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筱和我并沒有在客房里呆多久,當(dāng)我被推醒時,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時間下午三點(diǎn)二十分,也正因為如此,一束陽光透過向西開的窗戶透出,使我的室內(nèi)有些刺眼。
這時,段筱已經(jīng)從床上起來,把腰帶穿進(jìn)扣子里,一拉,咔嚓一響,他說:“你再不起來,我就不等你了哈!”
我擦了擦眼睛,勉強(qiáng)從床上坐起,摸索著把衣服穿上,接道:“休息不好,要干嘛去?”
段筱直接走到洗漱間,擰開水龍頭,我聽著水流進(jìn)下水道的聲音:“我們?nèi)フ依瞎??!?p> 我穿好衣服,拖著拖鞋走到洗漱間門口,然后倚著門框,看著正在洗臉的段筱說:“今天早上的那個人?”段用毛巾擦了擦臉,然后為我騰出了置:“嗯,沒錯,你快一點(diǎn)。”
在段筱的催促下,我趕緊洗了把臉,這下也醒了,總之感覺很精神,就是身上還有些酸。卻又沒顧及那么多,便跟著段下了樓。
一樓的大廳里,只有保姆一人在打掃,我和段筱見了,忙過來問我們有沒有什么事。段筱微笑著對保姆說:“我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來時也沒好好看看這兒?!?p> 她看起來很相信這一點(diǎn),總之,她也不可能攔住我們不讓我們走,于是隨口叮囑了一下,便讓我們?nèi)チ恕?p> 這個保姆跟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反正從中午來這里的時候,我就沒有見她笑過,總是掛著一張冰冷的臉,加上一張慘白的粉底,和行尸走肉沒有什么區(qū)別。
出門后,我便向段筱說起自己對保姆的感受,而段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段筱,我想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從胡金家走出來,攔了一輛三輪,和師傅說過要去的地方,便坐了進(jìn)去。三輪坐著是非常不舒服的,而且非常吵鬧,速度也很慢。
三輪車師傅倒是個隨和的人,一看就很健談。他先從后視鏡里掃了一眼,然后說:“二位是外地人吧?!?p> 我在一旁接過話茬:“你怎么知道?”三輪摩托車司機(jī)咧嘴大笑,兩排黃牙有點(diǎn)惡心,“聽口音!”
此時段筱說:“師傅,我們雖然不是來自這個城市,但是離得并不遠(yuǎn),所以口音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區(qū)別吧?三輪車師傅接著說:“你們聽不出來,我在這里跑了三十年三輪了,還能聽不出來?”段筱和我聽后,便沒有再說話。
“看你們兩個這么年輕,難道是去考古院的學(xué)生?”段筱和我都不知該如何回答,段筱就隨口應(yīng)了一聲“是?!?p> 這位師傅聽后,先是嘆了口氣,然后說道:“我還是勸你們別去!那個地方可不是個好地方?!倍误阌行┮苫螅?dāng)然更是想從三輪車師傅口中了解一些胡院長拜托自己的事情,于是忙問胡院長“為什么?”
我跟那兒的門衛(wèi)老閆是老交情,我也在這條路上跑了幾十年,有事沒事,就到門衛(wèi)室坐一坐,弄一杯水喝,所以,他總是對我講那里面的事情。
七月份的時候,我聽他說:“考古院里把一具血紅色的棺材運(yùn)到里面,三天后,考古院就有一個人死了,聽說是心臟癱瘓,我估計啊,八成是鬧鬼給嚇?biāo)赖模 ?p> 段筱和我聽完,對于我們這些受過無神論教育的大學(xué)生,當(dāng)然有些不解,所以我便說:“這世上怎么會有鬼?”
三輪車司機(jī)則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那東西,恁要不信就沒有,沒有人會說不好。這就是我所說的,也是要讓你們注意的?!?p> 接著,他又踩了剎車,在停穩(wěn)后說:“好了,到了,一共五個人?!倍误憬Y(jié)了帳,我們便下車。三輪走后,段筱沉思了片刻便說:“看來,這里面的故事,還不少!”
我當(dāng)然不知道,段筱自己是在推斷什么,根據(jù)他現(xiàn)在和之前的表情對比,似乎這次的事情似乎很難處理,而我也沒有問什么,只是說:“去哪找老拐?”
誰知道,段筱擺了擺手“我怎么知道!”
每一次都這樣,一問他,他就轉(zhuǎn)開話題,說要讓我?guī)兔?,到最后,我還是個擺設(shè)。自然對此我很不滿意,總覺得段筱沒有把我當(dāng)成自己的隊友。
對此,我當(dāng)然是片面的理解和思考。段和我一起走進(jìn)了考古院大門的玄關(guān),忽然看見門衛(wèi)室的老閆正坐在窗前的桌子上,用胳膊撐著頭睡得很死。這樣給我和段筱省了不少麻煩,我們就徑直走了進(jìn)去。
早晨,到了胡金的辦公室,就在院子的左邊,于是,我和段筱便打算,去找胡金,讓他帶著我們?nèi)フ依瞎眨吘?,我們也是想幫他查清恐嚇信的事?p> 然而,沒想到胡金辦公室的大門緊鎖,似乎他并不在這里。而且就在我們準(zhǔn)備去辦公室找的時候,老拐道自己也提著褲子從廁所里出來了,瘦削的身子有些駝背,整個頭向前伸了個彎,然后用一雙凸眼看著我和段筱“你們干什么!”
段筱和我都嚇了一跳,一回頭,老拐就站在我們后面,大概是去了廁所,兩只手還沾著水。
段筱微笑著,就朝老拐走過去,然后說:“我們想了解你們今天所說的那些事。”老拐不知道我和段筱是誰,雖然我們今天在胡金的辦公室里見過面,但對我和段還是有些戒備的。
“跟你們說什么?”
“你他媽的是誰?。磕銈儍蓚€今天在他的辦公室里,不會是一起走私文物的吧?看來老拐的話,似乎在向我們表明,他提防的不只是我和段筱,更可能是院長胡金。
段筱轉(zhuǎn)念一想,便說“我們是來秘密調(diào)查宏磊死因的人,你們今天說的鬧鬼,能不能詳細(xì)跟我們說一下?”
老拐一聽,似乎自己有許多話要說,從他那微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一直對死者宏磊的死因心懷不滿,或者,或許他在背后做過相關(guān)的調(diào)查,但在他的這些表情中,唯獨(dú)眼神透露著一絲恐懼。
轉(zhuǎn)眼就轉(zhuǎn)變了自己的態(tài)度,把我和段筱帶到了他的辦公室。在右邊的夾層中,老拐的辦公室非常不起眼,而且也十分狹小。進(jìn)屋后,也就是一張桌子、一臺舊電腦、一臺打印機(jī)、一部單反相機(jī)。
除了這些,還有一些凳子、一只暖和的水瓶、幾個搪瓷茶缸。桌上亂七八糟地堆著稿紙,幾頁紙,幾本厚厚的書被打開,一字排開,一字排開。再加上,貼滿墻壁的照片,由于拍的都是古墓里面的東西,所以,看起來就顯得很謹(jǐn)慎。
當(dāng)老拐把我們帶進(jìn)屋里后,招呼我們坐下,然后迅速地把桌子整理好,并很不好意思地說:“有些亂,不要介意?!?p> 稍稍整理一下后,老拐用一次性的杯子倒了三杯水,便也坐下了,接著說:“你們想知道些什么?”段筱似乎并沒有直接進(jìn)入題目,而是不住地掃視墻上的相片,那些多是一些壁畫,不知道用什么顏料做的,雖然看起來很怪異,但又讓你忍不住去看。
“這些相片?”老拐忙說:“這都是佩特拉發(fā)掘時,拍的。就是法師的墳?zāi)?,說起來,還是挺奇怪的?!?p> 佩特拉生于約旦,與那里關(guān)系密切。因此,當(dāng)時的殉葬方式,并沒有太大區(qū)別,但唯一不同的是,這位法師本來應(yīng)該在殉葬坑里,為守衛(wèi)主靈,但是,這個法師是在墓室里守衛(wèi)的。
所以,也可以想象,他的權(quán)力是多么大。段筱似乎被法師的故事吸引住了,他拿出手機(jī),翻出上午拍下的字條,然后遞給老拐:“你去看看這些東西!”
當(dāng)老拐接過電話后,看了幾眼,然后突然皺起了眉頭:“這是壁畫里的一首詩,原詩是:
我是上帝派來的神,我要拯救你們的世界。
我是上天派來的神,用你的血為死去的亡靈祭奠。
善惡玷污了邪惡,你們的貪婪是建造毀滅的城堡。
我會用那只無形的手摘掉你跳動的心,用你的鮮血來祭奠那高尚的靈魂。
如果我附在純粹的肉體上,我將讓一切毀滅,包括你可憐的生命。
那時,宏磊死時,他身上掛著同樣的紙條,上面寫著,吾當(dāng)以無形之手取跳動之心,以血祭其魂。
但是,胡金居然封鎖了消息,連報警都沒有,他跟他父親一樣,是為佩特拉而生的瘋子!
當(dāng)老拐在說完最后幾句話時,情緒上顯然顯得很生氣,或許,他對胡金太不滿,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他把那些恐嚇信塞到了胡金的辦公室?
為什么胡金對這件事那么在意?還是因為聽了鬼魂的謠言?
但是,段筱似乎不在乎他的嘮叨,而是繼續(xù)說:“這首詩是法師寫的嗎?”隨后,老拐說:“根據(jù)壁畫上的描述,這位法師被稱為常,當(dāng)年深受當(dāng)權(quán)者的崇敬...”
因為常曾用自己的法術(shù),打敗了來犯佩特拉的薩赫;此后,國主為了修廟,稱他為國神,而常也自稱是國主,而且常也曾用自己的法術(shù),打敗了來犯佩特拉的薩赫。
女皇便依靠自己的神力,為自己造了一座墳?zāi)?,于是,就把常一個人送到城外去修筑墳?zāi)埂?墒?,常并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即將完工的時候,女皇便下令,封上那座墓的入口,讓常在墓中自生自滅。
常在他有生之年,畫了這間墓室里所有的壁畫,以記錄他的一生,并以這首詩結(jié)尾,成為佩特拉女皇的詛咒。
這首詩的意思是,當(dāng)他化成靈的時候,便要滅掉王國。因此,根據(jù)后來的歷史記載,佩特拉被沙漠吞沒,是常死后的第一個忌日?!倍误懵牶?,便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那你能告訴我,宏磊死的那一天,你究竟看見了什么嗎?”
老拐接著說:“我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的。當(dāng)天,為了弄清楚這個圖案的含義,我一大早就來到宏磊辦公室,看見宏磊辦公室的燈亮著。
那時天已經(jīng)亮了,我心想:他應(yīng)該是在這兒熬夜了,便想過去看看,可我沒想到,他...他躺在地上!
“我進(jìn)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段筱接著問:“后來呢?”接著老拐說:“我沒敢多想,馬上給胡金打了電話,畢竟胡金是院長,所以他一定要出面。
“可是,我沒有想到,胡金叫我不要聲張,而且不能報警,然后等他來?!倍误憬又f“那時候是幾點(diǎn)?你是什么時候來的,胡金呢?”老拐回答說:“具體時間我不記得了,我到這里的時候還不到七點(diǎn),大概也就是來了十幾分鐘,才找到了他的尸體。”
“關(guān)于胡金,他是我跟他打完電話,四五分鐘就來了。”段筱又問:“那時你打電話給他,他正在干什么?”老拐想了想,一臉不確定的神色說:“應(yīng)該在家,那時,我先問他在哪兒,然后他說,在家?!?p> “是的,就是它!”段筱聽了很長時間,他似乎要把老拐給他的信放在心里,但又好像少了些什么,于是他抬起頭說:“你能帶我到死者的辦公室看看嗎?”
老拐沒有回絕,于是他帶著我們走出去。死者宏磊的辦公室,就在大樓一樓二層的左邊,也就是入口的左邊,老拐到門衛(wèi)那里取了鑰匙,然后打開了門。
這個辦公室還是很整潔的,一切都很整齊,也許正因為宏磊是個年輕人,所以才沒有像他們這些老人,那樣邋遢。
我和段筱跟在老拐后面,又往里走,接著,老拐又指著桌子旁空曠的地方說:“那時候他就躺在這兒。”由于,胡金沒有讓老拐報警,所以,整個現(xiàn)場沒有一點(diǎn)偵破的痕跡,不過,也無法保證,這里保留了當(dāng)時的場景。
就在老拐指著地上說這話時,他的目光突然像電擊一樣劇烈地顫抖起來,很快恢復(fù)如初。段筱問道:“有沒有人來過這兒?”
老拐回答說:“沒有,救護(hù)車把宏磊帶走后,胡金鎖好門,此后,似乎沒有人來過?!?p> “你肯定?那么,你認(rèn)為當(dāng)時他不報警的原因是什么?”老拐又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一圈“嗯,那時候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他接著回答說:“是什么原因?他就是一個對佩特拉充滿探知心的瘋子,我跟他提到過這些事,他總是說佩特拉文化探討結(jié)束以后再說,主要還是怕媒體曝光,破了他的美夢,想一想這小子也是真的,死得不明不白?!?p> 老拐又看了看辦公桌,然后拿著上面的一個玻璃保溫杯,把它放在鼻子上聞了聞,看了一眼,然后把一只手伸進(jìn)杯子里聞了聞,他又蹲到桌子前,把眼睛和整個桌面保持在一條水平線上,看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站起來。
整件事情大概也就持續(xù)了不到半個小時,然后就從屋里出來了,接著老拐又鎖上了門。
離開那個辦公室后,老拐便問:“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段筱搖頭,然后對老拐說:“他可能是心臟猝死吧?!?p> 老拐一驚,臉上露出了不滿甚至失落的表情,然后說:“那么,咒語怎么解釋呢?”段筱的回答很簡單:“也有可能是死者本人寫的?!钡幕卮鹚坪跤蛛[藏了一些東西。而且老拐也沒說下去,總之顯然覺得他好像有些失落了。
當(dāng)然,我和段筱也沒有再留下,于是便向胡金的府邸趕去了?;貋頃r,是下午五點(diǎn)多,天還很亮,可是太陽卻沒有了。由于停不了車,所以,我和段筱只能步行往回趕。
途中,段筱突然問:“早上的時候,我們坐他的車到他家用了多久?”我回答道:“好像是十分鐘?!倍误阌终f:“不過,剛才老拐說,他打完電話后,胡金都是四五分鐘,也就是那時胡金只用了平時用的一半時間!”我接著說:“有可能,他開得快了些。”
段筱說:“如果我沒猜錯,他的車上有語音提示,就是車載導(dǎo)航,除了GPS,還有語音提示,當(dāng)時,我們走的這條路是城市街道,有交通規(guī)則,有分割線的城市道路,最高時速不能超過五十公里?!?p> 如果當(dāng)時,他的時速在五十公里以上,那么他的導(dǎo)航一定會不停提示,但是沒有。因此,我可以斷定他當(dāng)時的時速是在50公里以下。倘若當(dāng)天,胡金要及時跑回現(xiàn)場,那么他的最小時速應(yīng)該在90公里左右,根據(jù)道路的某些規(guī)定,那已經(jīng)造成了超速。
那么,公路上的攝像頭就肯定會記錄下來,如果沒有罰款的記錄,那就證明他當(dāng)時不在家里,而在考古院,綜合他當(dāng)時不讓老拐報警的種種舉動,那么他大概率就是在考古院里。
對于多巴胺受體激動劑,我們學(xué)醫(yī)的肯定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我接著說“他是服用溴隱亭中毒死亡嗎?”
段筱回答說:“還不確定,畢竟,我們沒有看到死者的尸體。”我又問:“我們接下來做什么?”
“只能讓魏明巍警官找到負(fù)責(zé)人來檢查一下這里的交通記錄,看看到底是在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