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舊事重提

　　宮宴之后的鴻和行館很忙，上午宮中內(nèi)監(jiān)前來傳旨，送來了皇帝的不少恩賞，眾人排好隊列，齊齊叩頭謝恩。接下來，聞風(fēng)而動的宮妃皇子、王公大員也紛紛進行了表示。

　　林樺一早便出門了，說是去祇都最大的學(xué)館聽講，還要去見幾個才子學(xué)士，這兩日便不回來了。

　　南江風(fēng)和南江雪應(yīng)付了一些虛禮，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給了阿斯蘭，把個勇冠三軍的風(fēng)豹統(tǒng)領(lǐng)折騰的一腦門子官司。

　　“大人，這些東西放哪啊？”風(fēng)豹問。

　　“那邊第三個箱子！自己都不長腦子的嗎？”阿斯蘭答。

　　“大人，劉閣老的管家到了?！憋L(fēng)豹跑過來回稟。

　　“那你還呆在這干嘛？”阿斯蘭瞪了他一眼。

　　“大人，您站在這一堆光燦燦的金銀財寶里，顯得越發(fā)英武了！”風(fēng)豹笑贊。

　　“滾！”阿斯蘭怒罵。

　　“大人您要不要喝口水？我看您頭上都冒黑煙了?！庇忠粋€不識趣的聲音帶笑傳來。

　　“信不信我讓你變成黑煙！”阿斯蘭當(dāng)即轉(zhuǎn)過一張殺人臉，卻在對上說話者那雙彎彎的笑眼時，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大小姐。大公子。”

　　南江雪和南江風(fēng)并肩而立，滿面春風(fēng)。

　　“屬下沖撞了，請大小姐恕罪?！卑⑺固m低頭躬身，既而對著閑閑地站在兩人身后的墨碣和龍羽再一抱拳，冷聲道，“墨大護衛(wèi)，龍大護衛(wèi)，兩位如有閑暇，可肯屈尊施以援手？”

　　“阿斯蘭生氣了?！蹦辖┛聪蚰辖L(fēng)。

　　“是啊，快走吧?！蹦辖L(fēng)道。

　　“去給阿斯蘭倒水?！秉c點頭，南江雪說道。

　　“你們兩個快去幫忙。”南江風(fēng)對龍羽和墨碣道，周圍的風(fēng)豹都對他們的統(tǒng)領(lǐng)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報！”就在南江風(fēng)和南江雪準(zhǔn)備開溜的時候，一名風(fēng)豹又跑了過來，對著兩人稟道，“啟稟大公子、大小姐，大公主駕到。已經(jīng)進門了?！?p>　　兩人對視一眼，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舉步前去迎駕，一個女子卻已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只見她玉肌花容，著一身水墨衣裙，沒有珠光寶翠，懷抱一大捧藍色茹萱草，身邊不帶一個侍從婢女，就那么閑散地信步走來，卻也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zhì)。

　　“參見大公主殿下！”南江風(fēng)、南江雪和身后的一眾風(fēng)豹齊齊躬身行禮。

　　沈心諾略略欠身還禮，看著滿院的箱子禮盒笑道，“這么多亂糟糟的東西亂糟糟的人，想來兩位也有些厭煩了吧？”

　　“殿下說笑了。蒙陛下隆恩，公卿大人們厚愛，臣等感激不盡?！蹦辖L(fēng)道。

　　沈心諾微微一笑，“看來倒是我不但空手而來，還攪擾了各位?！?p>　　“臣惶恐。殿下親臨，已是臣等大幸?！蹦辖L(fēng)躬身道。

　　“行了，這些話在我面前不說也罷?！鄙蛐闹Z揮了揮手，似是有些不耐煩，“此番前來本是昨日說要向南大小姐請教，只不知大小姐現(xiàn)下可有空閑?！?p>　　“請教不敢，臣女理當(dāng)奉陪?！蹦辖┬Φ?，“而且臣女閑人一個，在這里晃悠只會添亂?！?p>　　“那我就不客氣了?！鄙蛐闹Z道，“另外，這里既非宮中，也非御前，南大小姐就別一口一個‘臣女’了，聽著讓人拘謹(jǐn)?！?p>　　“殿下既吩咐了，江雪恭敬不如從命?！蹦辖┬Φ?。

　　正說話間，又一名風(fēng)豹快步走來，在阿斯蘭耳邊低語了幾句，又將一個卷筒交給了阿斯蘭。

　　見南江風(fēng)看了一眼自己，阿斯蘭上前回道，“稟大公子，渠宛太師雍夙剛剛派人送信給大公子?！闭f罷將卷筒雙手呈上。

　　南江風(fēng)沒說話，只是打開卷筒，從中取出信札，南江雪也微微皺起眉頭。

　　今日上午，為賀天元國天降祥瑞的渠宛使團持國書進入祇都，使團正使正是渠宛太師雍夙。

　　這雍夙能文能武，常年坐鎮(zhèn)渠宛王城，運籌帷幄，給北地西境制造了不少麻煩，北地上下對他都很是提防。

　　一年前，南江雪與雍夙會晤，其后由穆晚城帥褐爪在雍夙的暗中相助之下，鏟除了他在渠宛國內(nèi)的一個政敵，西境近年倒也還算太平。

　　“雍夙說想跟我見個面，交個朋友?！蹦辖L(fēng)淡淡一笑，將信札遞給了南江雪。

　　“明晚洛桑臺?！睆男旁咸鹧酆?，南江雪看向南江風(fēng)，“那個雍夙老謀深算，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我隨哥哥一起去?！?p>　　“小雪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雍夙？”南江風(fēng)笑道。

　　“末將都不放心?！蹦辖┮贿谘?，轉(zhuǎn)而向沈心諾道，“殿下請?！?p>　　沈心諾點點頭，微頓了一下對南江風(fēng)道，“渠宛太師邀約南大公子一事，大公子還是報于陛下知曉為好?！?p>　　沈心諾的提醒確是好意。

　　雖說渠宛此番是來都朝賀，但畢竟多年來時常騷擾北地，雖算不上如極北那般的大敵，但也稱不上友好鄰邦。

　　如今渠宛太師與北地將領(lǐng)在祇都私下會面，若不奏報皇帝，恐朝堂之上又會有一番口舌，日后倘有什么狀況發(fā)生，免不得會栽在南江風(fēng)頭上。

　　“多謝殿下指點?！蹦辖L(fēng)欠身道，“臣這便上書中樞省，將此事呈報陛下?！?p>　　稍一沉吟，沈心諾終是沒再多言，隨南江雪向后院行去。

　　如沈明瑄所說，沈心諾跟南江雪確實比較投契，在行館逗留了一個多時辰后方才離去，離開時，兩人似已親近了不少。

　　看著沈心諾獨自離去，瀟灑的身影步入熙來攘往的人群，南江雪的眼中露出一抹贊賞，對與她一道送至行館門口的南江風(fēng)道，“這位大公主很有趣，不似一般的皇族貴女?！闭f著收回目光，拉起哥哥，“走吧，咱們說說雍夙的事?！?p>　　※

　　第二日，南江雪并沒能與南江風(fēng)一道去赴渠宛太師之約，因為出發(fā)前一個時辰，她被貴妃韋氏召入了皇宮，說是娘娘很喜歡南大小姐，這會兒得閑，請過去一起說說話。

　　瑤華宮是后宮中最大的一所宮院，金堆玉砌，繁花似錦，盡顯韋氏盛極一時的權(quán)勢榮寵。

　　被宮人帶入正殿，南江雪行禮畢，坐于韋氏下手位，有婢女奉上茶點，頭戴五鳳金釵的貴妃淡笑開口，“那日宮宴人多，也未及跟南大小姐說上幾句話，聽聞你這兩日便要走了，著實有些不舍呢?！?p>　　“多謝娘娘。娘娘眷顧，昨日賞賜了不少東西，今日又特召臣女入宮，臣女感激不盡，也代家父家母，叩謝娘娘厚愛?！蹦辖┣飞淼?。

　　“一點心意罷了。邀你前來也是閑談而已，別拘著?！表f氏笑道，“你母親一切可好？這做娘的，心中總是牽掛著兒女，你又身處邊關(guān)，只盼她莫要太過憂思才好?！?p>　　“母親安好，也很支持孩子們能為國效力。而且雖說臣女和兄長不能常伴身邊，但兩個弟弟尚都在府中，父親和母親感情彌篤，倒是臣女時常擔(dān)心母親沒空想起我呢?！蹦辖┬Φ?。

　　韋氏一笑?！熬竾鴥樯?，本宮已有耳聞。如此看來，倒是幾年前本宮的一番美意枉做小人了?！?p>　　說的是南懷瑾四十歲壽辰她贈送袁玲袁珞一對姐妹之事，口吻似說笑，但一雙眼睛卻冷了下來。

　　“娘娘美意，靖國公府自是感念在心。娘娘這般說，叫我們?nèi)绾螕?dān)得起?！蹦辖┑馈?p>　　“感念嗎？”韋氏扯了扯嘴角，“怎么本宮聽聞，那袁玲一直被幽閉在靖國公府，倒是袁珞有些福氣，得了名份，還為南三爺誕下了一子?？磥砭竾粌H是不肯領(lǐng)本宮的情，反而是在駁本宮的臉面呢！”

　　南江雪抬起眼簾，直視著韋氏投來的目光，“娘娘既知此事，想來也知道臣女的弟弟南江云被人下毒之事吧？”

　　“聽說了?？赡銈兛捎凶C據(jù)證實那是袁玲所為？若有證據(jù)，那倒不必顧忌本宮，殺了便是，更可直奏御前，輕則可告本宮一個查人不明之過，重則更能攀扯本宮蓄意謀害重臣之子，你們何以不為？”韋氏雙眉一揚，聲音有些銳利。

　　南江雪依舊波瀾不驚?！跋露局乱炎C實是在袁珞身邊服侍之人所為，那人也是來自祇都的一名舞姬，當(dāng)場畏罪自殺?！?p>　　“袁玲失察，釀此禍端，理當(dāng)處置，只是靖國公府感念娘娘一番美意，不想此事傳揚開去引人議論猜測，累了娘娘的聲名，故而僅將其禁足，日常起居，也不曾苛待于她?！?p>　　“這么說來，本宮倒是要感謝你們了？”韋氏冷笑道。

　　“不敢。顧及娘娘，也是臣屬分內(nèi)之事?！蹦辖┑?，“只是靖國公府從不曾出過這種事情，懷疑也好，遷怒也罷，這袁玲已為臣女所惡。”

　　“臣女自幼習(xí)武，又是戰(zhàn)場征伐之人，性子烈了些，這禁足幽閉已是臣女所能容忍的最仁慈的處置，還請娘娘體恤擔(dān)待。”

　　女子話音不高，但渾身上下卻已隱隱散發(fā)出了一股傲然的凜冽之氣，令侍立在側(cè)宮人忍不住警惕地向貴妃靠近了一些。

　　韋氏眼瞳微縮，“原來這靖國公府是南大小姐在做主?！?p>　　“回娘娘，家母柔善，家父事忙，臣女是靖國公府長女，雖不常在燕京，但許多事亦會為父母分憂?！蹦辖┑?。

　　兩人對視片刻，韋氏緩緩道，“南大小姐人中龍鳳，又這般孝順，本宮是越發(fā)地喜歡了。那袁玲雖是宮中女官，與本宮也有點淵源，靖國公府卻也不必特意放在心上。南大小姐若心中不快，殺了便是了?！?p>　　“有娘娘這句話，臣女就放心了?！蹦辖┑?，只是韋氏不太明白，她所謂的“放心”究竟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