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國都,平城朝堂。
任城王率領群臣反對南征蕭齊,孝文帝依照先前與李沖之議,先不駁斥,說聲再議,宣布退朝,卻將任城王單獨留下。任城王心中忐忑,滿腹猜疑。
孝文帝屏退左右,對任城王說道:此次舉動,的確不易。但國家興自塞外,徙居平城,雖是用武之地,但不能實行文治。今將移風易俗,實在難也!彼崤函帝宅,河洛王里,朕想趁此南伐大舉遷居中原,不知任城王意下如何?
拓跋澄聞說南征是假,遷都是真,左思右想之后,終于表示贊同。
孝文帝說服任城王,即令修造河橋,以備大軍渡河;并命尚書李沖負責武選,選擇才勇之士。遂冊立皇長子拓跋恂為太子,發(fā)布文告移書齊境,聲稱南伐;下詔在揚、徐二州征集民丁、召募軍隊;又使廣陵王拓跋羽持節(jié)安撫北方六鎮(zhèn),調發(fā)精騎。
宗室勛舊聞詔,只道是大軍南征,不知天子將欲遷都洛陽。
太和十七年八月,孝文帝拜辭馮太后永固陵,率領群從百官,步騎百余萬人,從平城出發(fā)南伐。乃命太尉拓跋丕與廣陵王拓跋羽留守平城,以河南王拓跋干為車騎大將軍,負責關右一帶軍事,與司空穆亮、安南將軍盧淵、平南將軍薛胤等共同鎮(zhèn)守關中。加李沖為輔國大將軍,率兵跟隨左右,大軍遂列隊出城。
臨行之際,太尉拓跋丕奏請以宮人相從。
孝文帝厲聲斥責道:臨戎不談內事,不得妄請。
于是全副武裝,手持馬鞭,駕馬而出。鮮卑族群臣有不從者,皆在馬前叩頭勸阻。
孝文帝說道:長驅南伐之策,朝廷已經制定,今大軍將要出發(fā),爾等尚欲強阻耶!
李沖早知眾臣心思,不待其發(fā)言,自動下馬上前跪拜,代鮮卑群臣高聲進諫:我等不能運籌于帷幄之中擊敗頑敵,坐于廟堂制服四海,而使南方有僭稱之魁,實乃大罪。陛下鑒于天下尚未一統(tǒng),親勞圣駕,我等亦實欲捐軀盡力,效命朝廷。但今陰雨綿綿,前途遙遠,洛陽小河尚且阻礙;況長江浩瀚,遠在南方乎?若待修造舟船,必致軍疲糧缺,進退兩難。請陛下哀死憐喪,掉轉大旗以歸,乃我眾人之望。
孝文帝聞聽李沖只以這些無稽之談諫阻,自覺好笑,故意問彼鮮卑貴族臣下:輔國大將軍之言,可是你等心中之意否?
拓跋丕會意,高叫道:我等皆乃此意,便請陛下回鑾!
孝文帝佯為大怒:此番南征統(tǒng)一天下,我在前番朝會時已詳細說之。公等只不過以雨水為難,但天時亦未可知。今夏既然炎熱,故此秋天多雨,冬則必定晴朗。等到十月間時,若大雨猶尚不停,則為天意;如果彼時晴朗,進軍何害?南軍多習水戰(zhàn),我于冬季進軍,得天時之助,夫復何疑?古云不伐敵國之喪,乃天下一統(tǒng)之時,諸侯各國之間所謂,不適于今日山河分崩離析,帝王統(tǒng)一天下大計也。事已至此,大軍復回,豈不為敵國所笑乎?
李沖不待諸王開口,又進諫道:平滅江南,一統(tǒng)天下大計,天下人皆不愿意,惟陛下一人獨欲強為。漢文帝曾云:“孤一人獨乘千里名駒,究欲何往?”今亦是也。臣辭不達意,斗膽冒死請求,惟請陛下三思。
孝文帝暗道:這是說的甚么東西?
鮮卑諸王聽得云苫霧罩,暗道:哪個又不愿一統(tǒng)天下了?
不由個個搖頭,卻又插口不得。
孝文帝愈加惱怒,高聲叫道:朕要經略天下,統(tǒng)一華夷,爾等腐儒反疑我遠大計劃,在此出征之際攔馬阻征,咄咄不休。孤難道不能殺你!卿其勿言,自討誅戮!
故作怒不可遏,手中馬鞭排頭介打過去,抽散李沖、拓跋休、拓跋澄等,命將阻諫諸臣架至路邊,六軍進發(fā)。
北魏舉國兵馬百余萬人,一路之上陣容整齊,浩浩蕩蕩,直向南而行,所過之處秋毫無犯。從京城出發(fā)以后直到洛陽,大雨連綿不絕,孝文帝仍命大軍開拔,不許止息。
隨軍鮮卑諸王見此,乃相互約集,于夜間宿營之時皆至金頂大帳,復請回兵。
孝文帝見前面已近洛陽,干脆將本意說出:今我舉國南征,天下皆知。若無果而返,則南朝梁齊必乘勢向北,追擊我軍;后世史官如何書我?必遺笑千古矣!我鮮卑部族自遠祖伊始,世代居住大漠,豈非亦因違背眾人意愿南遷,方定都平城,以至一統(tǒng)江北耶!豈我遠祖不戀故土,愿輕棄祖宗陵墓乎?天道幽遠,固雖非人所能預知,但必以人行之,以成帝王大業(yè)故也。若諸公固謂不宜下江南,則應遷都于洛,定鼎中原,亦天意也。眾卿以為如何?
孝文帝話雖不多,但字字鏗鏘,句句如同驚雷,在諸王頭頂炸響。金帳中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皆反復品味天子適才之語。
李沖見時機已至,遂抽刀在手,立于帳中言道:夫決大計者,豈能遲疑?所謂“謀不與眾,功不獨享”,今日之事也。諸公贊成遷都者站左,反對遷都者立右,便請決之。
說罷,一步先跨向左側立定。任城王拓跋澄見此,亦引諸子侄趨左,與李沖并肩而立。安定王拓跋休等人尚在猶豫,立于右側未動。
前南安王拓跋楨引宗族子弟列于左側,奏道:愚者對已成之事不明,智者預見于事未及發(fā)。大德不議于俗,大功不謀與眾,非常人能為非常之事。今拓神都以延王業(yè),營帝京于天下之中,周公謀之于前,陛下實行于后,故謂恰當。天下至重者莫非帝都,人至貴者莫非父母所賜之身,豈有他哉?望陛下保重龍體以合民意,不孚眾臣之望,定都中原,停止南伐。此乃臣等由衷之言,亦天下蒼生大幸。
說罷引其宗族跪拜,群臣亦皆拜倒,高呼萬歲。
孝文帝見目的達到,說道:準卿所奏。孤便定都洛陽,不下江南可也。
諸王亦各大喜,辭帝歸營。
九月深秋,楓葉滿山,長空如洗。北魏百萬大軍間關萬里,陸續(xù)抵達洛陽。
諸鮮卑大臣雖仍不愿內遷,但更懼南伐,故只得相從,不再提出異議,遂定遷都大計。于是大批鮮卑族人源源不斷涌入中原,皆至河洛之間擇地而居。
孝文帝急命李沖、拓跋澄等人帶兵巡視諸部,安頓族人起房造屋,分屯州縣,以防生變,半年之內,大事底定,井然有序。
來年初春三月,陽光明媚,草長鳶飛。孝文帝興致大起,便命李沖、拓跋澄引三千軍馬扈駕,出洛陽城郊外,前往視察京畿諸部新居。當日巡行于伊川,露營于野。
孝文帝謂李沖及拓跋澄道:我族遷洛之后,諸位王公及各部大人有何意見,此處并無他人,公等可以暢言之。
拓跋澄直言奏道:我本世代游牧,今至中原,問題畢現(xiàn)。
孝文帝:都有哪些問題?
拓跋澄:鮮卑人習以編發(fā)左衽,男子穿袴褶,女子衣夾領小袖,多數(shù)人不會漢語,不合中原習俗,此其一也;新遷之民初來洛陽,居無一椽之室,食無擔石之儲,不擅農業(yè),人心戀舊,此其二也。此二事如不及時解決,則漢民思亂,鮮卑欲歸,大魏社稷危矣。
孝文帝聽他說的實在,俱是事實,不禁深以為憂。
李沖見此,從袖中抽出已備奏疏呈上,說道:陛下南遷之時,臣已預料今日之局,并擬定改制之策,呈請陛下御覽,并詔命天下。則期年之內,河洛平定,萬民安堵,不勞圣憂。
孝文帝接疏細覽,不由大喜,遂遞與任城王。
拓跋澄恭敬捧讀已畢,亦驚喜不置,擊節(jié)贊道:若果如此,則不但安我族眾,即平定天下,亦蹺足可期也!
于是君臣巡視四方已畢,即回洛陽,命李沖細定改制方案,以備施行。李沖領旨,便急召王肅、李彪、高閭等漢族士人公卿,日夜密議,擬定變法綱領,呈報朝廷。
孝文帝詳細看過,大喜從之,立即著手改革鮮卑舊俗,全面推行漢化。
并以李沖為鎮(zhèn)南將軍,照舊擔任侍中、少傅,委以營造洛陽重任。又改封陽平郡開國侯,食邑戶數(shù)照舊不變。李沖領命,乃依照秘籍中匠門圖冊,自去規(guī)劃。
旬月之后,戶部來報:平城及邊北尚有鮮卑各部酋長大人,留戀故土,不愿南遷。
孝文帝復依李沖之計,當即詔命起兵南伐,命鮮卑各部及北涼、西涼、柔然、高車等歸降部族,皆限期率部南下,至洛陽聚集;并將家屬安頓京畿各州郡縣,引兵隨征。若逾期不至者,以通敵論罪,盡削官爵,收其部眾。
各部不敢違旨,且征戰(zhàn)之事本亦各自樂為者,乃皆引部族南下,云集關東河洛。
孝文帝大喜,乃引車馬南至淮河,耀武揚威;復詔令安南大將軍拓跋英、平南將軍獨孤藻征討漢中,征召雍、涇、岐三州兵六千人,戍守南鄭;以李沖兼任左仆射,留守洛陽,并監(jiān)督營造京城、宮殿。
李沖見孝文帝越演越像,大有弄假成真之勢,急上表進諫:秦州地勢險要,接近羌人聚居之地。我軍出動,道路迢遙,糧餉不繼,兼氐人叛亂,百姓奔逃,致關中擾亂。今又預調戍兵,若南鄭不下,胡夷連結,其事難測。既克南鄭,西路險阻,兼道千里,與關東隔絕,孤陷敵圍,若遭敵攻,不能立救,糧盡難運,亦不可守。且王者舉止以為拯民,敵人固守意在惜土,德行分也。今陛下美名遠播,魏國境覆九州之八,國民十有其九,天下未服王化者惟漠北與江南而已。彼臣服已為時不遠,又何必操之過急哉?臣謂今宜開拓關中疆土,多取中原城壘,多積資糧,足以應敵;然后設官委將,以備吞并天下。今鐘離、壽陽臨邊不攻,赭城、新野近都未降,東路不守,西部何據(jù)?由此推論,我不戍守南鄭為上。
孝文帝覽奏從之,以其奏疏遍示諸將,表示從諫如流,調回西征將士,自亦引軍還洛。李沖升任尚書仆射,仍兼少傅,改封清淵縣開國侯,食邑不變。
至此不但完成遷都洛陽大舉,且使鮮卑族中半數(shù)以上定居河洛,大計成于不動聲色,大功畢于無形之中。于是又依李沖、王肅、李彪、高閭所擬之策,陸續(xù)開始全面漢化改革。
于是下達改革詔命:一為整頓吏治。自延興二年始,政以久任,滿一年升遷一級;治績劣者則受處罰,甚至降級。二為變革稅制。自延興五年始,改變過去州、郡、縣爭收租調混亂之局,規(guī)定只由縣級征收,征收時禁用大斗、長尺、重秤。三為頒俸祿制。自太和八年頒布俸祿制,規(guī)定地方守宰可按官職高低賜給俸田,所授公田不準買賣,離職時移交下任;申明俸祿以外貪贓滿一匹絹布處死。四為改革官制。自太和年間議定百官秩品,分九品,每品又分正、從,從品為北魏之首創(chuàng)。
又按照家世官爵,將代北以來鮮卑貴族定為姓、族。并禁胡語、改漢姓,令把鮮卑族人復姓改為漢人單姓?;首逋匕胃男赵毠赂男談?,丘穆棱改姓穆,步六孤改姓陸,賀賴改姓賀,賀樓改姓樓,勿忸于改姓于,紇奚改姓嵇,尉遲改姓尉。除元姓皇族之外,以上八姓皆為功勛之家,位盡王公。班定姓族,使鮮卑貴族與漢士族得以進一步結合。此后數(shù)年之間,鮮卑一百一十八個復姓,全部自官方戶籍中消失,不復見矣。
另依文明太后之前所定,繼續(xù)推行均田制、三長制、租調制。為全面吸收漢文化,又詔命全國尊孔,下令加緊修建孔廟祭孔,又給孔子后裔土地銀錢,令其恢復對先祖孔子祭祀。
孝文帝還大力提倡鮮卑人與漢人通婚,并以身作則,親帶頭納范陽盧敏、清河崔宗伯、滎陽鄭羲、太原王瓊、陜西李沖等華夏士族諸女以充后宮;并親自為六位兄弟聘娶妻室,命長弟咸陽王元禧聘故潁川太守陜西李輔女,次弟河南王元干聘故中散大夫代郡穆明樂女,廣陽王元羽聘驃騎諮議參軍滎陽鄭平城女,潁川王元雍聘故中書博士范陽盧神寶女,始平王元勰聘廷尉卿陜西李沖女,北海王元祥聘吏部郎中滎陽鄭懿女。
六個王妃中,除代郡穆明樂女出于鮮卑,其余都是中原漢族士家。
數(shù)載之間,孝文帝漢化改革完畢,使鮮卑經濟、文化、社會、政治、軍事等各得發(fā)展,大見成效,史稱“孝文帝中興”。
字幕:太和二十年,西元四九六年。
秋八月,孝文帝巡幸嵩岳,使皇太子元恂留守金墉城。
元恂體肥,怕洛陽夏季炎熱,每每追念舊都,常思北歸;又不愿說漢語、穿漢服,對所賜漢族衣冠盡皆撕毀,仍舊編發(fā)左衽,頑固保持鮮卑舊俗。
中庶子高道悅多次苦言相勸,太子不但毫無悔改之意,反而懷恨在心。
因見父孝文帝出巡,以為可乘之機,遂與左右合謀,秘密選取宮中御馬三千匹,陰謀出奔平城,并親手殺死高道悅于宮禁之中。
領軍元儼派兵嚴密防遏各門,尚書陸琇馳馬奏報孝文帝。
元宏聞訊大驚,急折返洛陽,當即引見元恂,怒不可遏,列舉其罪,親加杖責;又令咸陽王元禧等代己行杖,直打得皮開肉綻,才令拖出門外,囚于城西別館。
十二月,廢元恂為庶人,囚禁于河陽無鼻城。次年四月,孝文帝巡幸長安,御史中尉李彪秘密上表,告發(fā)元恂與左右謀反。孝文帝急派咸陽王元禧與中書侍郎邢巒,率人帶毒酒趕赴河陽,逼令元恂自盡,時年僅十五歲而已。
聞知太子元恂被廢,恒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陸睿相互合謀,暗結鎮(zhèn)北大將軍元思譽、安樂侯元隆、撫冥鎮(zhèn)將魯郡侯元業(yè)、驍騎將軍元超;及陽平侯賀頭、射聲校尉元樂平、前彭城鎮(zhèn)將元拔、代郡太守元珍等鮮卑舊貴,陰謀推舉朔州刺史陽平王元頤為首,起兵叛亂。
陽平王元頤佯裝許諾,穩(wěn)住穆泰等人,暗中卻將叛亂陰謀密報朝廷。
時任城王元澄臥病在床,孝文帝立即召見,命其領兵前往平叛。
元澄受命,引軍倍道兼行,經雁門往北直趨平城。先遣侍御史李煥單騎入城,曉諭穆泰同黨,示以禍福,叛黨頃刻瓦解。
穆泰無計可施,倉促率麾下數(shù)百人攻李煥,不克,乃敗走城西,束手就擒。元澄窮治穆泰同黨,收陸睿等百余人下獄,并將平叛始末寫成奏章上報朝廷。
穆泰叛亂平息后,孝文帝以鮮卑舊貴及北方各族酋長不堪暑熱,遂允許其秋居洛陽,春還部落,時人稱為“雁臣”。但其后代子孫,因為生于洛陽,便漸適應關洛水土。
孝文帝駕坐平城,聞報中原漢化改制順利,又說洛陽闕宮殿樓閣亭臺等建造已成,乃于清徽堂接見公卿,說道:朕聞古圣人重于功治,功成乃制雅樂,治穩(wěn)則定禮儀。今洛陽建都大體具備,但南方未服,兇蠻近俟,使朕晝夜憂慮難安。我欲親征江南,占卜術士依星象而言皆曰必勝。此乃國家大事,公等宜各抒己見。
李沖率先答道:古之征戰(zhàn)先察人事,然后卜筮。今卜筮雖吉,猶恐人事不備。今年秋收不足,又剛遷都,百姓生計不定,臣謂征戰(zhàn)不吉,宜等來秋。
孝文帝道:仆射之言固然有理,然說人事不順,也不盡然。前番孤率二十萬人馬出征,未出京郊而回,是決于人事。彼時天時有利,但人事不備,故而不勝。若等人事具備,又天時不順,則如之奈何?若依仆射之言,則無出征之日矣。今秋深水淺,江南水軍不能為用,孤若不勝,諸公當皆付司寇處罰,公等須各盡力。
于是停止討論,六月率眾臣渡渭水入黃河,東還洛陽。即令征發(fā)冀、定、瀛、相、濟五州兵卒二十萬,準備大舉南伐。
八月,孝文帝使任城王元澄與仆射李沖、御史中尉李彪留守京城,命皇弟彭城王元勰領中軍大將軍。大發(fā)三十六軍二十萬,號稱百萬,前后相繼,吹唇拂地。
兵至赭陽,留將攻取,自率兵南下奔襲宛城,當晚攻克外城。齊將房伯玉率眾堅守,孝文帝留咸陽王元禧等人攻南陽,自引兵前至新野,江南由此大震。
齊新野太守劉思忌頑強抵抗,齊明帝急派大將崔慧景,率步騎二萬余人增援襄陽。
鏡頭轉換,按下北魏,復說南齊。
齊武帝蕭賾永明四年春,富陽盜墓賊唐寓之聚集黨徒,在新城一帶結黨四百余人,利用會稽太守王敬則去京城朝見面君之機,舉兵暴動,攻下富陽。
三吳地區(qū)被卻籍者因失本業(yè),紛紛參加暴亂,旬日之間眾至三萬,致使三吳騷然。
卻籍民戶皆為北來僑民,戶籍本為白籍,故被朝廷稱為“白賊”。唐寓之聚集盜墓賊及白賊數(shù)萬人眾,遂以富陽為巢,四下出擊,相繼又攻下桐廬,進占錢塘、鹽官、諸暨、余杭等縣。三吳官軍久疏戰(zhàn)事,毫無還手之力,幾乎兵不血刃,三吳之境半為賊占。
唐寓之遂在錢塘稱帝,置太子,國號為吳,建元興平。
乃以錢塘新城為皇宮,縣廨為太子宮,設置百官。以寒門出身錢塘富人柯隆為尚書仆射、中書舍人,兼領太官令、尚方令。另派高道度為將,率軍進攻東陽郡,殺東陽太守蕭崇之及長山令劉國重,并遣將孫泓進攻山陰。
齊武帝聞報驚怒,急派禁兵步騎五千,戰(zhàn)馬數(shù)百,前往討伐。
賊軍皆為烏合之眾,一戰(zhàn)即潰,唐寓之被殺,各郡縣相繼平定。事平之后,參與暴亂民丁被罰修筑白下城,或發(fā)配到淮河一帶,作戍卒十年。
時有巴東王蕭子響,勇猛有力精于騎射,就任荊州刺史。
乃精選六十名貼身侍衛(wèi),皆有膽略才干者。屢于內宅設宴,以牛酒犒勞侍從,又私作錦繡長袍、紅色短襖,欲以此與蠻族換取武器,擴充本郡兵力。
長史高平人劉寅、司馬安定人席恭穆時為荊州典簽吏,因見蕭子響異動非常,遂聯(lián)名暗將此事報告朝廷,齊武帝下詔深入調查。
蕭子響聽說官差到來,便將典簽劉寅、席恭穆、吳之、魏景淵召集盤問。
劉寅、席恭穆見問,保密不答。吳之說道:既然皇上下詔,將軍當設法搪塞。
魏景淵卻道:陛下詔命豈可搪塞?應予調查。
蕭子響勃然大怒,立將劉寅等八人皆殺于后堂。齊武帝聞說典簽被殺,遂命隨王蕭子隆為荊州刺史,并派淮南太守戴僧靜率兵討伐蕭子響。
戴僧靜諫道:巴東王年小,長史劉寅等人逼急,故一時生氣殺之,有甚大罪!陛下派大軍西上,彼若恐慌,則必為亂,故臣不敢接旨。
武帝深然其言,遂不發(fā)兵,改派衛(wèi)尉胡諧之、游擊將軍尹略、中書舍人茹法亮率數(shù)百名侍衛(wèi)前往江陵,搜捕蕭子響左右小人。
三將未發(fā),復命內史張欣泰宣旨:蕭子響如釋兵解甲,回建康請罪,可保其性命。
宣旨已畢,張欣泰又對胡諧之說道:我等皆為皇親家事,勝則無名少功,敗卻奇恥大辱。蕭子響所聚皆為兇狠狡詐之徒,戰(zhàn)則亡命,不會自行潰敗。將軍不如在夏口駐扎,遣使前往江陵,講明利害福禍,則可不戰(zhàn)屈之,使其自縛來降。
胡諧之不聽,率軍抵達江津,命在燕尾洲筑壘。
蕭子響聞說朝廷派兵來伐,急遣使者到營中陳說:天下焉有子叛父者!某非抗皇命,可予我扁舟回朝受罰,何必興筑城壘,以軍相迫耶?
游擊將軍尹略自恃奉詔而來,遂答來使:我奉旨來征不臣,不與叛父逆子言之。
使者歸報,蕭子響后悔流涕,于是殺牛備酒,令人送至朝廷軍壘,以表知罪求贖。尹略卻謂巴東王恐懼自己,愈加不依不饒,且當來使之面,令將酒菜全部傾倒入江。
尹略發(fā)威已畢,對來使者喝道:你進城回報,限命巴東王自縛來降,免得刀兵相向。
使者還報,不免添油加醋。蕭子響聞聽尹略不肯通融,又命使出城求見茹法亮,請求會見傳旨官。茹法亮不聽,反將來使關押。
蕭子響由是大怒,組織貼身勇士及州衙二千余名士卒,從靈溪渡河向西進發(fā);自率一百人攜萬鈞弩箭,在江堤駐防。
次日兩軍激戰(zhàn),蕭子響在江堤上以弩射擊,朝廷軍大敗。尹略戰(zhàn)死,胡諧之等人跳上小艇逃走,遣使急報朝廷。
武帝聞報大怒,復派丹楊尹蕭順之率軍討伐。
蕭子響殺退官兵,當日便率領侍從三十人,乘坐小船順江而下,直赴建康詣闕請罪。在途中正遇蕭順之大軍,蕭子響乃求其放自己入京,親向父皇申訴明白。
不料太子蕭長懋平時忌恨蕭子響,當蕭順之從建康出發(fā)時,即秘密告之,命其將蕭子響置于死地,勿使其活著回到建康。
蕭順之于是不應蕭子響之請,在演習堂用繩子私將蕭子響勒死。
蕭子響臨死前上疏:臣罪彌天,甘受懲罰。但胡諧之不宣圣旨,豎幟直入要塞,筑城以守,將欲攻臣。臣屢次致書茹法亮,乞便服見之,彼始終不肯。臣手下小人恐懼,遂致迎戰(zhàn)王師,皆臣之罪也。臣棄兵孤身投奔王師,望能面陳父皇后自殺,使不遺人口柄,謂父皇誅殺皇子,子逆父皇惡名。奈不能遂心如愿,今日殞命。臨終修書,哽咽語塞,不知所云!
奏疏雖然寫成,但蕭順之豈肯替他轉呈皇帝?自然是付之一炬,銷贓滅證而已。
叛亂事定之后,武帝命削蕭子響爵位封地,并改其姓為蛸,被牽連定罪者無數(shù)。
其后齊武帝游華林園,見一猿猴在籠中跌撞悲號,就問左右侍從:因何如此?
侍從奏道:只因其子前天墜崖而死,此母猿不能自勝,故爾顛狂如此。
武帝聞奏,忽思兒子蕭子響之死,忍不住嗚咽出聲,淚流滿面。茹法亮因受武帝嚴責,蕭順之慚愧恐懼,也由此發(fā)病去世。
永明十一年正月,文惠太子蕭長懋病重。
其子蕭昭業(yè)演戲逼真,整日哀容戚戚,哭聲不斷。侍從官員見其如此孝順,皆感動嗚咽流淚。但蕭昭業(yè)只要回到自己住處,便立刻歡笑酣飲,臉上戚容一掃而空。
文惠太子死后,蕭昭業(yè)被立為皇太孫,移居東宮。
齊武帝前來探視,太孫迎拜嚎慟,哭致昏厥。武帝親下輿抱持安慰,贊其孝心非常。
后聞武帝得病,蕭昭業(yè)乃派巫婆楊氏詛咒祖父早死,又給妻子何氏送信,上寫喜字,周圍繞以三十六個小喜。但入宮侍疾時,蕭昭業(yè)復又滿臉哀戚,言發(fā)淚下,跪問祖父病情,無微不至,如同身受。
武帝左右侍臣,無有不謂皇太孫至孝,自古少有。
史說蕭昭業(yè)眉目如畫,容止美雅,外表極似謙謙君子。且精于作偽,生來便具有表演做戲天賦,又寫得一手好隸書,故極得齊武帝喜愛。
因其父文惠太子事冗多病,蕭昭業(yè)自幼便由二叔竟陵王蕭子良撫養(yǎng),隨行竟陵王鎮(zhèn)守西州,與左右無賴嬉樂無度。妻何妃亦乃輕薄女子,與蕭昭業(yè)同游美貌少年同時私通。
其后蕭子良奉詔入京,蕭昭業(yè)留在西州,日至營署淫宴,又向富人詐取錢財。為犒賞左右無賴,都以黃紙預先寫上爵號官位,許諾登基為帝后立刻任命。
齊武帝雖立蕭昭業(yè)為嗣,畢竟尚不放心,遂命次子蕭子良輔佐。時當病篤,又令蕭子良帶甲杖入延昌殿侍奉醫(yī)藥,以防不測。
蕭子良入衛(wèi)皇宮,便以蕭衍、范云、王融等為帳內主薄,協(xié)助理事。
蕭昭業(yè)聞說齊武帝病危,二叔引兵侍衛(wèi)內宮,擔心帝位旁落,急匆匆趕來內宮打探。
只見王融滿身披掛率甲士守在宮門之外,聲言無論何人,不得擅入宮門一步。蕭昭業(yè)自持皇太孫身份上前搭話,任百般辯解,王融就不放行。
當時齊武帝從昏厥中蘇醒,見皇太孫不在,知道情況有變,急命近侍速召皇太孫率甲士入宮,并將朝廷大事委托尚書左仆射西昌侯蕭鸞。
乃留遺囑于承旨官道:朕識滅之后,一應諸器悉不得用寶物,唯裝復夾衣各一通。常所服身刀長短二口鐵環(huán)者,隨入梓宮。靈上慎勿以牲為祭,唯設餅、茶飲、干飯、酒脯而已。天下貴賤,咸同此制。陵墓萬世所宅,今可用東三處地最東邊以葬我,名為景安陵。喪禮每存省約,不須煩民。百官停六時入臨,朔望祖日可依舊。諸主六宮,并不須從山陵。內殿鳳華、壽昌、耀靈三處,是吾所治制。
言訖而崩,享年五十四歲,在位一十二年。
蕭鸞聞帝命相召,急駕車馳至宮門。王融見狀,前來阻擋。
蕭鸞喝道:皇上有令,召我入宮,誰敢阻擋!
說罷推開眾人,擁皇太孫闖入宮內。見武帝已崩,承旨官奉上遺囑,蕭鸞遂命人打開奉天殿大門,召集群臣上朝,又命人將蕭子良扶出皇宮。
群臣上朝后,蕭鸞奉皇太孫蕭昭業(yè)登上皇帝寶座。率諸臣各整衣冠,登殿排班,依次跪伏,三呼萬歲。
蕭昭業(yè)于是繼位,時年二十歲,改元隆昌,實行大赦。為祖父上廟號稱世祖,謚號武皇帝,葬于景安陵。
八月初四日,下詔執(zhí)行齊武帝遺詔,任命護軍將軍、武陵王蕭曄為衛(wèi)將軍,征南大將軍陳顯達以現(xiàn)任官職,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西昌侯蕭鸞為尚書令,太孫詹事沈文季為護軍將軍,司徒、竟陵王蕭子良為太傅。追尊父文惠太子蕭長懋廟號為世宗,謚號文皇帝;尊母皇太孫太妃王寶明為皇太后,立妻何婧英為皇后。封弟臨汝公蕭昭文為新安王、曲江公蕭昭秀為臨海王、蕭昭粲為永嘉王。
即位十余天后,下令誅殺王融,以報復當日禁入宮門之恨。
宋武帝剛剛大斂,蕭昭業(yè)就把武帝樂工召來奏樂歌舞。樂工懷念先帝,邊獻藝邊流淚,新帝則在寶座上嘻笑自若,歡飲大嚼。
武帝發(fā)喪之日,蕭昭業(yè)送葬車才出端門,就推說有病回宮,復召樂工大奏胡曲,喇叭胡琴,聲徹內外。
大臣王敬則聞此,因問蕭昭業(yè)親信蕭坦之:陛下今舉鼓樂,得非太早?
蕭坦之不乏幽默答道:此即宮內哭聲耶!
蕭昭業(yè)登基后極意賞賜左右群小,動輒百數(shù)十萬。
每見金銀寶錠,則自語道:我從前想你等一個也難得,看我今日怎生發(fā)遣也。
御庫中共有錢八億萬之巨,金銀布帛不可勝數(shù),蕭昭業(yè)繼位不到一年,竟已揮霍大半,皆賜給得意左右及宮人。宮中遍布文物寶器,平時拋擲擊碎,以此為樂。
蕭昭業(yè)常在宮內穿五彩繡衣,以高價買公雞斗耍,兼好犬馬,樂不可支?;屎蠛问弦嗟米杂?,天天與左右淫通亂交,皇帝知而不禁。這對年輕夫妻,可謂中國最早性開放者。
齊朝宗室近衛(wèi)軍首領蕭諶、蕭坦之見皇帝日益狂縱,懼日后事發(fā)受禍,暗中依附西昌侯蕭鸞,準備行廢立之事。當時中書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閣將軍曹道剛、周奉叔都是蕭昭業(yè)羽翼,蕭鸞便先后誅殺徐龍駒、綦母珍之。
后有尼婦進宮,傳說異語,蕭昭業(yè)便懷疑蕭鸞有篡位之意。中書令何胤因是皇后何婧英從叔,蕭昭業(yè)以為親信,令其在朝廷當班,并隨皇后稱為三爹,密謀誅殺蕭鸞。
何胤害怕不敢,猶豫勸止,蕭昭業(yè)于是作罷,詔命蕭鸞出鎮(zhèn)西州,使其遠離朝廷。
蕭鸞聞之,派蕭諶、蕭坦之誅殺曹道剛、朱隆之等人于朝房,然后率兵從尚書省進入云龍門,王晏、徐孝嗣、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皆都隨進。
蕭昭業(yè)聽說外面有變,派人關閉內殿各房門閣,令太監(jiān)爬到興光樓上察看情況。
回來報說:臣見一人全副盔甲,后隨數(shù)百人,武裝嚴束,止于西樓之下。
蕭昭業(yè)大驚,不知所措。稍頃,蕭諶領兵先入宮來,截阻壽昌閣。蕭昭業(yè)跑到愛姬徐氏房里,欲拔劍自殺,但因酒醉力弱,屢次割頸不中。
徐氏乃用絹帛包扎其頸,乘小車出延德殿。蕭諶持劍入殿,宮中宿衛(wèi)持弓盾拒戰(zhàn)。
蕭諶喝道:不干你等事,不要亂動!
衛(wèi)士以為蕭諶身為禁衛(wèi)首領,必是奉皇帝手令入宮抓人,便都釋兵,原地待命。不久因見皇帝被人扶出,又欲挺身上前,因無天子詔命而止。
當時煞是奇怪,蕭昭業(yè)或許大醉不醒,或許失血昏暈,只低頭坐于肩輿,并無一言。于是衛(wèi)士不敢上前,眼見天子被侍從扛出殿門,竟出西弄,入于寵臣徐龍駒府宅。
蕭諶見時機難得,急率眾隨后而出,將蕭昭業(yè)追及殺死。
蕭鸞聞報皇帝已死,即以天子所乘小車載尸出徐龍駒府宅,以太后名義廢蕭昭業(yè)為郁林王,按照王禮殯葬。
葬罷蕭昭業(yè),蕭鸞等遂迎立其弟新安王蕭昭文為帝。
其后不到四個月,蕭鸞復廢蕭昭文為海陵王,又暗中派人殺之,時年僅有十五歲,尚未長大成人。蕭鸞隨后自立為帝,改元建武,史稱齊明帝。
齊明帝小檔案:蕭鸞字景棲,小名玄度,高帝蕭道成之侄,父為蕭道生。自小父母雙亡,由蕭道成撫養(yǎng),對其視若己出。宋順帝時,蕭鸞擔任安吉令,以為政嚴格聞名。后遷淮南、宣城太守,輔國將軍。齊高帝時任西昌候、郢州刺史;齊武帝蕭賾時升任侍中,領驍騎將軍。蕭賾死時,以蕭鸞為輔政,未料其先殺蕭昭業(yè),又殺蕭昭文,連殺同宗二帝以自立。在位期間又極力屠殺宗室,三年之內,蕭道成與蕭賾子孫盡被誅滅。
當時宗室江夏王蕭鋒德才兼?zhèn)?,頗孚海內眾望。
蕭鸞尚為左仆射時,便曾對蕭鋒言道:始安王蕭遙光極有才干,可以委以重任。
蕭鋒答道:蕭遙光之于殿下,正如殿下之于高皇帝。若論衛(wèi)護宗廟,安定社稷,確實可以寄于厚望。
蕭鸞被蕭鋒點破自己心事,不禁大驚失色。
至此蕭鸞即位,大殺藩王,蕭鋒聞而大怒,遂派人給蕭鸞寄私書一封,在信中嘲諷、責斥其所為狂悖。
蕭鸞因此欲殺蕭鋒,卻懼其武功了得,不敢輕舉妄動。于是詔命使蕭鋒在太廟中兼任祠官之職,并需值班留宿;然后派出大內高手多人,于半夜引眾兵去太廟中將其捕獲。
蕭鋒武功已臻化境,耳力亦自精絕,當夜坐于內室,已聽出對方所至人數(shù),各自所藏身方位,以及腳下功力如何。
于是冷笑數(shù)聲,點手喚馬夫停在門外,自己從太廟中出來,兩手空空,并不帶兵刃;便欲上馬回府,打點攜帶家眷離開京城,從此不問朝中之事。
蕭鸞所派殺手見蕭鋒出廟,暗自呼哨一聲,便已發(fā)動,一齊動手。
蕭鋒一聲不響,只將雙手掄起,前遮后攔,連抓帶拍,只用一十八招,掌掌斃命,車前便留下一十八具尸體,胸前背后乃至全身,均不見一絲傷痕。
眾大內高手雖然恐懼,但有王命在身,不敢逃走,復又呼喝而上。
這回蕭鋒卻不再殺人,只將雙手插入刀叢之中,隨手擒拿,一抓一個,絕不落空,復隨手擲出,眾殺手倒地即不能起,原來皆被捏中穴道,動彈不得。蕭鋒似乎力大無窮,亦不知疲累,將對方一百單八人盡數(shù)制服,這才進到車中,低喝車夫駕車回府。
那車夫也是極有意思之人,對適才一派刀光劍影視若不見,直到主人將來人盡皆打倒,這才喝一聲:“得兒,駕!”駛動馬車。
地上有個大內高手猶不甘心,看樣子似是首領,張口問道:在下不知殿下竟是個武林高手,真是有眼無珠,不識真神。殿下適才所用何術,肯否告知?否則在下死不瞑目。
蕭鋒嗯了一聲,點頭答道:某殺人之術,謂降龍十八掌;制人之術,謂龍爪手。前者傳自前朝漢末伏龍令主徐元直仙師,后者乃釋家高僧菩提達摩法師所授。
說罷揚長而去,竟至府中,攜帶家眷離京出走,就此不知所蹤。
那些殺手待能動轉,已是數(shù)個時辰之后。乃商量編個瞎話,回宮騙哄皇帝。
蕭鸞見殺手回宮,于是問道:蕭鋒首級何在?
殺手回答:陛下不知,那蕭鋒原來早降北魏,已攜家眷出城。我等追出城去,遇其接應之兵,故此力戰(zhàn)不敵,陣亡十八人,其余俱各帶傷而回。
蕭鸞只要蕭鋒離開建康即可,亦不問其真假,重賞眾人,使其各歸養(yǎng)傷。下一個建安王蕭子真,卻派典簽柯令孫去殺。
蕭子真見典簽帶兵進府,直嚇得鉆進床底躲藏,柯令孫以手扯出,揮刀便欲砍殺。蕭子真不顧親王尊嚴,當場下跪,乞求免于一死,情愿舍棄爵位,甘為皇帝奴仆。(本集完)