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故物,故鬼
韓教授書房中,顧軒正盯著平鋪在茶幾上的那張古代立軸仕女圖仔細(xì)端倪。
約莫三平尺左右的畫面僅以單線白描筆法勾繪而成,卻盡顯人物衣帶飄然,雍容華貴之傳神。
更重要的是,這副頗有年代感的立軸畫才一上手,立時就叫顧軒生出股子親切感來。
他體內(nèi)那三道自元景真人散道后得來的法力竟然一改往日慵懶的模樣,順著周身竅穴歡快游動起來。
“法器?”
顧軒愕然,這幅將許蕓溪一家都給折騰的神經(jīng)兮兮的仕女圖,竟然是一件再正統(tǒng)不過的道門法器。
他猶不敢信,掏出手機,打開自己從圖鑒冊子上拍下的照片略一對比。
仕女蹙眉,白梳攏發(fā),赫然與這副古代立軸上所繪的圖制一般無二。
顧軒不由一陣恍然,頓時明白了韓教授為何會守著這副仕女圖與亡妻對話交談,將其視為性命交關(guān)的東西。
他曾在紫虛派典籍里看到過‘但凡世間法器,經(jīng)祖炁法力加持蘊養(yǎng)過后,都能做為鬼物陰魂的棲身之所’這樣的記載。
例如那套組成‘搬運術(shù)’的魂瓶和嘎巴拉碗,其實也算一種另類的左道法器,只因煉制方式太過陰毒,多為正統(tǒng)玄門中人所不恥。
“這特娘的算什么,強制性任務(wù)攤派嗎??”
顧軒原本覺得自己都費盡心思躲回現(xiàn)代世界了,那本活見鬼的《九州妖鬼圖鑒》還能拿他奈何。
怎料這才過了短短幾日,現(xiàn)實就又給他狠狠上了一課。
“這些鬼東西怎么跟狗皮膏藥一樣倒哪都能遇見”,顧軒罵咧了一聲,心中卻是升起幾分荒唐的希冀來:
“也不知這次任物的獎勵是什么?!?p> 不過他行事向來隨性,很快就從低沉的情緒中調(diào)成了過來。
顧軒想法倒也光棍,橫豎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既然拒絕不了那就好好享受罷,好歹還能順帶撈著些外快不是?
………
許蕓溪看著自己外公才披上那件外套后還沒跟她說上幾句話,倒頭一睡便在沙發(fā)上打起了呼嚕,瞧著顧軒的眼神里頓是浮起幾絲驚疑。
她指著韓教授身上的‘復(fù)驚定神符’,不可思議道:
“你這東西怎么比安眠藥還見效快,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保持幾個小時的深度睡眠狀態(tài)而已”,顧軒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符簡,章表,令牌等物一字排開,擺到了茶幾上。
等他忙活半天后猛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許蕓溪依舊抿著嘴眼神飄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軒只得又停下手里的活計,同她連連打起了包票:
“你放心,我這又不是辦完就跑路的一錘子買賣,有問題可以終身售后!”
許蕓溪聽她說完“噗嗤”一笑”,揶揄道:
“靠譜嘛顧大帥哥?我倒真沒聽過干你們這行還管終身質(zhì)保的?!?p> 許蕓溪談笑間臉頰兩側(cè)漏出兩道淺淺的酒窩來,她上身套著個頗為寬松的低肩長袖,俯身低頭間風(fēng)情萬種,皓齒明眸的模樣看的周皓都一陣失神。
顧軒也不理會一臉豬哥相的周皓,摸出張‘監(jiān)靈生神符’,掐訣換起目神一瞧,沙發(fā)上昏睡的韓教授還哪有半點先前精神抖擻的模樣。
他此刻的狀態(tài)甚至還不如前些天被五鬼榨干了精血的周胖子,雖沉沉睡了過去,眉頭卻不受控制的擰成了一團(tuán)。
兩只耷拉下來的眼眶周圍發(fā)青泛黑,連左肩上那盞主精神氣的魂燈都只剩下了豆大的一點昏燈,好似一陣清風(fēng)就能給遮滅似的。
顧軒光從這盞魂燈都能瞧出,他就算沒撞祟也得招了邪。
許蕓溪剛從飲水機旁沖了兩杯茶過來,瞧見顧軒面色沉重,心頭不由升起一股不安,擔(dān)心問道:
“怎么樣,我外公他……他的情況很不好嗎?”
顧軒卻對她回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不應(yīng)該啊,她怎么會吸老韓頭的精氣。”
“啊…?”許蕓聽罷香肩一抖,面上驀地生出幾分慌亂,驚懼道:
“不應(yīng)該啊,好端端的,就一副古畫而已,怎么還能吸走人的精氣?”
“也不盡然”,顧軒幽幽一嘆,“許大美女,你想不想見見你外婆?”
許蕓溪臉上登時生起幾分不悅:“都這時候了,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成不!”
也不怪她面色溫怒,許蕓溪還沒出生外婆就長眠在了昆侖山的萬年凍土之下,仍誰拿這種事來說笑都叫她難以接受。
“抱歉抱歉?!?p> 顧軒猛的意識到這里并不是那片古代世界,這類針對對苦主使用的話術(shù)對她并不適用,歉意道:
“嗯,你外婆她的生魂幽精和殘魄尸狗……”
顧軒話說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許蕓溪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盯著自己,只得又一拍額頭換了個說法:
“魂魄這玩意太過玄妙,我也解釋不清楚,你可以將這張畫看做一片虛擬的網(wǎng)絡(luò)空間,但是通過某種媒介,現(xiàn)實中的人也能跟這片空間中的存在連線交流?!?p> 他說罷也不理會還在掐著指頭思考虛擬與現(xiàn)實怎么產(chǎn)生交流的許蕓溪,看向一手放大鏡,一手白手套,對著那張仕女圖上下其的周皓喊道:
“別瞎捉摸了,起來干活!”
“你這是技術(shù)活,我能干嘛?”,周皓聞身忙湊到顧軒身旁,小心翼翼道:
“那畫里的東西很兇,連我這童子軍也要拉上去湊數(shù)?”
“不算多兇”,顧軒看著滿屋子瞎晃蕩的陰陽頭男鬼,帶著幾分戲謔,眼神幽幽道:
“比起你家里那幾只可差遠(yuǎn)了?!?p> “少來,又拿這事嚇我”,周皓剛笑罵了一聲,脖頸間猛地泛起一道熟悉的涼風(fēng),卻是那個陰陽頭男子很惡趣味的飄到了他的頭頂。
………
許蕓溪家,韓教授臥室中。
房門緊關(guān),顧軒和周皓兩人一左一右手持符簡令牌,門神一般守在許蕓溪兩側(cè)。
韓教授雙眼緊閉,已經(jīng)帶著淺淺的呼嚕聲躺進(jìn)了臥室床上,那副仕女圖立軸此刻也被顧軒用掛鉤懸在了韓教授頭頂。
“顧軒,這,這…?”
許蕓溪聲音發(fā)顫,指了指那根線頭纏在自己中指上面,末端卻浮在空中胡亂漂蕩的絲線滿臉驚懼。
“不要怕”,顧軒拿起一張‘監(jiān)靈生’神符貼在許蕓溪眉間,神色凝重道:
“記住我跟你說的,就當(dāng)是在玩一場虛擬游戲,等會兒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理會,順著絲線指引往前走就行了,看到你外婆馬上就將絲線纏到她身上。”
顧軒再三確認(rèn)許蕓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后,隨即在狹小逼仄的空間內(nèi)踏起罡步,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假,一炁真。外無依,太虛隱。成諸術(shù),必忘形。成變化,妙通神?!?p> 念過一段法訣,許蕓溪眉間的符紙突然靈光大作,竟是雙膝一軟也昏睡了過去。
只是綁在她中指上的那條絲線卻瞬間崩成了一根直線,搖搖晃晃,一截一截沒入了半空的仕女圖中。
這樣的場景在周皓看來端的是震撼無比,落在顧軒眼中卻是平平無奇。
他只不過是用一道‘監(jiān)靈生’神符召出了許蕓溪的目神,再將其附著于陰陽頭男子這種能夠穿梭于法器之中的鬼物身上。
如此一來,許蕓溪的意識便能籍此進(jìn)入畫中世界。
這種法子看著簡單,實施起來卻極為耗費顧軒這個起中樞作用之人的精神。
若不是有元景真人留下的些許法力持身,以及畫中鬼物乃是許蕓溪的摯愛親朋,顧軒絕對不會選擇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法子。
直接將這破畫給燒了,逼出藏在里面的鬼物后一道‘束妖縛邪符’甩過去,他不香嘛!
閑話少敘,不多時,沒入畫面中的絲線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顧軒努嘴朝周皓使了個眼色。
等在一旁的周皓忙手持令牌,抄起一張撤去禁制的‘束妖縛邪’舉到了仕女圖的正前方。
那架勢活像個張網(wǎng)等待愿者上鉤的野釣客,模樣說不出的滑稽。
絲線在顫抖中僵持了一瞬,隨即伴著從畫里鉆出來的陰陽頭男子幾聲“哇哇”鬼叫,絲線末端赫然拖出來了個身著高山雪地服,頭頂白色安全帽,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女子。
她一身行頭一如三十多年前的那支考古隊模樣,正是韓教授書房中合影上的那個女子。
“快,動手!”
顧軒已然將手中的符紙?zhí)炫⒒ò闳恿顺鋈?,掐訣結(jié)出一道符陣后,經(jīng)文機關(guān)槍般從口中涌了出來:
“太微玄真,見于無上,於于四方,此方天地,視之不聞……急急如律令敕!”
“呔,哪里跑!”
周皓橫豎看不到這些鬼物的存在,聽到顧軒一聲斷喝也不管出來的是不是許蕓溪外婆,咿咿呀呀一陣亂喝后盯住瘋狂竄動的絲線,一張符紙當(dāng)頭就蓋在了陰陽頭男子的鬼臉上。
它被嚇了一跳,只是此刻被符紙定在半空也不得動彈,只得一臉幽怨看向顧軒。
賈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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