釵、湘云、黛玉、迎春惜春等見了皆是掩著嘴發(fā)笑。
“哈哈,平日里知道二哥哥鬧起來最讓人沒法子,現(xiàn)在才明白了,是秀才沒遇到兵,沒理更說不清?!碧酱盒Φ没ㄖφ姓?,這話說的卻是事實,所有人都深以為然。
賈寶玉自是理虧,只是一哼,湊到老祖宗身邊去了。
“好好的一句古語,到你這里不成樣子了,坐好了,姑娘家家的,沒點姑娘樣子。”賈玨板正臉對著探春,那樣子,要是有戒尺,一定要讓她伸出手打三下才罷休。
探春看到突然變得有些像賈政的賈玨,嚇了一跳,趕緊坐正,旋即意識到賈玨是在逗她,不高興的對著賈玨“哼”了一聲,側(cè)過身子不理他。
賈蘭自然是想聽的,回去了不過是練字讀書然后睡覺,其實怪無聊。他因沒有父親,又生來懂事,知道母親一個人撫養(yǎng)他不容易,偏偏這一大家子圍著賈寶玉丫頭們轉(zhuǎn)悠,卻沒個常常能顧得上他們娘倆的。他抬頭看李紈,李紈留下他自然也留下,李紈離開他肯定也要離開。
“是啊,嫂子何必這么早離開,這聽故事不過一會兒,聽完了我和嫂子一起走。”王熙鳳走過來拉著李紈,她還有事情要辦呢,李紈現(xiàn)在走了她就不好繼續(xù)呆著了。
旁邊探春也來挽留,李紈見狀展顏一笑,終究不好太過,伶俐地說:“勞妹妹挽留了,我原是怕蘭兒發(fā)困小鬧,掃了老祖宗和妹妹們的興致,既如此就不離開了,靈明的故事極好聽的,我還不想錯過呢?!?p> “正是呢,鴛鴦,麝月,快備茶上點心來?!辟Z母看李紈留下,便讓人備了椅子與憑幾,每人一碗蘭雪茶,身旁擺放著瓜子堅果和果脯,儼然成了京城里的茶樓了。
今日李紈發(fā)間插著鏤花點紅流珠銀步搖,梳著端莊垂云髻,外間穿淡青色出水芙蓉刺繡的大袖衫,內(nèi)搭宮緞綴花娟裙,袖頭上盤著金縷挽袖,走動間步履輕曼,玩笑間不失淑靜,杏臉桃腮,正是一個風(fēng)姿綽約的美少婦。
她見賈玨拉著賈蘭坐著,便直接挨著賈蘭坐下,開始聽賈玨講故事。她并不想距離賈玨太近,因為知道他不懷好意,那天的那句“腰才能好,勁兒才能大”在她晚上輾轉(zhuǎn)悱惻的時候就懂了,直接把賈玨列入了心里的黑名單。
于是她出院子更少了,回娘家也不走距離更近的東門,本想找個機會讓賈蘭離他遠點,不讓他去賈玨的院子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并未見賈玨對她有什么圖謀不軌之舉,心下到是奇怪了,男人只要懂得了這種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才對,應(yīng)該猴急猴急的才對。
戲曲里有漢高祖斬白蛇起義的故事,雖然鼓舞人心,卻十分老套,放在后宅里并不能惹人發(fā)笑。而白蛇傳,寫的是人仙妖之別,講的是愛別離。賈玨把別具一格的小說寫出來,一方面賺錢,一方面自娛自樂,劇情未變,只是增加了神仙打架和法術(shù)的描繪,讓人聽得如癡如醉。
“八百年后,雷峰塔倒,西湖水干。”賈玨講完,喝了口水,扭頭看一眼睡著的賈蘭和輕拭眼淚的李紈。
每次與李紈接近,賈玨總要深呼吸,這種端莊的少婦對他攻擊力太強,一不小心血條就要變紅。尤其寡居多年,總有點讓人想入非非的念頭。
沒想到故事講完,不僅多愁善感的黛玉妹妹流淚了,連素來堅強的李紈也落淚了,滑嫩的素手正在拿著繡花手帕擦拭晶瑩淚珠,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這本來就是個故事,靈明瞎胡編造了,當真了就不好了?!毖氣O就坐在李執(zhí)身邊,忙握著她的手安慰。
在所有的姐妹中,薛寶釵簡直妖孽,心思細膩到可怕,情商智商都高,什么狀況都應(yīng)付得來。
賈母擦擦林黛玉臉上的眼淚,先是夸了賈玨,說:“你這故事的確新奇,也十分感人,瞧著這一個個的,都成了那皺皮的苦瓜了?!?p> 先前眉飛色舞現(xiàn)在全都遭了殃,臉上或帶著憂愁,或蹙眉沉思,或嘆息不忿,樂觀豁達的湘云妹妹也呆著,輕聲問賈玨:“明哥哥,這世界上真有這樣癡情的人嗎?”
“妹妹這話問的,也不知叫我怎么回答,寶姐姐說的對,我這些故事,都是看多了雜書,胡編亂造的?!辟Z玨表示發(fā)難,他十三歲生日還沒過呢。看妹妹們難過的樣子,他不太忍心說:“想來是有的,人之一生,不過匆匆百年,似大嫂為大哥,似鳳姐姐為璉二哥,雖然不同,卻都是用情至深的,能相守,大概都是真情的?!?p> “你個小小年紀的不學(xué)好,說些什么情啊愛啊的,你哪里知道這其中的緣故,怕是聽多了說書先生的編排,又看些不入流的雜書捏造的,不然怎的這般荒誕?!兵P姐越聽越不對勁,這小腦袋瓜怕真的是開竅了,一準兒青樓舞坊去過,不過這會兒又不好提。
“鳳姐姐,你絕對想多了?!辟Z玨忙揮揮手,瞧著鳳姐姐吃人的眼神,他感覺自己的二弟在顫抖,同時也對賈璉默哀,果然,璉二哥是真的過的苦逼。
“是嗎?”王熙鳳瞥他一眼沒說話,心中卻震驚,此時她才知道,老三是真的不凡,心思竟然敏銳如此。
“鳳姐姐你們在說什么?”探春距離最近,兩人怪異的模樣讓人疑惑。
“沒什么,就是這故事太讓人傷心,我看以后還是少講這樣的,怪的帶偏了人,再哭壞了身子,你說呢。”王熙鳳忙岔開話題,回到故事上,這些姑娘們才多大,可不能聽這些。
賈母哄著黛玉和同樣落淚的賈寶玉,等兩人不哭了,也不怪賈玨,輕聲說:“故事嘛,聽聽就行了,不然下次靈明就不敢講了,今日就到這里,應(yīng)該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看,蘭兒都睡著了?!?p> 李紈旁邊的賈蘭已經(jīng)趴在她身上酣睡,身后素云已經(jīng)進來等著,賈母一發(fā)話,李紈就要叫醒賈蘭。
“莫叫他了?!辟Z玨阻止李紈,小孩子晚上睡著了一般不要叫醒,容易影響睡眠,他對李紈說:“大嫂,我背他回去吧,也沒有幾步路?!?p> “這……”李紈不知道該怎么辦,看著熟睡的賈蘭,的確不忍心叫醒他,但還是拒絕了,說:“不勞煩靈明了?!?p> “就讓他這個做叔叔的幫個手,盡份心,也是應(yīng)該的?!辟Z母揮手叫來鴛鴦和麝月,“你們兩個跟著去,之前鳳丫頭跟我提了,說靈明那里連個大丫鬟都沒有,日后你們就在那邊吧,鴛鴦我素來順心,以后白天還來我這,靈明,你覺得呢?”
“不用了吧,我有寐云和碧云就可以了,就是我愿意,二哥也不愿意不是?!辟Z玨直接拒絕,剛有了兩個丫鬟,周氏那里也兩個,現(xiàn)在又來兩個,他房間里就有四個了。
碧云還沒搞定,正發(fā)愁自己晚上打坐修煉的事情怎么說呢,還有賬本,總不能以后都偷偷摸摸的,所以他今天正決定要收拾了碧云。能保守秘密的,自然是屋里人了,再有半年,等他拿了武會元,就一切都好辦了。
旁邊鴛鴦和麝月也有點慌,可主子說話,尤其是賈母發(fā)話了,誰敢不從。
“寶玉,你怎么說?你身邊人可多了,有襲人、晴雯、秋紋、媚人等,你弟弟身邊卻連一個大丫鬟都沒有,如今把麝月和鴛鴦派他那里,才是應(yīng)該?!辟Z母知道寶玉的脾氣,只能慢慢的解說,“當然,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在物色就好了?!?p> “老祖宗,不如你把寐云和碧云的月例調(diào)整到大丫鬟,也就不用派人了。”賈玨提議,不過是面子問題,怕人說,解決的方法還不是很多。
“老祖宗給你這么好的人兒,你還不滿意了?!比好妹煤拖嬖泼妹枚荚谘诀邒邒叩陌才畔氯ニX去了,王熙鳳站在門口也要走的,可聽到這話又回來了,她原本就在等賈玨。
李紈沒說話,這里面的道道她自然知道,還是不說話的好,只是沒想到賈玨竟然推辭不要,對他品性高看幾分,這兩個可是十分標志俊俏的人兒,賈母當孫女養(yǎng)著呢。剛才聽了王熙鳳的話,她也有些把賈玨當其他的玉字輩對待了,那個不是早早知道了歡愛,身體差勁,她可是體會過得。
“既然是鴛鴦和麝月的事情,應(yīng)該問問她們才對?!辟Z寶玉猶豫之后說道,對比一下,自己身邊好多人啊,再看賈玨,真的少,只有兩個,連賈環(huán)都有四個丫鬟伺候著。
“鴛鴦,麝月,你們說呢?”賈母看著拘謹?shù)戎才诺膬扇恕?p> “聽老祖宗的安排?!眱扇艘煌f道,倒是很聽話,賈母從她們來賈府就十分優(yōu)待,現(xiàn)在就算是把她們給模樣不咋樣的賈環(huán),也只能順從。她們雖然偶爾照顧賈寶玉,但還沒派到賈寶玉房里,不像襲人、晴雯,就算是丫鬟,名分也比一切都重要。
“好,那你們就跟著去吧,琥珀,送他們出去吧,困了,睡覺了?!辟Z母拍拍眼睛迷離的林黛玉和略微有些不高興的賈寶玉,寶玉是什么性子,她比誰都知道,湊到他耳邊說:“等再有了好的丫頭,我再補給你兩個,你是哥哥,大氣點?!?p> 聽了這話,賈寶玉才回去睡覺。
賈玨背著賈蘭,同李紈、鳳姐還有跟著的兩個丫鬟,往李紈的院子而去。
“鳳姐姐,你有事就說,咱們姐弟的關(guān)系,有什么不好說的?!辟Z玨實在忍不下去了,離了賈母的院子,他問鳳姐,這一晚上,鳳姐看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喜歡他那是不可能的,不然賈瑞也不會死了。
“原來靈明發(fā)現(xiàn)了,那我也不繞圈子,文遠書館的生意,我要三成?!兵P姐眼睛里閃爍著小星星,估計是想象到銀子了,她頓了下,接著說:“你可別說你只是個寫書的,別人信,我可不信。”
賈玨疑惑,李貴和胡中肯定不敢說出去,這平時也沒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他,怎么就斬釘截鐵呢。哎,看來保不住了,三成就三成吧,找個鐵盟友還是好的。
“你們在說什么呢?”另一邊李紈不解的問,什么文遠書館,什么三成。
“鳳姐姐,你也太獅子大開口了,一下就要三成,不行,最多一成。”賈玨反駁道,按道理講,只有從家族分家拿東西的,沒有從庶子這里要東西的道理,除非從開始就大量用了府里的錢,那樣的話生意就直接在賈府賬上了,不存在爭論。這些人不摔不知道疼,順天府是賺的多,文人匯聚啊,再看薛姨媽的金陵府,一年也就兩萬兩,人家是會經(jīng)營的。
“大嫂子,你還不知道吧,咱們的靈明可是文遠書館的老板,我讓人算了算,一個月的進賬有三四千兩呢?!兵P姐大聲說。
“這么多?”李紈捂著櫻紅小嘴,十分震驚,賣書能有這種暴利?
鳳姐不在宴會上說,現(xiàn)在說卻在李紈說,絕對早就計劃了,賈玨也不客氣,把長安、四川一代的版權(quán)給了鳳姐,之后能賺多少,就看她自己了。有這些錢,至少希望高利貸的事情能別出現(xiàn)。
“你也別不高興,沒有我,你能得這兩個這么標志的人兒嗎?”王熙鳳瞧著賈玨一臉肉疼的樣子反問。
賈玨笑笑稱是,本來那些地方就是要賣出去的,給誰不是給呢,換來兩個可人兒的丫鬟,還有鳳姐的鐵盟友關(guān)系,也算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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