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老城、老樊、三萬把
片角吹殘夜,雄關(guān)鐵鎖開。
古城連堞響,奔馬踏霜回。
玉塞降羌淚,天山旅雁哀。
何人聞此曲,不上望鄉(xiāng)臺。
牧犬城很大,也很小。大的是這座城池,小的是附近人煙稀少。
這座大城沒有大夏王都那般貴氣,卻多出了好幾倍的蒼涼。大夏王都在它的面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古老的城池,任憑風(fēng)沙的吹打,高大古老的城墻如同衛(wèi)士一般守護著城中的生靈。
它的身上充滿了古樸的氣息,歲月滄桑,飽受戰(zhàn)火摧殘的黝黑城墻依舊泛著滲人的兇光,如一頭荒古巨獸,又如一把尚無完全出鞘的劍令人望而止步。
站在城墻上的李一凡緊了緊衣服領(lǐng)子,其實他并沒有覺得冷,只是覺得這時候他應(yīng)該緊一下衣領(lǐng)。
時至陽月,京都之中尚是大好的風(fēng)光。而在牧犬城已是北風(fēng)蕭瑟,草木凋零。
好像在這兒,也有越北越冷的說法。
護城河的前方有一座京觀,鮮血淋漓的犬首京觀。
聽這里的老兵說是鄧將軍親自下的令,也是他親自動的刀。
鄧將軍是一個強大的神通者,他硬是一刀一刀的砍了三個時辰,鈍了三十把夏刀才壘出這么高的一個犬首京觀。
李一凡覺得有些殘忍,無論是這座京觀還是鄧將軍的行事風(fēng)格。
牧犬城中沒有好玩的,北方也沒有什么景色可以供人觀賞,李一凡又是一個不合群的人。
所以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待在城墻上,士兵們知道他是東道院的學(xué)生所以對他格外的照顧,也從來都不會阻攔他。
小白在他懷中蜷縮著,李一凡也是懶得一天到晚將她抱著。
李一凡坐上了城墻,不遠處的幾個士兵在小聲說著葷段子,雖然有些污言穢語,但勝在真實。
而且李一凡也不是什么高雅之人。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覺離下雪的日子也要近了。
“黑云壓城城欲摧。”
下一句是什么來著?李一凡有些記不清了。
“先生是文化人?!?p> 這聲音就如同破鑼一般,就聲音二字而言肯定是不好聽的。
李一凡轉(zhuǎn)頭看向了老樊,一個臉上滿是褶子的瘦削男人。
他說他才三十歲,李一凡不信,他覺得他得有五十了。
老樊是個老兵,也是個普通人,不是神通者。
他說他在牧犬城待了七八年了,也看守城墻看了七八年。他說他臉上的褶子就是被這過境的大風(fēng)吹的,要不然他不比李一凡的臉蛋差。
李一凡經(jīng)常坐在他看守的這段城墻上,一來二去兩人也算認識了。
老樊得知李一凡是東道院的學(xué)子后,想破了腦袋才想出“先生”二字。
他覺得用其他的詞不體面,也不夠尊重李一凡。
李一凡笑了笑。“我可是東道院的學(xué)子,不是嗎?”
老樊笑著點了點頭?!跋壬蟛?!”
忽然李一凡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北方,又抬頭看了眼天空。
天空中的黑云好像變多了,而北方則亮了一輪圓月。
這很不正常,因為日落月升的時候還沒有到。
老樊可不是李一凡這個剛到幾天未經(jīng)戰(zhàn)事的新人,看到北方的月亮后他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一個轉(zhuǎn)身跑到了城墻的另一邊對著內(nèi)城喊了一句。
“來襲!來襲!”
李一凡也感覺到了身后的牧犬城在微微的晃動,那是調(diào)兵的征兆。
老樊的目光有些嚴(yán)肅,不過并沒有多少的緊張,因為他是看守城墻的士兵,不必下去迎戰(zhàn)。
而犬首族從未攻上來過,至于弓箭這一類的器械犬首族并不精通。
老樊也可以自豪的說一聲?!拔釓奈词??!?p> 李一凡看向了老樊,他鄭重的說道?!袄戏椰F(xiàn)在相信你三十歲了?!?p> “先生怎么幡然醒悟了?”
幡然醒悟這個詞用的不對,但這也是搜刮腦筋后才想出來的一個詞。
和先生說話總不能太俗,俗了就是在玷污先生。
李一凡并不在意,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你剛剛那矯健的身姿就不是五十歲的人可以有的?!?p> 老樊高興的點了點頭?!斑€是先生有文化,如果是老樊只能想到一個快,哪里想得到矯健兩個字?!?p> 老樊總能找到角度去夸贊李一凡,李一凡高興的笑了笑。
他并不是享受這種待遇,而是感覺到了老樊的真心實意。
阿諛奉承還是真心實意,李一凡還是聽的出來的。
“先生,先行下來吧。犬首族稍后就要到了,城墻上不安全?!?p> 李一凡卻是說道?!袄戏氵@就是在看不起我了,你都在這里鎮(zhèn)守了好幾年,我難道就不行嗎?”
老樊笑著撓了撓頭,他往下蹲了蹲,身子藏在了城墻的后面。
“先生你看,這樣就沒事了?!?p> 李一凡指著老樊笑的合不攏嘴,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好你個老樊,你就是這樣從未失手?”
老樊也在笑著?!安粊G人,不丟人。俺只要看好城墻就行了,沖鋒陷陣是先生這樣的人做的?!?p> 他感覺自己說的有些不妥,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呸!呸!呸!先生這樣的人將來是要做神將的大人物,在戰(zhàn)場上肯定也是萬軍叢……”
老樊記不得后面的話了,李一凡給他接上了。
“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p> 老樊連忙點了點頭?!皩Γ∠壬院笫且鋈f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大將軍?!?p> 當(dāng)然,大夏沒有這么奢侈,還組建不起全是神通者的軍隊。北軍之中也有普通人的方陣,不過或許是老樊的運氣不錯,所以他一直都守在城墻上。
李一凡的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登上了城墻,看到他的同學(xué)到來,老樊也停止了李一凡的對話。
因為他覺得先生和他這樣的下里巴人說話跌份,不能讓先生丟人。
鄧將軍和三位神將府的神將以及皇子姒凌也來了。
鄧將軍是將士們對他的稱謂,也是他的本名。
名字很俗,所以他的出身應(yīng)該不是很好。
以往也有人嘲笑過他,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敢笑話他了。
涂山猗猗和姒苡來到了李一凡的身邊,其他的同學(xué)雖然討厭李一凡,但還是跟隨兩個師姐的腳步來到了這里。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前方的天空。
有犬首族攜一根大柱踏空而來,之前李一凡和老樊見到的那輪月亮就在大柱的上方懸掛著。
犬首族的大軍在距離牧犬城十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而空中的神通者卻是沒有停下腳步。
最終三位犬首族的神通者在距離牧犬城一里的地方停了下來,隨著那根大柱的到來,這里的天也黑了一些。
哪怕是犬首族的神通者,他們也不是錦衣華服,而是穿著獸皮制作的粗陋服飾。
而東道院的學(xué)生們在看到他們之后都握緊了拳頭,李一凡看上去也不是很開心,眉頭正皺著。
這三位神通者每人腰間都掛著三顆頭顱,或許是用什么特殊的方式制作過,頭顱保留了生前的狀態(tài)。
李一凡他們可以清晰的看見頭顱上的面龐,甚至是他們生前最后一副表情。
而這三位神通者卻對下方不遠處的犬首京觀沒有絲毫的在意。
“交出我族圣子!否則踏平你大夏山河!”
城墻上沒有人說話,他們都在等著鄧將軍開口,這是規(guī)矩。
哪怕是姒凌都得遵守。
鄧將軍往前走了兩步。“算算時間現(xiàn)在也該到你們南下的日子了?!?p> “交出我族圣子,冬獵取消十年!”
所謂的冬獵是指犬首族南下捕獵,而捕獵的對象就是人族。
犬首族的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很糟糕,而北方的冬天又是異常的寒冷。
所以也就有了冬獵這一說法,說到底也就是為了收割人族當(dāng)做那過冬的食物。
學(xué)子們自然是群情激奮,他們尚在熱血沸騰的年紀(jì),哪里忍得了這種屈辱。
只不過被鄧將軍看了一眼后便又安靜了下來。
“圣子沒有,夏刀三萬把,你可要?”
鄧將軍的語氣很是平淡,但是卻豪氣沖天!
大夏北軍三萬人,人人帶刀!
“你可做好了開戰(zhàn)的準(zhǔn)備?我族的兒郎已經(jīng)餓了?!?p> “餓了就去吃屎!再不成我大夏愿意送你們?nèi)S泉走上一遭!”
城墻上爆發(fā)出一陣笑聲,涂山猗猗和姒苡也捂住嘴偷笑,李一凡也會心一笑,沒想到這鄧將軍打嘴炮的功夫也是一流。
犬首族的神通者暴怒。“那就去死!”
鄧將軍和城墻上的神通者都嚴(yán)陣以待,以防他先發(fā)制人。
“打開!”
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在李一凡的心間響起,李一凡沒有矯情,選擇將他放了出來。
“可恨!被那姓奴搶了先!”
“想不到他居然會主動要求出去!”
“那賊子的心最是奸詐,得提醒小娃娃提防些?!?p> “無礙,小娃娃的心七竅玲瓏,你以為他真的這般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