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住下

　　賈玨跟在賈璉身后進(jìn)了屋子，其內(nèi)寬敞，雕梁畫棟。

　　進(jìn)門后一條大紅金繡地毯，地面紅木鋪地，左間放著會客案牘，內(nèi)置兩個綢布蒲團(tuán)，上面放置檀木棋盤，黑白二個棋盂，那處的地面發(fā)紅黑之色，顯然林如海經(jīng)常到訪，是個愛棋之人。

　　中間無炕，只有客椅茶憑，置物架上擺著青花瓷瓶，古硯書籍等物，在中間墻上有內(nèi)鑲的圓形置物格子，中間分開，成為一個古井字，棱角圓潤，放著仙鶴臨凡與寒蟬飛馬兩個玉擺件等。

　　最大的置物架中間放著一個半米的白玉瓶，光澤細(xì)潤，上面的紋路似乎呈現(xiàn)山水之境，可見巧奪天工，四下擺放著黑漆木燈架，另有六角瓷缸里放著長短字畫些許。

　　轉(zhuǎn)到內(nèi)間，林如海躺在黃花梨鏤雕螭龍紋月洞架子床上，臉色病態(tài)凸顯，看來是真的病的不輕。

　　床沿上坐著哭泣的林妹妹，她見賈玨二人來，收了收眼淚。旁邊床頭站著的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婦人，模樣倒俊，有楚腰衛(wèi)鬢的模子，應(yīng)該就是鄭伯所說的蘇姨娘。

　　林如海的三位姨娘里，方姨娘年齡最大，曾給林如海誕過一子，只是夭折了，蘇姨娘和馬姨娘是后來納的，其中蘇姨娘秀外慧中。原本內(nèi)里的事兒方姨娘管著，這幾年已經(jīng)交給蘇姨娘來操持。

　　“老爺，兩位表少爺來了?！编嵅雎曁嵝选?p>　　“林姑父好?！辟Z玨和賈璉向林如海請安問好。

　　蘇姨娘貼心的讓丫鬟搬來座椅，并吩咐沏茶送來，另外搬進(jìn)來一個暖爐放在二人旁邊。

　　林如海在林妹妹和蘇姨娘的幫助下坐起來，聲音虛弱的說：“此番有勞兩位侄兒送黛玉回來，舟車勞頓，應(yīng)與你們接風(fēng)洗塵，暢飲幾杯的，卻不想這兩日正病的緊，哎?！?p>　　“姑父哪里話，送林妹妹來此是侄兒們應(yīng)該的，且來時老祖宗吩咐了，要我叮囑姑父安心靜養(yǎng)，老祖宗何曾沒發(fā)過大病，最后不還是好了，到那時姑父再與我痛飲不遲?！辟Z璉說起官場話倒是很溜，從懷里取出來一封賈政寫的信交給林如海。

　　“有勞存周掛念了，璉兒，靈明，等你們回去時，記得替我向二位內(nèi)兄問好?！绷秩绾？戳诵艑Χ硕诘?。

　　林如海見過賈璉許多次，倒是也熟悉，只有賈玨僅僅見過一兩次，那時候賈玨還小，不想如今再見，竟然已經(jīng)與賈璉堪堪齊頭，瞧著這英俊高挺的模樣，論氣質(zhì)，倒比他年輕時還勝三分。要知道曾經(jīng)林如?？墒翘交ɡ桑实蹥J點的會試第一帥，對樣貌的要求自然也是高的。

　　“你們何時出發(fā)的？按照我送信的時間，你們也該還有十幾天才到?！绷秩绾Ｂ牭接腥藖韴罅置妹玫搅舜a頭，還以為是家仆胡謅，就算運河上沒有結(jié)冰的，也要半個多月才會到。

　　林如海問的林妹妹，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帶著詢問的眼神瞧著賈玨，好想在問：“明哥哥，我該怎么回答？”

　　賈璉也沒有出聲，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因想著林姑父病情，得到消息就出發(fā)了，路上林妹妹擔(dān)心，便連夜趕路，上船后正好刮起不小的北順風(fēng)，便快了很多?！辟Z玨含糊的解釋。

　　聽了解釋，林如海了然，時間雖然還是快很多，不過那不是重點，女兒的焦急和關(guān)心才是關(guān)鍵，心中甚慰。

　　他先關(guān)心了賈母的近況，又問了些寧榮二府里的情況，接著看向賈玨，先是夸贊：“多年未見，如今你已然長大成人，也是儀表堂堂?！?p>　　接著又疑惑的問：“早先聽你作了一首《君子》，識字也快于常人，怎的又中了武科？可是對四書五經(jīng)不甚了然？抑或不喜歡？”

　　賈玨沒想到林如海問這事兒，細(xì)論起來他原本是要參加文科考試的，畢竟如今文官吃香，武勛世家基本上都在坐冷板凳，正隆帝重用文官這是不爭的事實，其實也沒錯，治理國家不靠文官，難道讓武官拿著刀劍對泛濫的黃河大喊：“你給我老實點，不然老子砍你?！?p>　　或者拿著令牌對國庫里的錢說：記錄太麻煩，我命令你們，自己報個數(shù)，寫在賬簿上。

　　顯然，這都不科學(xué)。

　　對賈玨來說文武無所謂，經(jīng)過大學(xué)教育的他，從那條路上去，都能做一個好官，造福一方，關(guān)鍵做官考取功名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俗世所需。

　　原本的計劃里是考文試的，然后搞一個閑職或者巡查之類的，修煉需要機(jī)緣，他的法訣更需要補充，官費旅游有什么不好的。等做個幾年官就辭了，然后帶著周氏跟寐云找個好地方隱居修行。

　　現(xiàn)在韃靼擾邊，自己又走了武舉的路，他就想著改變策略，戰(zhàn)功耗費時間短，見效快，要是開疆拓土，不僅見效快，而且效果顯著，到時候兵權(quán)一交，沒他啥事兒了，還能去這個時代的其他大洲玩玩，何樂而不為呢。

　　“原本是要參加文試的，只是今年韃靼擾邊，圣上另起武經(jīng)，侄兒速來也練武，就考著試試，不曾想倒中了?！辟Z玨糊弄著回答。

　　這時候林妹妹轉(zhuǎn)憂為喜，淺淺一笑，拆穿他說：“明哥哥，別人或許不知，我卻聽寐云說了，這些年無論風(fēng)霜雪月，你每日卯時必定起來習(xí)練，此刻怎么成了試試了？”

　　林如海聽了認(rèn)真看一眼賈玨，看他訕笑的樣子，知道自家的丫頭不是在說胡話，而是真的，心中稱奇，到是個用功的，卻又嘆氣，武試出身自然比文試出身差許多，未來的路也差許多，可不見武將當(dāng)學(xué)士。若有戰(zhàn)亂，還要上場殺敵，福禍難料。

　　可轉(zhuǎn)眼一想，當(dāng)官哪里有一番風(fēng)順的，自己出任巡鹽御史，那一日不是左右斡旋，辛苦經(jīng)營，這病也多是因此。

　　林如海聊了一會兒就覺困乏，天色又漸黑，將近酉正，他便讓鄭伯好好安頓賈玨二人，躺下休息。

　　鄭伯在客廳備下一桌豐盛的淮揚菜，黃橋燒餅、清燉蟹粉獅子頭、文思豆腐等樣樣都有，菜色講究，刀工極好，賈玨見了食指大動，慢慢品嘗，跟賈璉喝著鄭伯送來的佳釀。

　　不多時蘇姨娘出來，她的身份原本是不適合招待賈玨和賈璉的，不過林家狀況如此，也沒有辦法。

　　這些年也有堂親來走動，想要給林如海過繼個男丁，最后都被林如海拒絕了。

　　廝混官場多年，看人這門學(xué)問修的極深，這些堂親關(guān)系遠(yuǎn)得很不說，心地也沒有一個有君子之風(fēng)，根本不值得托付。

　　到了屋里，麝月和碧云早收拾好了一切，白狐在長約兩米的木榻上趴著，時不時打一個人性化的哈欠，用腳拂拂長長的眼睫毛，一雙紅色的眼睛疲憊的眨動。

　　“你這小家伙，要睡就快睡，莫非還等我不成？”賈玨坐在榻上，看著白狐打架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伸出右手摸著狐貍?cè)犴樀拿Φ馈?p>　　白狐剛被擼了一下，就竄起來跳到桌子上，對著賈玨伸出受傷的那條腿，上面還幫著繃帶，原來是到了該換藥的時間。

　　麝月站在賈玨旁邊給他捏肩，纖細(xì)的手指力道正好，十分舒服，她看著狐貍十分不滿，抱怨說：“這個不知好歹的，剛才我好心給它換藥，竟然抓我?！?p>　　白狐并不搭理她，只是抬著腳，雙眼緊緊盯著賈玨，好像在示意他快點的。

　　賈玨搖搖頭，聰明過頭也不是好事，這白狐完全把它自個兒當(dāng)個人對待了。他讓碧云拿來跌打藥，親自給白狐更換。

　　夜間到了修煉的時間，賈玨準(zhǔn)時睜開眼，碧云睡在外間榻上，他旁邊躺著麝月，此時正在酣睡，面似皎月靜美，呼吸間山丘起伏，巍然聳立。

　　麝月睡覺總是十分規(guī)矩，穿著中衣，仰面朝天，雙手合在腹部這三點從來會變，一晚上也絕不會像寐云一樣不規(guī)矩，翻來覆去的。無論中間醒還是沒醒，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跟她睡下時一個樣子，好似有些死板，賈玨卻知道，只是她很懂事。

　　賈玨輕輕起來盤膝而坐，放開聽力見碧云也在酣睡，便開始打坐修行。修行，講究持之以恒，只要條件允許，賈玨就修煉，在路上也是如此。平時由寐云或麝月幫他守著，但是經(jīng)歷這幾日趕路，便沒有叫醒麝月，她不是寐云，沒有內(nèi)功真氣支撐，身體和精神都是疲憊的。

　　金丹筑基與其他修行法異曲同工，都是鑄就修行之基，將精氣神平衡，圓滿到此時的最佳狀態(tài)，總和精氣神之要領(lǐng)，與身體相交，然后根據(jù)所修行的法訣自任督二脈修行出法力。

　　賈玨體內(nèi)的金丹上金烏棲息，玉兔盤結(jié)，每修行一天，雖然不見什么異動，好像石沉大海，但能感覺到它們身上栩栩如生的感覺更添幾分，靈動的樣子也更加明顯。只要一以恒之，那么金烏啼鳴、玉兔含露的日子必然不會遠(yuǎn)。

　　隨著修行，賈玨身上玄妙的氣機(jī)開始凝結(jié)，那是法力的影子。

　　白狐在他修煉的時候自榻上醒來，這種狀況它見了好多次，也不奇怪，這一次它沒有像往常一樣看一眼就接著睡。它猶豫了一會兒，然后像賈玨一盤膝坐起來，跟練過瑜伽似的，后腿盤起，前腿做攏抱姿態(tài)，昂首挺胸，閉上眼睛。

　　揚州的空氣濕潤，一晚上過去也沒有口渴喝水的感覺，連日奔波，麝月難得睡了個好覺，一更天睡下，到寅末卯初才第一次醒來。

　　感覺睡的很舒服，她想到平時寐云伸懶腰的動作，作為一個賈母調(diào)教的丫鬟，思想告訴她這不應(yīng)該，但是此時她真想伸一個舒服的懶腰。

　　“啊～”麝月的這股思緒一閃而逝，接著心中驚叫，眼睛睜大，原本朦朦朧朧還殘留著的困意盡去，只見賈玨翻了個身，扯扯被子，側(cè)對著她，雙手不老實的捏了捏什么，讓她臉上醞釀起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